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又被魔頭抓走了

第36章 安楓縣，山神娶親（三）

安楓縣，山神娶親（三）

“仙長所言不假，大夥兒雖嘴上不說，但其實就是默許了此事。”

苗展愧疚地低頭，“若以一人之安危，能換取全城之太平，這筆買賣倒也劃算，我原也是這般想的。”

他擡眼看向身旁女兒，心中苦澀翻騰，哽了幾息。

“可直到事情落在自己頭上，眼睜睜望着心兒被送進那妖邪的花轎，我才幡然回神。到底是多軟弱無能的人，才會親手送女兒赴死。”

“爹……”苗心眼眶子頓時泛紅，覆上他的手，又是要落淚的模樣。

見狀苗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他混雜着些許風霜和懇求的視線在眼前少年之間轉了轉。

“諸位仙長法力高強，救心兒于水火，可否再施一次援手，替我安楓縣除了那妖邪？”

說話間，苗展起身，赫然撩開衣擺，屈起膝蓋朝他們跪下，“這妖邪害人不淺，我安楓縣百姓遭此苦厄已久，還望諸位仙長憐憫，救我們一命。苗展願以己之性命，以己之萬貫家財，答謝仙長之天恩。”

苗心忙也跟着身旁跪下。

在逍遙閣裏素來輩分最小的紀辰哪受過別人如此重禮，急忙從椅子上彈開，上前将二人扶起。

“苗老爺和苗姑娘不必如此，妖邪作惡，我們定當除之殆盡！”紀辰聽完早已是滿腔激憤，哪裏還需人懇求，聲音铿锵有力，一口應下。

随後還不忘轉過頭。

“是吧，大師兄二師兄。”

豈料身後的楚熠端着茶盞正悠閑品味，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聽他問話，才懶懶放下茶，敷衍地應了聲“是”。

再觀那以匡扶正義為己任的大師兄，此刻好像也只是盯着靠在肩上熟睡的少女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紀辰輕咳了咳，又喊一聲，葉離沐才終于有所反應，面色淡淡，望來。

“苗老爺，今日我們可否在此處借住一宿？”

苗展一愣，明白他這是應了，大喜，連連點起頭。

“好！好，住多久都行。”他吩咐近旁候着的管家，“快，帶幾位仙長去客房歇下。”

葉離沐颔首道過謝。

他将清凝挎上腰間，騰出兩手，小心翼翼抱起少女，跟在管家身後走出。

大抵是因今日“山神”娶親，府內氣氛壓抑，滿耳寂靜，沿途燈籠也只亮了疏疏落落那幾個。

去往客房的悠長紅廊上昏暗不明，管家一面在前頭帶路，一面吩咐着府裏婢子小厮趕緊将燈都點上。

“小道君。”

懷裏忽而傳來清甜喚聲，葉離沐步子微頓，背脊也繃直了一下。

須臾後，他佯裝淡定。

“醒了？還是，方才在裝睡？”以她的性子，應當不喜苗展這個故事。

“本尊想睡便睡，何需用裝的？”白秋輕哼，抱起手肘一臉不痛快，“分明是你将本尊颠醒的。”

少年聞這話，步子霎時放緩了些。

白秋沉吟片刻，卻倏然又問話：“小道君，你是不是身子不行？”

“……”少年眉頭一跳。

“前段時日你抱本尊還是很穩當的，不像今日這般不舒服。”

原來是為這個。

眸底的異光悄然斂下，葉離沐無奈勾了勾唇。

“那時你不過是只兔子，兔子自是不及你真身模樣……”

猛然對上懷裏爍亮又極具威脅的眸子，葉離沐話一噎。少女宛若是一頭虎視眈眈的兇狠小獸，只要他将那個“重”字吐出，定然會立即撲上來咬他一口。

葉離沐默默咽下到嘴邊的話，喉結微動，推出新的幾個字。

“自是不一樣。”

白秋這才扯了下嘴角，別過臉去，目光不甚落到走在前頭的管家身上，眸色黯了黯。

“你當真要幫這些人？他們可算不得好人。”

這些凡人連她魔派修士都不及，至少魔派中人有血性，拼死也敢一戰，不受人脅迫，更不會靠犧牲一個女子來維系表面安定。

“嗯，要幫。”少年應道，他的嗓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但不是幫他們，是幫那些女子。”

安楓縣百姓自然是有錯的，但這錯，他們無權去批判。他現下唯一能做的，是盡快鏟除妖魔，避免再新增無辜人命。

白秋聞言盯着少年看片晌。

也對，小道君就連被她抓去萬魔宮時，愛管閑事的性子都沒消停過，更何況此時，說多也無用。

于是白秋也懶得同他多費口舌，“那本尊明日做什麽？”

反正她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但總要找個消遣的樂子。

葉離沐當真細細替她思量起來。

來苗府這一路，他們走的應是安楓縣主街，雖然道路兩側昏暗無光亮，但也依稀能看出沿途商鋪衆多，酒樓茶館鱗次栉比，皆是望天山和萬魔宮平日裏見不到的。

“你可叫上攸寧，去街上走走，此地應不缺吃喝玩樂。”

少女眸子一亮，身子倏地騰起，“這倒是個好主意！”

