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這蘋果都還沒吃完呢，病房外面就鬧哄哄的，原來是幾個醫生過來看蘇淺淺。他們在外面張望，卻又像是害怕蘇淺淺看到一樣，在病房外推推搡搡，就像還沒有長大的少年，別提多好笑了。
蘇淺淺懷疑他們是來看徐大力的，因為徐大力這人在這塊還是有點影響的。她猜不會是之前她鬧得笑話被所有人知道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蘇淺淺的心理活動，為了讓她安心，徐大力趕緊說:“吃你的，我出去看看。”
蘇淺淺拿着蘋果又啃了口，她說:“行。”
然後眼神示意他“要是事情沒辦妥，你就等着瞧吧。”
徐大力迅速的收到她的訊息，搖搖頭說:“這都是什麽事啊。”
說完他就推門出去，然後外面就鬧哄哄的，幾個男人在那兒就說起來了，蘇淺淺聽到什麽“大力，她就是你日記裏提到的那個人嗎？”
徐大力說:“瞎說什麽呢，這是我嫂子。你們閑得慌，不用上班專門堵人家門口呢，小心我待會一個個去舉報你們。”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
他們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不，嚴格來說，是他們幾次把徐大力從死亡邊緣拉回來，而徐大力又在一次空襲中，把他們幾個醫生從土坑裏刨出來，這才結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
蔣藍文是他們中年紀最長的，當年也是他集結了這幾個學醫的後輩一起趕赴前線，是徐大力交往最多的人。
他對徐大力說:“我讓他們別來，他們非不聽，大力，我們昨晚在宿舍都聽說你送了一個姑娘過來，急出了半條命。可能也是從沒有見你這麽緊張過，所以才在猜是不是你一直提的那個。”
徐大力用餘光看了一眼病房裏的蘇淺淺，他是故意沒把房門關緊的，就是想看看她聽到會是什麽樣。
蘇淺淺特別配合，她坐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俨然是在認真聽他們說話。
徐大力就說:“這就是我嫂子，不是她。她還在老家呢。”
一個醫生說:“不是她嗎？看你這吓掉半條命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把她接來了，原來是你嫂子啊，那現在情況怎麽樣？好點沒有？”
徐大力說:“好點了，朱醫生說今天住院觀察一天，沒問題就可以辦出院了。”
他淡定的回答他們的問題。看來蘇淺淺是多想了，他們兩個的事別人都不知道。
不過他們的談話倒是讓蘇淺淺生起了好奇。
哪個姑娘？原來徐大力在老家就有喜歡的人了嗎？她怎麽不知道？
蘇淺淺繼續偷聽着，生怕錯過什麽話。
接着，另一個醫生說:“前些日子就聽說你把家人接過來了，就是太忙沒空過去拜訪。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爸媽和嫂子都過來了，那幹脆也早點婚事也定下來吧，這麽多年了，你還讓人家姑娘等嗎？”
聽這情況，那就是說徐大力和那個姑娘心意相通了？會是誰呢？大力離開家鄉差不多快八年了，他一次家都沒回過，誰會等他這麽久？
這段話裏還真是蘊藏了不少信息啊。
徐大力藏得太深了。
“好，到時候辦喜事我一定請你們，你們可別說沒空啊。”徐大力說。
幾個醫生說:“怎麽可能不去，那天我們一定奉陪到底。”
很快，外面就安靜了下來，不知道徐大力對他們說了什麽。
大概過了五分鐘吧，蘇淺淺見徐大力還沒有進來，就下床去找他。
打開門，竟發現他背對着自己站在走廊外，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蘇淺淺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徐大力回頭，臉上泛起了一絲苦澀。但這個表情一晃而過，很快徐大力就笑起來，他對蘇淺淺說:“我都沒去你病房了，怎麽，連走廊外都不讓我待了？”
