第25章 法老的故事
法老的故事
季語韻拿眼橫他：“我不會喝的，別逼我。”且不說這藥還沒脫掉混有不知名大便的嫌疑，她還特別不喜歡被別人命令着做事；圖坦卡蒙這樣子，敢情是想灌她！
圖坦卡蒙失笑地把她拉了拉近，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然後，做了件讓在場所有人都很費解的事----他把碗湊到唇邊，聞了一下藥味，再喝一小口。
衆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塔麗和依缇兩人也不明所以地對望。
“你……沒病吧？”季語韻按着他端藥碗的手。心裏一惴一惴的，他不會在來這裏的半路被樹上掉下來的棗椰什麽的砸壞腦子了吧！可是這季節還沒有棗椰啊！“你沒什麽事吧？”她再問一遍，他到底知不知道藥是不可以亂吃的？！
聽她連問了兩句，他忍不住咧開嘴笑：“有事的是你，笨蛋！這藥是順血氣的，調理身子很有效，快喝。”
荷倫布的臉色像突然變壞的天氣般狠狠暗了下來！這藥……難道韻也是……看着韻日漸消瘦的面容，他驀地收緊雙手。
“臣有要事，先告退。”荷倫布清楚自己再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思，決定離開。再來，他必須馬上去查清楚一些事情。
“你辛苦了，先下去吧。”圖坦卡蒙丢了這麽一句話，也不去看他。
季語韻盡量提起全身力氣對着荷倫布的背景喊：“荷倫布，慢走啊！有空來找我玩！”怎麽說人家剛才也來勸了她那麽久，說起來有點過意不去。
荷倫布聞言身形頓了頓，深深吸口氣，重重地點了下頭，接着快速離開。
圖坦卡蒙眼神一凝，很快又恢複平和。伸手從塔麗端來的雕花陶碗裏取過一粒蜜棗，塞進她嘴裏。
清甜的味道在嘴裏化開，她慢慢地嚼，苦味漸漸被驅散。
直到嘴裏被塞進了好幾顆蜜棗，她才想起要問：“你怎麽知道這藥的藥效？”剛才她就覺得奇怪了，怎麽他一副很熟的樣子，難道他精通醫道？這可不得了！
圖坦卡蒙輕輕刮了下她的鼻端，揮揮手：“你們都退下。”
塔麗和依缇便收拾好藥碗準備離開。
“把這碗蜜棗留下。”他又道，邊說邊笑着看向季語韻。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盯在那碗蜜棗上的視線，縮了縮脖子---嘿嘿，被發現了。
他心情大好地笑了出來，把那碗蜜棗端給她。她接過來，毫不客氣地往嘴裏丢了一顆。啧啧啧！真是甜啊！
“我的那些妃子們都不像你這般貪吃。”他嘴角還帶着笑意，寵溺地撫着她額前的發。
“我又不是你的‘那些妃子們’。再說了，她們就算再貪吃也不會在你面前表現出來吧！”白她一眼，繼續吃她的蜜棗。哇噻！沒核的呢！想得真周到！
“也是，如果那樣的話，還真不像韻了。”他眼角含笑，看着她享受地吃着蜜棗。真的那麽好吃？讓她開心成這個樣子。
“你這話我暫時當贊美。”這都什麽話，好像她多沒儀态似的，她可是……算了，不跟他計較這些小節，做人要樂觀啊！
他俯身去吃掉她手中剛拿起的一粒蜜棗，雙唇溫軟的觸感讓她心跳漏了一拍，忙縮回手。
“好甜。”他笑得別有深意。
“你、你完了！我還沒洗手！”真看不慣他那麽奸詐的笑容！
“那我‘因此’病了的話，韻會喂我喝藥吧？”他柔柔的目光罩着她。
心底異樣的甜蜜讓她忍不住想微笑，但看了看圖坦卡蒙那欠扁的表情，板起臉說：“你自己有手有腳的喝個藥還讓人喂！”
“韻這話真讓我傷心。”圖坦卡蒙故作苦惱地皺起眉，但随即又舒展開去，凝望着她微紅的臉頰，“但有什麽辦法呢？都是我自找的。”
季語韻慌亂地移開眼，按捺着加快的心跳：“你別轉移話題，還沒回答我你怎麽知道那藥的藥效呢。”這法老要是個女的絕對是一潭禍水！
他呵呵的笑兩下，順了順她的長發，柔滑的觸感在十指間穿梭。
“那，韻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聲音略低了低，他把她摟緊。
季語韻點點頭，視線竟離不開他專注的神情。
這個角度看上去，她看到的，依然是他的側臉。利落的線條，散發着魅惑的氣息，讓人一看便沉淪下去，無法再抽身。
他緩緩地開口，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山谷傳來，在她耳邊徘徊：“我出生在埃肯那吞城，那是一個，神為他自己選擇的地方……”
看來要聽一個很長的故事了，季語韻連忙調整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
圖坦卡蒙的手依然緊緊摟着她，思緒仿佛飄到很遠，繼續道：“也是個美麗的地方；那時我還很小，奶娘很疼我。每次，當我接受完那些煩人的知識回到自己殿裏，她就會弄很多好吃的東西給我吃，陪我玩跳木偶……”
說到這裏，季語韻好奇地打斷他：“那你媽……呃、您的母親呢？”她記得之前自己還在安荷森娜夢身體裏的時候，聽他說過類似的話----尼弗爾缇缇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圖坦卡蒙的神情忽然悲傷起來，唇緊緊地抿起，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悲傷。
