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森納”棋與“大富翁”
“森納”棋與“大富翁”
冰冰涼涼的水貼着潔白的肌膚，随着手的微微擺動，一圈圈水痕蕩漾開去，泛起小小的漣漪；一池花瓣輕輕浮動，忽現忽沉……
光滑的花崗岩池邊，季語韻靠在那裏，雙目緊閉，手無意識地劃着水。
說了不去理那些打仗的事情，可是每天總是忍不住向塔麗打聽戰場上的情況……
“韻小姐，您在池子裏泡很久了，要不要……上來？”塔麗的聲音不期然地響起。
“塔麗，你說……這場仗……”她仿佛沒有聽到塔麗的話，自顧自地開口。捧起一小撮已經破碎的花瓣，微微睜開眼，出神地看着……她很累，從內心深處泛起的累。也許，她生來就不适合這種宮廷生活吧……
“韻小姐，聽說，王勝利了呢！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而且平安無事！”塔麗有些自豪地說，那種自豪，來自她自身埃及人的血統。
聽到最後那句，她才覺得身心放松下來。圖坦卡蒙，你真的平安回來了，圖坦卡蒙……幸好……不是現在……
“韻小姐，您上來吧，泡好久了，再泡皮要皺了。”塔麗踱到池子邊，再次勸她。
“韻小姐喜歡泡你就不要吵她了。”依缇也走過來，拉了拉塔麗，對她使了個眼色。
塔麗臉色一僵，猶豫了一下，深呼吸，像是作了某種重大的決定般，結結巴巴地對着池子裏的身影說：“韻小姐……上……上來吧。”說完才發覺自己全身力氣都用上了，也不去看依缇的眼色，小步地下池子去扶季語韻。
“塔麗，我發覺你最近總在催我洗澡喔！你以前都不這樣的。”季語韻任由她扶着上去，也許真的泡太久了，手腳有些軟……好困，她又想睡覺了……自己真像頭豬！
“韻小姐，泡太久皮膚會不漂亮的喔！”塔麗拿來長長的軟浴布替她擦身子。
穿好衣服，季語韻直接奔床上去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總是好愛睡覺，鼻間嗅着若有似無的花香，意識漸漸模糊……
看着季語韻沉沉地睡去，塔麗才小心地替她關上房門，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沒走幾步，塔麗就被人一把扯了進其中一間房。還來不及驚呼，嘴就被一雙小手掩上。
“塔麗，你好像忘了什麽吧。”一個聲音冷冷地響起。
塔麗背一直：“從……從來……沒忘……”擅抖着說完，便慌張地出了那間房。
夜幕，悄悄地落下來，溫柔地瀉下的夜色，将日間的一切繁嚣除去……不知名的蟲鳴叫着……夜啊……寧靜的夜……
藍衣少女對着天空祈禱：埃及的衆神，願你們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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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用完早膳後，季語韻開始她每天必做的功課----在園子裏閑逛。這不能怪她，也許她是這個王宮裏為數不多的早起吃早餐的吧，這裏的人每天都只吃兩餐，真郁悶。
其實也不是沒東西玩，這裏的人就很喜歡玩一種叫“森奈”的跳棋。
這種棋的棋盤是長方形的，上面有30個小方格，分成三列，每列10格，棋子分為圓柱形和錐形兩種。這種棋只能兩個人玩，玩的時候每人各選一種形狀的棋子擺在自己前面，開始之後就只能向前移動棋子并阻止對方的棋子向自己這方移動，棋子只能前進，最後看誰最先到達對方棋盤頂端的就算贏。[注]
玩這種棋跟玩象棋一樣十分費腦力，所以她玩了幾次就對它失去了興趣，心想如果是大富翁就不一樣了。
這個念頭一跳出來，她全身的血液頓時沸騰不已，對啊！她怎麽從來沒想過呢！
二話不說召集幾個侍女，季語韻的嘴角已經是控制不住地咧開了。塔麗和依缇看到這情景抖了幾下：韻小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
人到齊後，季語韻神秘兮兮地掃了所有被逼放下手頭上事務的侍女一眼，每個人的後頸立刻寒了下。
“呵呵，你們別緊張嘛……來來來，放松點放松點，嘿嘿……”她好興奮啊！示意她們圍成一個圈，這樣才方便商量嘛。
在場的人聽她這麽說更加緊張了，個個都不敢出聲地照做。
“你們寂寞嗎？覺得生活無聊嗎？想來點新鮮刺激的體驗嗎……”季語韻越說越覺得不妥，怎麽被自己說得像個征婚gg似的……
