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姬無雙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一樣,勃然神色大變,電光火石之間,他的眼前飛速劃過某些荒唐至極的畫面。
此時此刻,徒弟方才說話時的聲音以及臉,和畫面中那張臉那道聲音詭異的重疊在一起。
清冷的眸子睥睨橫掃,瞳孔的眸色覆上一點幾近透明的淡藍,寒如冰霜之色。
落時傾只感覺自己被一股掌風掀飛了出去,僅剩的幾分醉意在後背重重落地的頃刻之間散的一幹二淨,少年的面容上浮現些許疑惑和茫然:“……師、尊?”
剛剛,好像是……師尊将他掀飛了???
姬無雙震袖,一字一頓:“落、時、傾。”
落時傾:“???”真!猝不及防。
兩只眼睛猛然瞪得又大又圓,師尊怎麽會突然念出“落時傾”這個名字,難道……不會是?
“魔界之主,魔尊落時傾。”
姬無雙又說了一句,嗓音清冷至極。
被師尊一語道出真實身份,落時傾瞬息筆直站立,呆愣、愕然、驚慌、無措……種種情緒齊齊湧上心頭。
“師師師師……師師尊,你聽我……”解釋啊。
“逆徒!”姬無雙一聲呵斥。
“……”落時傾感覺自己,要完。
“大逆不道!從今日起,我不再是你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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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不不……”落時傾張口一疊聲不,倔強搖頭,“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他千辛萬苦拜來的師尊,一日是師尊,一世他都要做師尊的弟子。
“你,自行離去。”
——師尊要趕他走?
這個念頭一出,落時傾的面上瞬間血色全無,又驚又慌,眼珠都急紅了:“師尊,你別趕我走,我不做那個魔界之主,我也不做魔尊,我……”
姬無雙不想再聽這個逆徒狡辯,冷冷打斷:“你是自行離開……”
又聽到師尊要他離開,落時傾再也沒忍住,大顆大顆的水珠子從眼眶冒出來,踉跄着想要跑過去讓師尊收回成命,不要趕他離開:“不!不離開!”
“由不得你。”
話落,姬無雙眉心一束盈盈藍光閃現,一柄通體冰藍、散發着凜冽寒芒的細劍由虛化實,靜靜地漂浮在他面前,劍尖朝下。
姬無雙揮劍直指。
“……本尊的弟子秦落在突破金丹時不幸爆體而亡,魔尊若是還執意不肯離開,勿怪本尊的無憂劍不留情面。”
落時傾像是沒看見那柄劍指他的長劍,視死如歸。
姬無雙沒有料到逆徒會直直撞在他的無憂劍上,細長的劍身染上殷紅,若非他收劍速度快,無憂劍肯定會穿透逆徒的胸骨。
“本尊說了,沒有你這樣的逆徒。”
“死!也!不!離!”
就在師徒倆僵持誰也不讓的那一刻,遙遠的天際驀地劈下一道攜天地之威的天雷。
姬無雙:“……?”黑色的,天雷?
落時傾:“???”顏色好奇怪的雷電?
轉瞬之際,黑色的雷光已經将師徒倆鎖定住,落時傾此時也顧不得那個天雷顏色奇不奇怪,一個轉身在師尊身前站定。
姬無雙:“?”他何時弱到需要一個逆徒來保護了?
天際,悄聲無息裂開一道漆黑無比的縫隙,一股奇異的吸扯力将師徒倆吸進了那道縫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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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世界。
時間:20**.4.30
晚上:11:58分
地點:黃安省、金溪市、北城區陽光植物園。
旁邊小鐵門後面的一座三層高樓房裏,一個穿着印貓頭鷹睡衣,頭發亂成鳥窩,鼻梁上還架着一副粗大黑框眼睛的年輕女子,此時正十指霹靂吧啦敲着她面前的小黃鴨鍵盤。
随着一聲聲嘎嘎嘎嘎嘎——
王畫畫在生死時速的最後關頭終于寫夠了今天的萬字更新,并且一鼓作氣敲下“正文完結”這四個字,然後複制粘貼一氣呵成,剛要點擊發送——
她的電腦突然冒出一陣黑黝黝的光芒,宛若某種靈異現場,給王畫畫吓得差點沒心跳驟停,一下竄離電腦桌老遠。
……不會是有有鬼吧?
