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仙門大比,萬生靈境(十)
仙門大比,萬生靈境(十)
秋風輕摩挲過少女的耳畔,将她柔軟細發吹得亂舞,一下又一下剮蹭在少年的下颌,殘下些許酥癢,和拳拳悸動。
葉離沐僵着身子不敢動彈,乃至連呼吸都放輕放緩許多,生怕擾了那人的清夢。
微風不止,女兒家沁甜的馨香毫無保留撲了他滿面,纏繞在鼻側,經久不散,掀亂了心緒。葉離沐下意識攥緊拳,好讓自己莫要失了神。
“小道君。”
忽而響起少女的呢喃,他眼睫微微一抖。
“嗯。”
“你的心……跳得好快。”
白秋迷糊地輕輕點了下他胸口,似埋怨又似嗔怪,“你管管它,吵着本尊了。”
葉離沐面上一熱,緋紅一路染至脖頸。他輕吐出一口熱氣,挑起眉,好氣又好笑。
“我不如魔尊厲害,管不了。”
“笨死……”
少女的聲音逐漸微不可聞,又經半晌安靜,終于傳來那均勻輕緩的呼吸聲。
“魔尊。”
無人應。
“秋、白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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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無人應。
葉離沐這才暗松口氣,身子也跟着慢慢緩了勁兒。
他将清凝傍在腰間,不厭其煩地細摩挲起劍鞘上早已悉知的浮雕紋路,另只手猶豫摁在草地,無措擺弄着自指縫間溜竄出的小草。
不知過多久,他終于擡手,磨磨蹭蹭撫上少女的青絲。
她的頭發極軟極柔滑,染着嫩草香的修長五指嵌進,輕輕捋過,像是在摸一匹極好的緞子。若掌心也觸上,還能感受到一泓暖意襲入皮肉,淌進血液,溫潤全身。
葉離沐勾唇。
他想,總算明白為何草琉璃會被吸引了。
少年俊眉舒展,松開手,輕吸了口缭繞身側的馨香,下颌抵上那頭柔軟發絲,也小憩了片刻。
直至迷迷糊糊間,眼前劃過金色光影。他的意識瞬時明清,猛地睜眼。
果不出所料,金燈奴已從混元戒裏鑽出,金光大盛,化為巨手,正在替熟睡的少女淨化體內滋生的魔氣。
葉離沐凝眸沉思。
如此來看,唯有白秋以原身姿态熟睡,金燈奴才會出現,可是為何?
他擡眼,伸手,好奇去觸摸剛冉起的魔氣團。豈料才碰上,就被指尖強烈灼燙感驚得收回。
再看,痛處已被燒出一個黑色水泡。
另個指腹自水泡上撫過,劃開一道口,便見黑氣滋滋冒出,又不出片刻,在蝶羽金光下燼無。
忽聞鈴铛響,葉離沐垂眼去看,原來是少女腰間纏繞了魔氣的銀鈴正随風輕曳動,歡快地叮鈴作響。
他收回視線,仰躺下,無言望天,煩雜地思緒像是一團越解越亂的麻,陰陰郁郁籠罩在心頭。
白秋這一睡便是一個時辰,金燈奴早已鑽回混元戒,風綢也輕盈飄舞回,收獲不及他預料的那樣豐厚,只攜了一株草琉璃。
誠如楚熠所說,這東西确實不好找。
他兩指用力一捏,靈力四濺,指間便多出一顆琉璃珠。懷裏少女也被這動靜吵醒,爬起,雙眸惺忪趴在他胸口,跟着端詳起琉璃珠。
小道君是變異風靈根,故他的琉璃珠是無色透明,就像山林間那泓最清透幹淨的山泉。
白秋盯着珠子裏的“沐”字,歪過了頭,彎起雙眸。
“小道君幹得真不錯。”
葉離沐手指一攏,将琉璃珠收進掌心,對她這樣哄小孩似的贊揚并不領情,挑起眉,“不及魔尊這個草餌好用。”
“小道君你別持寵而嬌。”白秋蹙眉擡手,掌心端出一簇火焰,又是要焚人的架勢。
這時芥子囊裏忽有了動靜,葉離沐坐起身,摸出識靈鏡。
是言攸寧的傳信。
“大師兄,不好了,我們遇上麻煩了。”
“何事?”