于是翌日天一亮，白秋用完早食，便立即尋去了言攸寧的寝屋，拽着半夢半醒的人興沖沖出了苗府的門。

葉離沐一早起身到屋子前，已是晚了一步。剛打算敲門，便被抱肘倚靠在附近紅漆木柱子前的楚熠給叫停下。

“大師兄，你起晚了，小魔尊早早便離了府，看她那高興模樣，只怕今日你都難以瞧見她喽。”

垂下手，葉離沐輕咳了咳，不理會他，提步便往正堂去。楚熠見狀背着手，悠閑跟上，一路笑眯眯地東打聽西追問。

“大師兄不陪着？小魔尊不谙世事，難免受人蒙騙。”

“有攸寧。”

“小攸寧自己都是個易受騙的，她可是有着能在別人三兩句話間散盡幾百兩家財的本事。”冷不丁憶起往事，楚熠惆悵地不自禁摸了摸懷裏的錢袋子，随後又自言自語，“受騙也就罷了，最好是別被拆穿，否則以小魔尊的性子，恐怕得當街活活将那人燒死。”

葉離沐步子一頓。

這點擔憂倒也不無道理……

他閉眼，将腦子裏這些有的沒的給驅散，轉身道：“別鬧了，今日我們出一趟城。”

知他這是要上安楓山的意思，楚熠收起玩鬧心思，端得正經。

“好。”

值此時，一群小厮婢子搖頭嘆氣從二人身旁路過，帶來一陣腥臭味，葉離沐好奇掃了眼他們拎着的木桶和簸萁，裏面裝滿了爛菜葉和臭雞蛋，乃至還有一堆石子。

他再望這群人的來處，竟是府門方向。

“怎麽回事？”

“還不是因昨夜我們救下心兒姑娘。”楚熠無奈聳肩，“現今全城的人都在罵苗老爺自私自利，說他觸怒了山神，這是要憑一己之力拖全城下水，一早就有人往府門口砸東西了。”

“胡鬧。”

葉離沐皺眉攥緊了劍，遂又看過去，“你怎地事事知曉？”

“看熱鬧這種事，不外乎三條秘訣。”楚熠煞有其事豎起三根手指數道，“早起，早去，早打聽。”

葉離沐的雙唇抿作一條線，良久無言，再不同他多說，轉身頭也不回離去。

是日，葉離沐和楚熠二人便随苗展指派的人出城，尋那山神廟去了，而紀辰則留守在苗府，以防萬一。

至于白秋和言攸寧，原本玩得還算快意，偏偏路遇一個蠻不講理的，不過無意撞了下，就抓着白秋不放，非說是打碎了他祖傳的瓷瓶，還扯着周旁一圈人評理，生生将二人給絆住。

一頓又罵又訓，白秋被男子擾得耐心盡失，蹙眉擡手，正欲撚訣，卻被一旁的言攸寧給攔下。

“不行啊秋秋，圍觀人太多。”言攸寧附耳小聲叮咛，“當衆用術法，是要被當成妖怪追打的。”

“本尊豈會怕？”

“妖邪還沒除，再惹事端，大師兄他們就不好辦了。”

想起小道君，白秋沉默須臾。

“嘀咕什麽呢？”對面男子叉腰，蠻橫叫嚣，“看你們兩個小姑娘穿得體體面面，也像是大戶人家走出來的，怎麽還敢做不敢當？這可是我祖傳寶貝，少說也值個一百兩吧，大夥兒都看着呢，今日若不賠，咱們就去見官！”

“是啊是啊。”圍觀人也立即應和，“砸壞人家東西，賠也是天經地義。”

“你！”言攸寧氣得瞪圓了眼，“你少污蔑人！我們不過就是和你撞了下，明明是你自己沒拿穩！”

“大夥兒聽！撞了，她自己都承認撞了！”

這一言，圍觀人群裏頓時沸騰，指責聲更是不斷。

白秋環顧了眼，眸底生出幾分寒意，平靜地解下腰間的錢袋子扔進男子懷裏。

“可夠？”

“秋秋你怎麽……”

男子打開錢袋瞅了瞅，兩眼一亮。

他果真沒看走眼，這兩個小丫頭還不是一般有錢！

他将錢袋子收進袖中，擡起下巴，鼻子一哼。

“夠什麽夠，再多錢也賠不了我的祖傳寶貝。不過看你二人年紀也不大，我也不多為難了，下次走路當心點。”

說罷，這才大搖大擺擠出人群離開。

直至遠離人堆，入了一條無人的偏僻巷子，他才高高興興摸出錢袋，樂滋滋數起銀子。

不料這時，一股力量猛地自身後襲來，直接拍得他飛撞上前頭石壁，骨頭都咔嚓斷了好幾根，又四仰八叉滑下。

錢袋脫手，飛出。

男子疼得龇牙咧嘴，艱難地轉過身，靠坐在巷角，卻見巷子口正站着一黃一紅兩道倩影。

紅衣少女擡起手。

“如今沒人了，可以燒？”

黃衣裳的則是拿着錢袋子數了數，心滿意足地拉緊袋口，又系回紅衣少女的腰間，随後拂了拂掌心。

“當然！二師兄說了，對這種騙子，只要打不死，就往死裏打。”

聞言，紅衣少女歪了歪頭，似是掙紮片刻，最後才無奈應下。

“行吧，本尊盡量留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