對對,報警,有事就找警察叔叔,王畫畫驚魂未定看着還在黑黝黝冒光的電腦,發顫的心,抖動的手,哆嗦着手指去摸口袋。
遭!手機還在電腦桌上。
王畫畫艱難吞咽了一口口水,正猶豫要不要去拿手機……
好消息,電腦上黑黝黝的光芒突然就沒有了。
壞消息,她的眼前突然欻一下,憑空冒出來兩個活生生的人,還是兩個身穿古裝的男子。
先是靈異現場,現在又是大變活人,若說不緊張、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王畫畫警惕的看着那兩個用靈異方式出場的古裝男子,雙手握拳比劃,做了一個防身的手勢:“我我警告訴你們,我已經報報報警了,警警察很快會會來……”
結結巴巴一句話說完,王畫畫眼睛偷瞄到對面其中一個長的過分仙姿玉樹,絕對是正面褒義詞,字面意思上的仙姿玉樹,真仙人的容貌,神仙儀态。
哇!真的好像好像她筆下寫的那個男主角,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都符合她心目中那個舉世無雙的仙嶺之花,斯哈斯哈書中人物照進了現實……呃等等現在好像不是斯哈斯哈的時候吧!
王畫畫,你的眼睛是被漿糊糊住了嗎?你是沒看見他手裏拿着一把閃閃發藍光的長劍,哪怕是隔着三米遠都能感受到那把劍正源源不絕往外冒着寒氣,嘶!怎麽突然感覺那把劍也莫名有幾分眼熟?
那個水晶冰藍色好像,好像……
王畫畫搓了搓凍到發抖的胳膊,太太冷了……凍到發抖的王畫畫立馬抛開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天馬行空遐想,現在只剩下一個想法,為什麽四月份還會這麽冷?好像一下回到了最冷的冬天。
姬無雙眸光輕瞥了一眼,無憂劍化作一抹流光消散。
變……沒沒沒沒沒、了???
王畫畫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沒有眼花,沒有特效,那把劍它沒了……啊!一下就那麽變沒了?
落時傾見師尊收回無憂劍,頓時面露喜色,都顧不上旁邊還有沒有凡人在,和種種奇怪的地方,祈求師尊不要趕他走,他已經習慣待在師尊身邊,也習慣待在滄淵峰。
“師尊,你別……趕我走,弟子立馬傳信回魔界,讓他們另擇新主,此生再也不回魔界。”
姬無雙平靜的宣布一個事實:“本尊的弟子已經死了。”
“不……”着急,急火攻心,落時傾只感覺髒腑一陣氣血翻湧,喉間也湧上一股腥甜,不過被他生生吞咽了回去,“師尊,為何?弟子自問,從來不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亦不曾傷害過一個人,難道只因弟子在魔界破殼而出,便不能當你的弟子嗎?”
“不錯。”姬無雙錯開視線,似是不願再多言。
“弟子,不走。”落時傾咬牙,執拗,眼底已經浸染一片赤紅之色,但流露出來的眼神卻是滿腹無處訴說的受傷和委屈,“明明,師尊昨日還心疼我丹化元嬰有沒有受傷?”