他還以為她是出來趕他走呢。
蘇淺淺很氣憤的說:“徐大力，你這樣做不對。”
徐大力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生那麽大的氣，他說:“哪不對？”
蘇淺淺說:“就是，你如果喜歡別人，就應該負責。”
蘇淺淺愈發不理解徐大力了。她完全搞不明白徐大力是要鬧哪樣？在她看來，家裏面對徐大力也不差，這麽多年，婆婆一直在擦拭着他的遺照，有時候還會偷偷的抹淚，如果他們不喜歡大力，又怎麽會做到這點？
他真的大可不必擔心公公婆婆在聽到活的人是他的時候會出什麽岔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難道還會咒他去死嗎？
再者，既然老家有了喜歡的姑娘，且這個姑娘還等了他這麽多年。不想着把真相說出來，然後和人家結婚，卻還在這裏撒謊騙人。能騙多久？姑娘又能等多久？她真的要被徐大力給氣死了。
徐大力看着一副對自己說教，把自己當成家長的蘇淺淺忽然有些想笑。她真當自己是嫂子了？
“我喜歡別人？我喜歡誰了？”徐大力說。我只喜歡你一個啊，就是你太傻，一直都不知道。
蘇淺淺說:“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其實你有喜歡的人不是什麽壞事，相反還是好事啊。大澤已經沒了，我也沒法給你們家再生個孩子，如果你和她能結婚，然後生個孩子，不正是爸媽想的嗎？我相信你那時候和爸媽坦白，他們一定會接受。”
徐大力的臉冷了下來，他倒是有這麽想過。不過問題是他喜歡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嫂子？以父母一貫的作風，估計聽到後就會暴怒，然後強烈反對他們在一起。徐大力所有的東西都是徐大澤，連喜歡的人也是。
蘇淺淺根本就沒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慮。她只是希望她在走之前，父母能有個人照顧所以才來勸說徐大力說出真相的。
這麽一想，徐大力就覺得心裏不痛快。
他對蘇淺淺說:“我結不結婚，和誰結婚都和你沒有關系。之前沒有告訴你真相是我不對，之後不會了，爸媽的事我會負責，你放心離開……如果你有喜歡的人，若是覺得會有影響，那我會和爸媽說。總之，我是不會連累到你的。”
徐大力說這話的時候竟頭一次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是真的生氣了。
他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不高興？
蘇淺淺有些不懂，她甚至想在徐大力眼睛裏尋找答案，可惜徐大力不給她機會。他轉身走了，連頭也沒回。
這徐大力，怎麽跟個小孩一樣，說不高興就不高興，是她應該生氣好嗎？為了一個幼稚的想法，把全家騙得團團轉。
她氣得回病房，然後護士過來打針吃藥，蘇淺淺就問護士她什麽時候可以出院？本來嘛，就一個頭疼發燒的小問題，連住院都不用，當天打針當天就可以回家。卻沒想，護士告訴她，剛才徐大力給她弄了一個全身體檢。蘇淺淺差點氣暈過去。
這是打擊報複？
中午，徐大力過來給蘇淺淺送飯，他看到板着臉的蘇淺淺裝作什麽也不知道，還問:“又是誰惹你了？”
蘇淺淺說:“還能有誰？你自己心裏清楚。”
徐大力說:“我可不清楚，你不說誰知道？”
蘇淺淺被他堵得一句話說不上來，她生氣拒絕吃飯。
徐大力就說:“不就是一次全身檢查嗎？對你好的為什麽要生氣？”
蘇淺淺說:“徐大力，對我好，對我好，你問過我喜歡嗎？想不想做？怎麽都是你認為好就好，我的意見就不重要了嗎？”