侍女們奇怪地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季語韻要搞什麽名堂。
莫非要冷場？季語韻看着侍女們迷茫的表情有點自怨自艾地想：好像也只有她自己一個覺得無聊，其他人事情多着呢！
讪笑一下，她繼續說下去：“還在玩一成不變的‘森奈’棋嗎？現在來試試‘大富翁’棋吧，盡嘗産業權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滋味！”不能讓她的計劃胎死腹中！
被她這麽兜兜繞繞，衆人硬是沒明白過來，塔麗小聲地試探：“那……韻小姐說的‘大富翁’棋怎麽個玩法？”
季語韻看着終于有個人有反應，于是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做法和玩法……在她口水快幹的時候，衆人臉上終于出現了有點明白的表情。
“好了，塔麗，現在你就去讓人做個實心的，輕點的小方木，記住，像指甲蓋那麽大就好了，六個面分別刻上一到六不同的點數。”她要崩潰了，解釋個骰子都要說這麽久！
“韻小姐，你說的這個容易，可是……紙……紙草紙……只有書吏大人和……和……王才有……”塔麗支支吾吾地總算把話說完全。
季語韻一時也愣在那裏。
對啊，這麽嚴重的問題她怎麽就沒想過！沒紙啊！
“紙不是問題，等等就拿來。”一道聲音在耳側響起，然後是腳步遠去的聲音。
季語韻仿佛聽到天籁之音般連說了幾聲好，也不去管是誰，繼續興奮地對侍女交待其它事情，無想到沒一個人看着她，全都神情呆滞地注視着她身後。
怎麽了？
她回過頭去，只看見一個優雅的背影，整個人立刻就成了冰棒狀----剛才那個聲音……那是圖坦卡蒙！
她寒！
這個法老怎麽總是那麽飄忽地出現在她身邊！
“塔麗……你們怎麽也不說一聲……”她可是被吓得不輕啊。
這時，圖坦卡蒙吩咐完了侍從去拿，走回大廳。室內的人吓得跪了一地。
“都起來吧。繼續啊。”他很自然地看着季語韻，眼角帶有笑意。
侍女們小心翼翼地站起，但氣氛卻不如以前那般活躍，都生怕會出什麽差錯。
季語韻無奈地摸摸額頭，又繼續解釋玩法和用什麽符號代替地契和命運卡。沒辦法，她雖然會說古埃及語，可是還是看不懂象形文字，其它侍女也是不識字的，唯有想個符號來代替了，至于命運卡，誰抽中的，可以要求其它玩家一件事，但聲明了不能過分。
過了一會兒，一個侍從拿來了紙，木板、石硯和蘆葦筆。
塔麗搶先說要幫忙磨墨，圖坦卡蒙點頭默許後便拿起石條認真地磨起墨來。
“這也是你家鄉的游戲？”圖坦卡蒙似乎興趣頗濃,“聽起來不錯。”
季語韻邊喝着椰棗汁邊點頭：“以前經常和朋友一起玩。”那時大家都上網上到無聊的時候，宿舍四個人就一起玩，精裝版有樓房模型的，超開心，不像現在這副……算了，勉強将就吧……
塔麗磨好了墨，把紙草紙擺了幾層在木板上固定，見王在和季語韻說話，也不好打斷，于是裝個樣子繼續磨。
季語韻眼尖地看出她的苦處：“塔麗，再這麽墨下去估計這個墨硯得穿底了，來開始畫吧。”說着把手伸向蘆葦筆。
另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地把筆拿起。
圖坦卡蒙給她一個幹淨的笑容：“讓本法老來。”
季語韻小小地心跳一下，慌忙用告訴他符號的話掩飾過去。
其它侍女都紛紛地退下，只剩下塔麗和依缇在季語韻的眼神威脅下，留了下來。
看着輕輕松松地畫着各種符號的圖坦卡蒙，她才發現，原來他的側臉真的很好看，幹淨利落的線條，恰到好處……
折騰了一個早上，終于都把那副“大富翁”完成了。
圖坦卡蒙一句“我就在你殿裏用午膳吧”讓侍女們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
“大富翁”真正開場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好久，季語韻看了眼滴漏，都過了十二份七的位置了。
圖坦卡蒙今天真是悠閑，他什麽時候回到王宮的？只知道他打了勝仗，其它的一無所知。想想也真悲哀，在這裏真是比鄰若天涯啊！
剛開始玩的時候，圖坦卡蒙總會拿錯她的子，她一口氣噎着真叫一個辛苦，又不能罵他，憋得難受。玩着玩着，他們三個都熟練了起來，季語韻也算是順暢了點。
看着圍在一起玩“大富翁”的幾個人，她忍不住又咧開嘴，嘿嘿，這情景可有夠詭異的，自己竟然和幾個埃及古人一起玩“大富翁”……
圖坦卡蒙輕輕敲了敲她的頭：“到你了，別又在那邊傻笑。”
季語韻終于受不了地白他一眼，老打她的頭！如果這裏不是他的地盤她早給他幾拳了！
