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長公主
長公主
王牧之将陳芊送到房間的門口，将陳芊交給了她的侍女。陳芊酒品一直很好，醉後不怎麽鬧騰，也不亂說話，被王牧之抱下房頂的時候早就睡着了。
“小心照顧，莫要讓她着涼了。”王牧之囑咐道。
侍女小聲應“是”。
畢竟這位公子與自家小姐男未婚女未嫁，侍女也不好多留，将陳芊扶到床邊之後關上門，将王牧之關在了門外。
王牧之呆立了好久，忍不住爬上陳芊之前坐着的房頂，房頂上還留着小半壺酒和一點花生米，王牧之坐在屋頂上吹着風。
陳芊之前看到的是萬家燈火，而他現在看到的便是萬籁俱寂，城內的宵禁時間早就到了，商鋪小攤都收拾收拾回去了，留了個月下獨酌之人。
王牧之覺得自己有些冷，但血液中也有些不可名狀的東西，讓他熱血沸騰。
上面那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終于下旨将王牧之那位素未謀面的姑媽從邊關請了回來。
這位被封為“天下兵馬大将軍”的長公主英姿飒爽，雖然年齡已經四十好幾了，但仍精神矍铄，跟着她一起回來的還有從邊關長大的表妹，也就是陳芊今天見到的那位姑娘——王薔。
他這幾天要負責的任務就是要看好這位姑奶奶，別讓她被所謂的仗義江湖迷了眼，趁着長公主無暇分身的時候溜去游山玩水了。
誰成想就正好碰上了陳芊……和杜清絕。
後來也聽林榆他們說了是不小心碰上的，但看到他們兩個并肩那一刻，突然的自卑和害怕就湧了上來，還有他那一直在克制的，對陳芊的占有欲。
對了，一直準備的東西，還沒有送出去呢。
王牧之的腰間挂着一個醜醜的荷包，那個繡工花樣真的襯不上那麽好的料子，但是看上面的紅燒肉圖案，倒是可以愉悅心情。
這是陳芊送給他的禮物。他自然也是要回禮的，荷包內裝了一張地契，是當初陳芊設想的葷館子，她将她的未來毫無保留地分享給了他，他自然也想着出一份力。
王牧之拿起陳芊留下的拇指大小的酒杯，将杯中還沒有喝完的酒一飲而盡——得回去跟姑媽說說，要不然，就讓杜清絕杜世子去照看王薔吧，雖說杜清絕不會武，但是陪王薔四處轉轉倒還是綽綽有餘的。
就這麽辦！
大殿內。
“咳咳，咳——”上首卧病在床的穿着明黃內衫的人還是忍不住漚了一大灘血，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眼底也渾濁不少。
“感覺如何？”
“……”床上的人擺了擺手。
“我是問——這個游戲玩了幾十年了，你覺着如何？可滿意了？”
殿內的太監宮女早就被禀退了，本來負責侍疾的淑妃也被退了出去，殿內只剩下一個面生的英氣的女人和卧病在床的皇帝了。
皇帝似乎是凝滞了，過了許久才又擺了擺手。
“你也有今天啊。”長公主笑得暢快，“我那阿弟本是個閑散性子，這皇位關不住他，卻關住了你——陳述。”
像是許久沒聽見別人喚自己的名字了，皇帝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咳嗽得愈發地厲害了。
“其實當年，你不必争得這麽緊，這麽狠的。”長公主像是第一次這麽愉悅，畢竟沒有什麽比你的對頭重病在你面前要痛快的了，“當年我們祖父仍在的時候，早已說過‘王與陳，共天下’這樣的諾言，我是女人，你自然不必戒備，畢竟若是我占了這把椅子，少不了朝中文臣叽叽歪歪地說我牝雞司晨——當然，我也沒興趣。
阿弟他也沒多大興趣，不然也不會問你，若是有朝一日這王位歸于你陳家了，好不好？
你自然是好得不得了，父親駕崩，外敵入侵，我和阿弟遠赴邊關，為了穩定朝中大局，你們互換了身份，并且在安平王和一字并肩王的書信見證下立下了約定
這其中若是沒有阿弟早有想法地去擺脫這皇位的枷鎖，說出來我都不相信。
你坐這個位置也沒什麽，畢竟阿弟是自願與你互換身份的，而你錯就錯在，當年大戰外敵之時，你斷我糧草，切我援軍，讓我們在黃沙漫天的死城中被困了整整一月！”
長公主彎腰看着嘴唇有些顫抖的“皇帝”，慢慢地笑了出來。
“那一個月，我們幾乎都要死在那裏，我們夜晚學着凝水，白天去找枯樹，慢慢地，連一點草根都找不到了。晚上要有人守夜，免得被哪裏鑽出來的毒物咬一口蟄一下都毫不知情，直到阿弟快撐不住了——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怕失去這個弟弟，也就是那一天，我割了自己的肉。”
“當然，幸好我們最終還是活着回來了，你怕我影響他，怕我說出什麽影響你的位子，遠遠地把我發到邊疆去，推廣的什麽食肉 | 欲嘔的風氣，你以為你是在給心理上再也接受不了大塊肉食的阿弟補償嗎？嗯？如果人人不吃在阿弟面前吃肉，不會明目張膽地吃肉，阿弟就不會想起之前的那一個月，也就不會想起你做的那些事情嗎？”
“嗬——呃嗬——”床上的人掙紮着想要爬起來。
“喲，這就受不了啦？果然皇位待得久了，連自己原來是個什麽東西都忘了呢——咦，為什麽說不出話了呢，莫不是啞了吧？”長公主大力掰過皇帝的臉，一字一句地強調，“這一次我可是——靠着你所謂的聖旨回來的呢，噢，還有，你可不是因為體質差便成這副鬼樣子的，而是因為，中——毒——”
“這一次，我可不會因為什麽文臣的幾句彈劾就放了這到手的位置了呢，”長公主用帕子将自己碰到皇帝的指尖擦拭幹淨，“阿弟我也會接回來，你利用我侄女兒遠遠地将他發配到北方，還讓他這輩子一步也不許踏入這主城內，怎麽，心虛了嗎？”
長公主一步一步地走下臺階，身後的那人像是被什麽扼住了咽喉一般喘不上氣，嗬哧嗬哧地艱難呼吸幾句，整個人就開始靜悄悄的了。
“來人啊。”長公主朝門外喚道，見有人推了門進來，才狀似急切地說道，“你去看看皇上他怎麽樣了？突然怎麽的就成這個樣子了。”
太監上去探了探皇上的鼻息，确認了好幾次之後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皇上……皇上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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