季語韻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正想開口道歉，圖坦卡蒙卻執起她的手，緊緊握住，臉埋到她的頸間：“母親她……誕下我不久……就去世了……”
季語韻感到他的睫毛在顫動着，心裏的內疚一下子泛濫：“對不起。”
他搖了搖頭，擡起頭來，貼着她的臉靠着，姿勢十分親昵而暧昧。
季語韻試圖推開他，卻終究因為使不上力氣而放棄了。
“我從來都沒有見到母親。但聽說，她是個美麗賢淑的女子。”圖坦卡蒙臉浮現一絲得意的笑容。
也是，任何一個孩子聽到自己的母親被贊美，都是這樣的表情吧。
“……一直以來，都是奶娘照顧我；小時候，安荷森娜夢還不是現在這性情，我們……那個時候很開心……”他的語調漸漸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
季語韻聽到這些的時候，心裏像被人拿一根鈍頭的針，輕輕地撩撥，癢中帶疼。
“直到我九歲，父王駕崩，他們匆匆把我推上了法老之位。讓我遷都回底比斯，讓我做很多……我不願意做的事。後來，那些事自己也不得不去做……那些祭司們……”
“……可是，韻，我很累……”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後來，甚至整個人的重量都放上季語韻身上。
季語韻覺得情況不妥，回頭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他竟然睡着了！
有點哭笑不得地扶他躺下。說來說去，他還是沒有跟她說他怎麽知道那藥效的事。不過算了，也不是多大一回事，只不過是她用來轉移話題的。
伸出手去撫平他眉間的皺折，有小小的心痛。
他說的，她能理解，才九歲的孩子，正應是玩樂的時候，卻被逼着卷進宮廷紛争中。可想而知，他過得并不開心。
他熟睡的面容，有點孩子氣，一只手還是與她的手緊緊交握。無奈，她也實在太困了，便就着這姿勢在他身側平卧。
室內，萦繞着淡淡的花香，令這樣的夜，更加迷離。
“紮贊被抓了進去？！你們這班板桶到現在才來通知我？！”一個暴戾的男氣響起，接着的叮叮當當的兵器被推倒截斷的撞擊聲。
跪在地上的人大氣都不敢呼一個，怕下一秒自己的下場也和那些兵器一樣。
“你們都啞了不是，找個會出聲的給我說清楚來！”那男子的長相一派斯文，與那粗擴的聲音有着強烈的反差！
一個士兵模樣的人全身抖個不停地爬上前去：“回主人……紮贊中了計，那法老原來早就知道他是潛進去的，一聲不響就把紮贊抓了起來。聽說、聽說被關在地牢裏，嚴刑以對……”
被稱為“主人”的男子聽完這番話，臉色陰霾，但不再發怒。心裏微微訝異：他小看這個看似文弱的法老了！
“主人，您看用不用派人去救……”
“蠢貨！你以為這種情況下還救得了嗎？！”又是一聲怒喝，額上青筯暴現，他咽不下這口氣！
“可是，布防圖和……”士兵冒死提醒，那麽重要的東西還在紮贊手上啊，萬一落到那法老手裏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可沒等他說完，男子便一揮手阻止他說下去：“我自有分寸。那些人怎樣了？”
“那些去刺殺的……全部失手了……”說完這句，那士兵連說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不敢去猜測主人聽到這句話之後的反應。
男子冷冷地哼了聲：“嗯？”
士兵一個激靈，硬着頭皮上奏：“那法老無論去哪裏都帶着劍，身邊又總跟着一個荷倫布，還有一批身手不凡的侍衛在暗中保護着；我們的人一近身，全都被、被殺、殺了。十個勇士，無、無一生還。”越說口齒越不靈利，心中惡寒頓生。那些派去的都是身手非常了得的高手，這樣還是被……
男子臉色鋼青，憋了幾秒，大喝一聲：“什麽？！”關節被握得“咯咯”發響，恐懼漫了上來。
這個法老，到底還有多少不被人所知的本事……
突然，一個不起眼的士兵跳出來跪下：“主人，屬下有一事禀報。”
男子一聽就把這士兵從地上扯起來，士兵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男子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微笑……
圖坦卡蒙醒來，輕輕地把有點發麻的手從季語韻的手中抽出，替她攏了攏被子，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便走出殿外。
候在殿門外的貼身侍衛見他走了出來，忙把佩劍交給他，簡單地說：“十個。”
圖坦卡蒙拿過自己的佩劍，點點頭：“做得不錯。”
他背着手向前走去。敵人能想到的，他又怎麽可能想不到呢？只是他不希望韻看到一個充滿殺氣的自己，所以每次到她殿裏，他都會讓侍衛幫他保管好他的佩劍；但那不代表他放任自己任人宰割。
倦意重新壓上心頭。他不想傷害任何人，只是，他不狠下心來，下一刻，被殺的，絕對就是自己。
這，就是帝王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