幾個人越玩越上手，拿到“命運”卡時，還會使詐，她那個氣！
這一次，圖坦卡蒙手上又拿到了“命運”，季語韻臉都青了，不要！她不要再圍着這屋子跑圈圈了！
圖坦卡蒙狡猾一笑：“還是跑圈圈好了。”還一副看我多好的樣子。
季語韻一聽眼球都差點反了過去。
“不過……”圖坦卡蒙停了停，目光轉向塔麗和依缇，“這次只是你們兩個跑，在園子裏跑個幾圈吧。”他笑笑。
塔麗和依缇如獲大赦般彈起來跑圈圈去了，其實她們還想跑久點呢，畢竟在王身邊壓力太大了！
季語韻看着樂此不疲地碎步跑的兩個人就郁悶，哪有人受罰還這麽興奮的！她的侍女不會都是受虐狂吧！
“至于韻……”圖坦卡蒙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忽而柔和起來。
季語韻的神經跳了跳，就知道不會放過她！別人怎麽評價這個法老來着？溫文有禮……她怎麽就覺得不是那麽一回事。
“成為我的王妃，好嗎？”他依然看着她，眼神溫柔地注視她小巧的臉。他知道，韻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她未必會答應他；他也清楚，只要他一個命令，她無法不遵從；可是，他只想她親口答應；他更加理解，她害怕沉悶，不太喜歡這裏的生活……他都知道。可是，他害怕，那樣害怕受束縛的她，會離他而去……
他擁有一切想要的東西，唯獨她，他覺得，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有這種感覺……
季語韻沒想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還被他那個“我”的自稱震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麽反應：“王……我……”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響起：答應他！答應他！
“我會給時間你考慮。可是……韻，我很希望，你能答應。”圖坦卡蒙平緩的聲調滲有一絲顫抖，自己還是不願勉強她啊！
“王……這麽說……是因為，我是太陽鳥的使者嗎？”不知道為什麽她腦海裏突然蹦出這個念頭。君王們，都會娶對自己有利的女子為妃子吧。說不定她這個“太陽鳥的使者”是個精神領袖什麽的，法老娶了她，可以更鞏固自己的地位。
不是她多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算了，她承認她自卑……自己沒那麽大的能耐；不然就是這個君王貪新鮮……
唉，自己怎麽這麽看不起自己呢……雖然他不再對她用“本法老”來自稱，可是難保他以後不會改變心意。
聽到這句話，圖坦卡蒙不由得失笑：“韻，有時，我真的有點跟不上你的思路……”
“王，您讓我想想好嗎？”她需要個時間去說服自己。
“嗯。”他臉上有小小的失望，“你休息一會兒吧，這次回來，看你瘦了……”從容地站起來，轉身，緩步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過頭來，樹葉淡淡的影子落在他臉上，他看着季語韻，低低地道：“那是因為，你不是別人，你是韻。”
樹影斑駁，他的表情季語韻看得不太真切，也只是隐約聽到他在說話，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她只是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泛起些微的心酸。心裏依然是放不開亞迦夕陽下拉弓引箭的身影。
她輕嘆：圖坦卡蒙，你還是，沒有認出我來吧……
總聽說，每片葉子都有不同的地方，可是，他還是，沒有看出那片葉子的不同……
古老的埃及被烈日烤曬着，多少清水在這裏流失，被逼着離開這片它們熱愛的土地，又有多少無奈遺留……
生活，從來就不只有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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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資料來自《探尋埃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