可為何,僅才隔一天,師尊對他的态度就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魔界破殼而出又不是他能選擇的,那些妖魔奉他為魔界之主,把他推上魔界至尊的寶座,也只是因為他的血脈。
如果可以選擇,那個什麽見鬼的魔尊誰愛做誰去,反正別來找他。
落時傾越想心情越沮喪,尤其是對比師尊知道他身份的前後待遇,曾經他為自己是龍而感到的優越驕傲,現在通通沒有了,反而嫌棄自己是條龍,才會讓師尊不喜歡他。
姬無雙只是再一次強調:“你已經不再是本尊的弟子。”
落時傾很煩躁,胸口堵着一股消不散的憋悶,他十分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奈何他的師尊一直反反複複的說,他難受,仿佛喉嚨那處卡了一塊橫骨,吐不出來,咽不下肚,如鲠在喉的讓他難受不已。
用來維持心跳的那個地方也很疼,不知道為什麽?只是聽着師尊那些話就一抽一抽、針紮似的疼……
垂在身側的雙手,拳頭緊了松,松了又緊,指尖深深鑲嵌進掌心,落時傾緊緊抿直唇線,眼底的赤紅之色已經迅速擴散至整個眼球,将拳頭抵在自己受傷的地方,殷紅的鮮血順着指縫滴在木地板上。
當事龍卻毫無感覺,反而還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可以緩解一點那種詭異的心疼,讓自己不至于太難受憋悶。
察覺到這種止疼方法,落時傾揉開了傷口,涓涓血色頃刻間濡濕了外袍,紅的鮮豔,紅的刺眼。
給旁邊的王畫畫都看呆,也看傻了……那是真的血吧?她對人血的味道比較敏感,這人身上有傷不去止血包紮,還拿手去戳傷口,這是生怕自己血流的不夠多?
“大、大哥?你要不先止個血先——虎頭?”王畫畫猶猶豫豫開口,只是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她養的那只叫虎頭的三花貓,剛才還一直蹲在陽臺上做美夢,這會兒卻好像是聞到了什麽魚腥味一樣,跑到那個傷口流血的古裝男子腳下,津津有味舔起了木地板上面的血跡。
“虎頭,你在幹嘛?!”
一聲大喝,王畫畫怒氣值飙漲,她是缺了虎頭吃的還是短了虎頭喝的,正經的魚糧貓罐頭你不吃跑過來舔人血,人血啊!還舔的喵嗚喵嗚吧唧香,她怎麽不知道虎頭還有這個愛好。
離離原上那個譜,就一整個離了大譜,被自家愛寵那不着調的吃相一激,王畫畫的怒氣一下上頭也就沒空想太多,上去一把薅住虎頭後頸皮:“你是貓,喵喵叫的喵,不是僵屍貓,也不是喪屍喵,下次再讓我看見你舔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你關小黑屋去。”尤其是那什麽是人血,那是你一只貓能吃了東西嗎?
要是今天給你這一下舔對味吃上瘾,以後豈不是還要去醫院買血漿……停!打住,她在想什麽歪門邪道,虎頭這習慣不能慣,必須從源頭上掐死。
“喵——”三花貓四肢在半空中撲騰,綠色的貓眼一直盯着地上的那攤血跡,喵喵叫喚不停,整只喵都炸成了一顆毛毛球。
王畫畫絲毫沒理會,直接給虎頭塞貓籠裏去,然後把貓籠提到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拖把。
客廳那兩個人還在,她剛才走的時候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噢!不對,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木地板上的那一攤血面積好像擴大了。
王畫畫的眼神來來回回,悄悄在那兩人身上又掃描了好幾眼,經過虎頭那麽一攪和,害怕肯定是還有,不過這種害怕之中又夾雜着濃烈的好奇,畢竟眼前這兩個穿古裝的,不管是出場方式還是剛才兩人之間的對話都很有……深意。
又快速掃了幾眼,王畫畫最後将目光落在木地板上:“……呃那個大哥你、你要不先止個血,血流多了,會頭暈……”再嚴重,要是導致低血容量性休克,她或許還要打120救護車。
