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醋海翻波
第10章 醋海翻波
天空烏雲漸漸退散,一輪火球從中升起,萬道金光燃燒着雲霧,紅豔豔濺着金花,暖烘烘散着熱燙溫度。
皇宮某處。
青黛自幽靜花園處逃跑後,便徑直跑回宮門口等候的馬車。等待主子的太監們見了青黛倉促的模樣,卻不敢多加過問,只引着青黛上了馬車。
飾着青靛色的絲綢的馬車,隔絕了外頭有些刺眼的陽光。
馬車中央放置着一張小的梨花雕木钿雲腿細牙桌,上頭備着幾塊散着氣的冰塊,青黛一進來就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涼氣,倒是将她的急躁舒緩了不少。
只是她跑得過于快了,現如今依舊喘氣個不停,胸脯快速起伏着,喉嚨裏似乎如火燒般幹燥。
桌上的茶水已經冷了,拿起一盞飲了下去,冰涼的茶水滋潤了喉嚨,她才覺得自己逐漸變得舒坦。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鎮定下來,頭腦越發地清明,便開始回想着适才發生的事情。
秦肆與不明女子幽會的事。
她借着影影綽綽的樹葉遮擋,窺了他們的幽會。卻未料到自己出了岔子叫人給發覺了,她逃走時動作急匆匆的,也未來得及回頭看,不知自己是否有被秦肆發現。
若是被秦肆知道是她在偷看,她的這顆腦袋會不會就被他摘了去?
青黛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生怕不過多時,自己就身首異處。
再細細想來,那幽會女子雍容華貴的打扮,倒不會是宮女。在這皇宮之中,年輕貌美且不是宮女,她的身份便只能是後宮之人了。
青黛微微垂下頭,掩去眼裏一絲淺顯的暗色。
宮中繁華卻代表着無盡的孤獨,孤獨得令人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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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作為宮女時,就知道有好些宮女和太監私下偷偷地結成對食,以度過皇宮孤獨寂寞的漫漫歲月。
她那時還無動于衷,也未曾有與太監結成對食的想法。誰知後來,她也難逃和太監相守的命運,最終嫁給了廠督秦肆。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連東廠廠督秦肆也有對食,更何況這對食的人還是後宮之人。
秦肆在與她成婚前,應該就與那位後宮之人在一起了,今日那女子擁抱的動作才能如此熟絡。
青黛這般想了想,心中就已了然。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不算精致的手。她在壽安宮伺候太後許久,這雙手觸過了不少東西,也留下了不少的痕跡。
宮女地位下賤,若是不小心惹了哪位大人,一頓鞭子是少不了的,身體很容易留下一些鞭痕。
還有冷冬時,手生了一些凍瘡,只能塗着偷偷買來的藥膏,才能讓大部分傷痕慢慢消退下去。
如今,青黛的手背上還存着的一道淺淺的紅印,那是前些月,太後怒氣沖沖砸茶杯時,被破碎的瓷片割到的。明明傷口不深,已經愈合許久,卻依舊很難消去上面的痕跡。
她撫摸着那道紅痕的位置,傷疤略微粗糙,皮膚總歸是比不上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女人。
秦肆,雖是宦官,本性卻是男人,他也難過美人一關罷。他唯一碰過她手的一次便是牽她從花轎下來的時候,而餘下的時候,他又在牽着誰的手?