聽到她說的話，徐大力夾菜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沒有放下。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蘇淺淺，我看你就是在農村待慣了，只會過苦日子，連好日子是什麽樣都忘記了。”
蘇淺淺莫名的看着他。
的确，她已經被農村的思維同化了。
除了默默忍受，就是吃苦耐勞，任勞任怨。
“算了，給你安排的檢查你愛去不去，反正身子不是我的，你要是想不通，那你就再去淋幾次雨，我以後都不管你。”徐大力說。
怎麽，他是在放狠話嗎？
蘇淺淺認識徐大力這麽多年，他雖然調皮搗蛋，在外面牛得飛起，但卻從沒有對她發過火。但現在徐大力這麽不客氣，讓蘇淺淺還真有點不習慣。
她這是怎麽了？竟還覺得委屈。
有什麽好委屈的。
這人這麽不識好歹，你也不理他不就得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就是不在眼前，那也是遲早的事。
蘇淺淺氣鼓鼓的，臉脹得通紅。
徐大力看了她一眼，然後把碗遞過去，結果蘇淺淺直接把飯給擋了。
徐大力只好說:“飯還是要吃的，不吃不是沒有力氣吵架了？”
他把碗再次遞給她。蘇淺淺把臉轉過去，兩個人僵持了有小半分鐘。
終于，蘇淺淺發話了。
“徐大力！我又沒說過要你管我，我現在巴不得要遠離你呢。你以為我稀罕你這個團長嗎？你想多了，我壓根不稀罕。”說完，她就把飯端過去，開始狼吞虎咽起來，一點形象也不顧了。
看來，她是鐵了心要離開自己。
等到蘇淺淺吃完。徐大力挑眉，他說:“繼續，還有什麽話都說出來。”
蘇淺淺說:“那個調令什麽時候到？”
徐大力說:“你就這麽想急着走嗎？”
蘇淺淺說:“是的。”
徐大力說:“那我想辦法，你随時做好走的準備。”
蘇淺淺說:“那先謝謝你了。”
然後兩個人的關系就降到了冰點。
到哪都不對付。
幾天後，徐大力看到了蘇淺淺的檢查報告，他微微皺眉，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文工團。
蘇淺淺這幾天變得特別努力，她想在走之前，能再和她們一起演出一場，所以為了不拖後腿，蘇淺淺總是一遍一遍的重複着，唯恐動作做得不标準。
中午的時候，她和段虹還有肖慧茹，李蓉蓉吃飯。段虹就忽然對蘇淺淺說:“淺淺，你這麽努力做什麽，雖然你是嫂子，但是還怕徐團長養不起你嗎？”
蘇淺淺說:“養不養得起是一回事，我也得學一門本事不是？要是哪天只有我一個人，我也不至于餓死，更何況我是真喜歡跳舞。”
段虹說:“嗯，看得出來。不過有些人可就沒你這樣堅強獨立了。”
她把視線一轉，肖慧茹就趕緊接茬說:“段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諷刺我！”她作勢要打段虹，當然都知道是開玩笑的。
段虹笑着說:“我就是了。誰要你見色忘友，處了對象就盡想着做官太太了。”
蘇淺淺一聽就聽出了道道。
她問肖慧茹:“這是好事啊，快說，是哪位首長這麽幸運，被我們慧茹選中了？”
肖慧茹說:“淺淺，這人你也認識。”
蘇淺淺詫異的說:“我認識？”她攏共在這裏就認識一個首長，那就是徐大力，不會是他吧？
不可能啊。
蘇淺淺承認，在這個時候，她的心有揪起來過。明明覺得不可能，可還是會瞎猜。
肖慧茹說:“邵剛，你認識嗎？他還來過這裏幾次，和徐團長一起來的。”
邵剛。蘇淺淺聽到這個名字是有那麽點熟了不過就是腦海中沒法把對應的樣子匹配起來。
李蓉蓉說:“看來她是不知道。”
段虹和肖慧茹嘆氣，她們感嘆:“淺淺，我們發現你好遲鈍，哈哈。”
蘇淺淺一臉懵逼，她是真不記得有這麽個人啊。
晚上，蘇淺淺回到家，看到徐大力抱着一箱東西回來。蘇淺淺看了一眼就去做別的事了，徐大力也沒理她，他和爸媽打了招呼就去了房間，等到了吃飯才出來。
可能是看到小兩口的氣氛不對勁，二老就在飯桌上說:“大澤，你也給淺淺夾菜。”
徐大力沒說什麽，給蘇淺淺夾了兩塊肉。
蘇淺淺趕緊把菜還到他碗裏，她說:“我自己可以夾。”
話還沒說完，肉又出現在她碗裏。蘇淺淺氣得擡頭，徐大力就說:“多吃點，聽話，瘦得跟個排骨一樣，別到時候又進醫院了。”