王畫畫不想還好,一想就覺得哪哪都不行,這兩個人是憑空出現在她家裏,萬一要是真因為流血過多去醫院,她怎麽給挂號?又怎麽和醫生說傷口的問題。
對!先止血,應該先止血才對,王畫畫速度拉開茶幾下面的抽屜,打開急救醫藥箱,拿出一些止血的雲南白藥和一圈紗布。
“給!你的傷口需要止血包紮一下。”王畫畫舉着手伸在半空中,奈何對面一點反應也沒有,眨了眨眼睛,只好又說了一遍,“大哥,你能不能先止個血啊,血流多了會死人的。”
等了幾秒後,王畫畫終于等來了兩個字。
“不要。”
納尼?不要?大哥,血再躺下去,你人就要涼啦,王畫畫強忍住想去敲人腦袋的想法,又科普了一遍流血會導致人休克致死的嚴重性:“大哥,血流幹了,人會死的,真的會死人的!”絕對不是開玩笑。
這一次,那人應該是将她的話聽見去了,然後回了一句,說話的語氣硬邦邦的,有一點破罐子破摔那味道。
“血流幹了,死了也好。”
王畫畫額:“!”感情是一心求死,只是死在她家,她以後還要不要住了,穩住,一定要穩住了。
嗯,先把人勸住,只要離開她家,只要不在她的植物園裏面找死,出去了,誰管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一個年輕小夥子,有手有腳又有顏,不就被甩了嘛,有什麽好悲傷春秋的。
“我覺得吧……”王畫畫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咳咳試探性開口說道,“不管是什麽事,你們……是師徒對吧,你們師徒有什麽事情可以好好說,把話說開了,沒必要弄的這樣……尋死覓活。”真沒必要。
她一個局外人都能看出來,這一對“師徒”之間的氣氛其實更像是在賭氣,雖然她不清楚這兩師徒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徒弟非常在意師父這一點,有眼睛都能看出來。
師父呢?看着也不像全然不顧自己徒弟死活的樣子,因為要真的不在乎,哪裏還會對徒弟說什麽“你不在是我徒弟,我的徒弟已經死了”,這樣翻來覆去意思差不多的兩句話。
因為如果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才不會說話,或者是懶得在說話,反過來正因為在乎,才會反複說。
“要不……”王畫畫覺得對方既然願意和她說話交談,那麽在接着往下說一些也不是沒可能,作為一個腦洞可以裝下整顆銀河系的網文作者來說,面對如此靈異玄幻的場景,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才行。
說不定還能給她提供寫作方面的靈感,新時代作者,要有迎靈異而上的自我犧牲精神。
王畫畫一番自我加油打氣後,繼續上面的話接着問:“……你跟我說說?你們師徒倆是因為什麽事情鬧的‘反目成仇’,我會以絕對公平公正的角度來幫你分析,接下來應該怎麽求你師、尊的原諒?”
“你可以幫我?”
王畫畫眼睛猛的一亮,有戲啊,看來徒弟是想求複合,她最愛聽八卦了,“你要先說你的情況,我才能幫你啊大哥。”
“哦……”
“這樣我一邊幫你上藥,你一邊說吧。”王畫畫擰開雲南白藥的瓶蓋,推了一張椅子過去,“你要是血流幹了,人死了,還怎麽求你師尊複……啊不,是原諒才對。”
落時傾歪了下頭,似乎在想王畫畫剛說的話,然後覺得人類說的也對,他剛才也只是一時堵氣,讓他丢下師尊一個人活着,那樣傻到死的事情他才不會幹。
王畫畫見人乖乖坐下,又打了盆清水過來,剛把浸濕的紗布遞過去,就看見坐在椅子上的人一秒站立起身:“師尊,誰惹你生氣了,我揍他去。”
王畫畫:“???”額……中氣如此十足,她應該不用擔心這人會因為流血過後而突然死掉。
回頭,只看見那個師尊皺着眉,說了句讓她心裏咯噔一下的話。
“這裏不是九州大陸。”
落時傾臉上的怒容瞬間消退,換上一副溢于言表的笑臉,師尊和他說話了,師尊也沒有再說要趕他走,開心。
王畫畫:“……”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