青黛忽然覺得心中情感有些複雜,沉重地吐出一口氣來。
她為秦肆的正室夫人,他卻對她沒有一絲感情,轉而投向其他女人的懷抱。縱使她不心悅秦肆,也覺得心髒處隐發酸麻之感。絲絲縷縷的,竟有些灼人。
青黛暗自傷神,卻忽聞馬車外的太監道了句,“督主,夫人已在馬車內等候。”
青黛一怔,再擡眼時,就見有人掀開了簾子進來,她立即收回了那些兜兜轉轉的心思,垂着首低低地問候了一句,“督主。”
秦肆進了馬車,馬車的空間頓時逼仄了不少,沉重陰郁的氣勢,壓迫得人全身都是難耐的滋味。
秦肆沒有應答,坐在馬車正位上,微微側目看着青黛,眸光猶如夜色下靜谧的黑潭。
她一慌,下意識低頭避開他的視線。他的眼神總是習慣性地帶着一股攻擊性,看得久了仿佛就會把人溺死在裏頭。
許是她做賊心虛,被秦肆這麽一看,便覺得好生不自然。她便努力裝作無事模樣,欲拿起細牙桌上的另一盞茶奉上去。
誰知,她的手還未觸到茶盞,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使着力氣往他的方向一拉扯。
她還未驚呼出聲,整個人就被拽入他的懷裏。
她立刻就完全被籠罩在了他的陰影中,手肘撐着的地方便是他溫暖的胸口,沉穩的心跳隔着官服清晰地傳遞過來。
青黛不曾這般近距離接觸男子,頓時就面紅耳赤。等她反應過來便急急地想要退出去,卻緊緊地被秦肆按着,不讓她避讓。
他這般又是為何?
“督主!”青黛吓得呼吸有些急促,驚慌的視線平齊處,便是秦肆從曳撒領子處露一截兒白玉般的脖頸,下巴投下來的陰影處隐隐顯出喉結。
可青黛一時慌亂,未曾細想。待她擡眼往上瞧,就見風華勝雪、面如冠玉的他近在眼前。
他湊得極近,幾乎觸到對方的鼻尖,墨色的瞳孔中劃過一線流光,倒映着她倉皇失措的模樣。
他的聲音卻冷冽如冰泉,“夫人可有給太後請安?”
他們的距離如此的近,說話間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鼻息。
青黛眼睫輕顫,目光在他的如珠如玉的俊容上流轉着,心底卻愈發地害怕驚慌,她只能努力冷靜着扯謊,“是……太後一切安好。”
秦肆聞言,眉眼間的興味愈發地濃起來。按在她腰上的手又緊了緊,使發抖的她又往他的懷裏湊近,陰沉面容上帶着幾分譏笑。
“怎麽,夫人竟這般怕本督,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我……”青黛被迫整個人都湊近秦肆的懷裏,幾乎貼上他了,鼻間甚至能嗅到他曳撒上的淡淡熏香。
不知她現在是羞還是怕,但總歸是不願與秦肆這般親密。
她焦急地幾乎渾身抖成了糠,這樣驚懼的模樣似乎取悅了秦肆。
他湊近青黛的耳旁,聲音透着幾分清冷,“皇宮處處暗藏殺機,夫人還是別在宮中肆意亂跑,免得惹了殺身之禍。”
說罷,攬住青黛的手便撤了去。青黛哪能思忖那麽多,一發覺身體自由,便急急地退了下去,退到馬車邊角處哆嗦地坐着,恨不得離秦肆遠遠的。
秦肆收了那副吓人的模樣,不再理會她,只閉着眼假寐。
倒是青黛一直都無法平靜下來,面紅耳赤了一路,到了督府便急匆匆地施禮退了下去。
秦肆半睜着深寂的眼,瞳孔裏映着青黛逃也似的身影。忽地嘴角淺淺一勾,卻不知是因何而笑。
待青黛回了房中,用冷水洗了把臉,面上的灼意才漸漸地消退去。
青黛是又羞又怨,這秦肆在宮中惹了女人,轉頭竟然還來欺辱她,實屬過分。
她還未完全消氣,忽然就見小竹子急匆匆地從外頭跑來,手上還拿着什麽東西,還沒進門就興沖沖地大聲喊道:“夫人,您可是掉了一把扇子?”
小竹子的手中正拿着一把圓圓的團扇,上面繡着精美的荷花繡飾,一絲一線都縫制得恰到好處。
青黛心一驚,恍然發現這把團扇便是自己掉落在皇宮深院裏的扇子。
小竹子不曾發覺青黛的不對勁,一雙晶亮的眸子裏亮瑩瑩的,透着十足的欣喜之意。
“夫人您真有福氣,還是督主派小竹子來還給您的呢。督主還交代了,說是讓夫人以後小心些,切勿再落了東西。”
青黛心裏明白了原委,目光瞬時低垂下來。她有些木讷地接過繡着精美荷花的團扇,只低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