誰像排骨一樣，把話說清楚！
還有，徐大力你不要臉，你怎麽能這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麽無恥的話？
還聽話？肉麻惡心死了！
旁邊的爸媽壓根不知道內情，也附和:“是啊，是要多吃，淺淺，大澤說得沒錯，你就是吃的少才生病的。這幾天你們倆都按時回家，我給你們倆都補補。”
蘇淺淺不知道怎麽回答。
徐大力就湊過來，小聲對她說:“你就答應吧。他們舍不得這麽吃，是我說我要給你補補，他們才同意的。你就當是為他們好。”
蘇淺淺也小聲的說:“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我跳舞的，不能吃這些，不然就跳不動了。而且我每天還想多練一會兒，後面兩個星期估計都沒法回來吃晚飯了。”
徐大力說:“那你也應下。到時候我假裝說去文工團給你送飯，然後我再把肉吃掉就好。”
這家夥，什麽好處都被他占了。
是他自己想吃肉對吧？
看着他們倆說悄悄話，親密的樣子，老人也乖乖的在旁邊等着他們。
等到兩人商量完畢，徐大力才說:“吃飯吃飯，明天淺淺要排練得很晚，我晚上回來做飯，你們就等着吃吧。”
其餘三人傻眼，齊聲問:“你做飯？”
徐大力夾了一塊肉給蘇淺淺，蘇淺淺不能拒絕，只好吃下。
徐大力說:“那可是大廚手藝，偷偷告訴你們，我剛進部隊的時候進的是炊事班，不到一個月就當了班長呢。”
聽他吹吧，蘇淺淺可不信。
吃過飯後，二老就去睡了。
徐大力在廚房收拾了一頓，然後就跑到蘇淺淺房間門口敲門。
蘇淺淺這時候正在記動作呢，跳了一段都沒發現徐大力在那兒看她。
她說:“你幹嘛？”
徐大力說:“沒想到你跳舞還真有兩下子，就是當主角還是差了那麽點意思。”
不說後半句話我們就還是朋友！
蘇淺淺哼了一聲，她說:“比不上你的好妹妹，我知道，我也沒想比。”
徐大力說:“這做人嘛，怎麽能沒點拼勁？我聽說你們團要選人去師裏表演，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下，說不定就是你了。”
蘇淺淺當場拒絕，她說:“不要，選我去我還怕人說呢。”
徐大力問:“怕什麽？”
蘇淺淺說:“怕我是靠關系進來的，那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我得遠離你，然後重新開始，讓大家真正看到我的實力。”
她倔強的把頭昂起來，然後特別肯定的說:“徐大力，你就等着吧。”
徐大力愣了，和蘇淺淺這段對話不知道怎麽的讓他有些似曾相識，可是他卻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
只曉得她也是這般倔強，然後對他放着狠話。
會是什麽時候呢？
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徐大力對蘇淺淺說:“好好，我等着。蘇淺淺，給你一樣東西。”
蘇淺淺說:“你給的東西我不要。”
徐大力就知道她會這麽說:“不是我給你的，是我哥留給你的。”
蘇淺淺詫異的說:“什麽？大澤有留給我什麽東西嗎？”
徐大力說:“當然。”
說着他就轉身去他的房間。
很快徐大力就拿着一個手镯交到她手上。
這手镯是一串黑色的木珠子，看着普通，但是特別香，能讓人聞着心情就能變得特別好。蘇淺淺把玩着手镯好久，這才擡頭問徐大力。
“真是大澤給我的嗎？”蘇淺淺問。
徐大力點頭。
蘇淺淺心裏覺得奇怪，不過可能是太喜歡這手镯了，她有些愛不釋手，就說:“他到底是心裏有我，連在外面打仗都記得要給我買東西。這花了不少錢吧？”
徐大力說:“什麽錢不錢的，蘇淺淺，這是我哥的心意。你以後記得每天都帶着，洗澡洗碗都不要脫下來，這東西不怕水。”
他交代着，蘇淺淺也聽了進去。因為是徐大澤送的，她自然是要把它放在心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