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測風雲
第60章 不測風雲
梁王府邸。
書房當中放着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壘着各種帖子,并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毛筆如樹林一般參差不齊。
一處設着鬥大的一個明黃色汝窯花樽,上面竟有一條神似金龍的異獸,纏着瓶側游動,龍爪龍珠栩栩如生,瓶兒裏邊插着滿滿的一囊開得正豔的花兒。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細細打量一番,地上正墊着一層厚厚的羊毛墊,墊之上便是一副矮桌。
矮桌處,有二人相對而坐。
梁王今日着一身淡色衣袍,顯得他精神奕奕,面上也無平日那般老氣橫秋的神色了。他細品着手中的茶,疑惑道:“今日是什麽風,竟把你給吹來了。”
另一人正好被繡着青山巒、白仙鶴的屏風遮擋住了,只能瞧見一雙纖細素手,如上好的琉璃般細潤,在陽光下閃着灼灼的光澤。
那人執起茶杯來,輕抿一口,便放下了,淡道:“自是有事來尋梁王。”
梁王似是不驚訝的,不疾不徐地道了一句,“皇帝……還是秦廠督的事?”
說罷,梁王便是冷哼一聲,不屑道:“秦廠督身為一個宦官,近日卻被一個女人迷得團團轉,都無心政事了呢。”
那人聞言,白皙的手指微微捏緊了茶杯,指尖處泛了些紅,回道:“我正是為了秦廠督而來。”
那人話落,便将青花纏繞的茶壺執起,微微傾斜,溫潤的茶水就從茶口中徐徐流下,落入了茶杯當中。
那人邊看着落入杯中的茶水,邊輕聲道:“我近日倒是發現了一件古怪的事情,不知梁王有沒有意向聽聽?”
說到此處,那人眸色似乎深沉了一些,語氣也稍稍地加重了,“關于秦廠督和秦夫人的事情。”
梁王額前墨發下的長眉幾乎入鬓,他微微擡起眼,似是起了些興趣,“說來聽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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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這般……”
那人低聲地娓娓道來,梁王起初聽得蹙緊了眉頭,後來眉梢便漸漸地上揚了,不禁沉着聲音冷笑道:“這倒是個十足的好消息。”
“如今朝廷乃宦官專權,東廠氣焰正盛,文武百官乃至皇帝皆看東廠眼色行事。本王就不信這事抖出來,還削不了秦廠督的銳氣。”
那人聞言,面上神色稍微複雜了一些,卻未再做出些反應,只是淡然道:“梁王可還記得,事成之後該給我的東西。”
梁王的眸中帶着溫涼的笑意,嘴角也隐隐地翹了一些,回應道:“本王自然是記得的。”
另一邊,東輯事廠。
充滿刑具和血腥味的黑暗牢房裏,秦肆一身冷然地從中走出來,冷峻的面頰上沾染了一片噴濺上的猩紅血跡,血珠未凝固,還從他硬朗的下颌線處緩緩流下。
他表情淡然,眸子不屑地半阖着,似是早就對一切司空見慣。
從牢房走出幾步,便有幾名黑衣侍衛各端着一銅盆的清水伺候在旁,秦肆闊步踏近,先是洗去手上肮髒的血污,再淨了沾滿血跡的臉。
他足足洗了三四回,待身上那陣惡臭的血腥味淡得聞不清了,才得以作罷。
侍衛旁處站着拿着幹淨帕子的趙千戶,秦肆接過白帕子便一邊擦拭臉上殘留的水漬,一邊不緊不慢地向外走去。
趙千戶便在秦肆的後頭跟着,表情呈現着習慣性的陰冷。他腰間挎着的繡春刀穩穩的,一絲一毫的晃動也未有。
忽地,他聽到前頭傳來主子有些慵懶的聲音,端的是悠閑自在,“最近可有什麽動靜?”
趙千戶聞言便立即恭敬地抱拳,低聲道:“回督主,太後那邊,一向安靜,未有異動。”
“蘭妃依舊被禁足于宮中,似乎安分守己,未有動靜。”趙千戶說到此處頓了一下,似是有些遲疑地道:“至于梁王……梁王府最近出入的生人似是多了些。”
“哦?”秦肆話語的尾音處稍稍地上揚,他擦淨了面首,便将白帕子丢給一旁的侍衛去,随即似是不經意地道:“可知那都是些什麽人?”
趙千戶應道:“不像是朝廷中人,倒像是……江湖人士。”
秦肆眉尾微微地一挑,指尖随意地撫着自鬓角處垂下的兩條玄色垂纓,低低的話語裏隐隐含着挑釁意味。
“梁王不是最不屑與低賤的江湖中人打交道嗎?為何近日如此反常。”
趙千戶道:“屬下聽混入百姓之中的影衛來報,似是梁王在通過走八方的江湖人士尋人。”
聞言,秦肆眼中倏地露出一絲驚疑的意味來,嘴中幽幽地含着這個有些莫名的字眼,“尋人……”
到底是尋什麽人,竟值得梁王這般興師動衆?
只怕是……
“呵——”秦肆眉眼間的神色深沉了些,漆黑如深潭的眸子裏也冒出了些尖銳的殺意。
他轉過身來,陰沉的目光落在了趙千戶身上,唇角半勾着,似笑非笑道:“只怕他是在尋一個,能讓朝廷事變的人罷。”
趙千戶目光堅毅,沉聲回複道:“督主英明。”
秦肆聞言淡唔了一聲,聽不出情緒。半垂着眉眼,目光深深低垂,似是在沉思着什麽。
時光慢慢地流淌着。
半晌,他才複而開了口,再次出聲已是十分冷然的語氣,似是從骨髓深處滲出了深深的寒意來。
他冷聲吩咐,“千戶,你可得抓緊訓練錦衣衛了。”
“畢竟再過不久,這天就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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