言攸寧前瞟一眼,似看見什麽,神色閃躲,兩頰挂了紅暈,垂首壓低聲,“撞見玄天宗了。”
沒再多問,葉離沐立即抱起又變身為兔子的白秋,打開結界一路禦劍飛去。
仙修裏有七大門派,玄天宗、逍遙閣、靈劍派、火冥谷、合歡門、靈獸教及朝佛寺,論實力,玄天宗居首,逍遙閣僅随其後,故兩派間的小争小鬥由來已久。
然就在三年前的仙門大比裏,才入門派的紀辰被玄天宗弟子圍起來羞辱,并借此诋毀逍遙閣,結果被楚熠和言攸寧撞見。
這兩人,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是出了名的護犢子,二話不說便聯手捆了那些弟子,又扒光綁在樹上,還是各派弟子去比試場必經之路上的那棵。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因涉及玄天宗的臉面,直至大比結束,兩派也依舊沒掰扯清,但他聽楚熠提過,之後數月裏,玄天宗一度成了靈盟裏的笑料。
這般下來,兩派恩怨在年輕弟子這一輩陡然急增,私下遇見,也是不打不解氣。
葉離沐禦劍抵至,落地,便見兩方弟子正各據一側河畔。
左邊是逍遙閣,一襲藍白弟子服,弟子手壓劍柄,似随時要拔出。
右側是玄天宗,一襲紅黑弟子服,亦是一副立馬要撚訣的架勢。
氣氛焦灼,劍拔弩張。
“是我們先發現的,逍遙閣的,別欺人太甚!”
“明明是我們先,沒看見上面還有我們攸寧師妹的法器嗎?”
“那上面還有我們三師兄的符咒呢,瞎了?”
“你再敢罵一句試試?”
所争之物正是屹立在河中央的大石塊。
準确說,是石頭上那三株草琉璃。楚熠嘴裏機靈善躲藏的草琉璃,此刻看上去狼狽不堪,三株報團蜷縮,被言攸寧扔出的兩個小木人圍起。而在它們之上,還有一只貼着符箓的細網始終罩着。
馮銘負手立于河畔,細望那兩個精巧、時而仰頭時而擺首的小木人,眸底泛起幾許贊賞。衣擺随風輕曳,他收回視線,轉而落在對面打頭陣的少女身上。
“言師妹,你的煉器術比之三年前進步不少。”
他猶記得,三年前的小木人尚是一板一眼、僵硬得像幾根柴火棍,動上一動,就顫顫巍巍好似要散架。
聽了誇贊,言攸寧兩頰一紅,扭捏地別開視線。
“馮師兄過獎。”
“你不必謙虛,我此前便知,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也是個極有天分的器修。”
言攸寧一聽這話,更是垂下頭。
視線在二人間轉幾圈,楚熠嘴角一咧,起了興致,清清嗓子,指着那頭的馮銘便潑起髒水,“馮道友,幾年不見想不到你還這般放浪,動不動就調戲我家小師妹!”
“我……”馮銘呆然瞪眼,頓時慌亂,“我并未。”
他是真心誇贊啊,器修是稀缺存在,像言攸寧這樣有天分的更是少之又少,他贊賞幾句,如何就是調、調戲了?
再說,他從未調戲過人!
馮銘雖不想理會楚熠的空口誣陷,但也擔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于是朝言攸寧抱拳:“我并非此意,只是單純地贊賞。言師妹,若有唐突,望見諒。”
“馮師兄不必解釋,我明白的,是……是我這二師兄不正經,你無需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說罷,言攸寧瞪向身旁楚熠,朝着胳膊狠狠掐了一下。楚熠龇牙咧嘴往旁躲,不甚撞上走近的葉離沐。
“大師兄,你來得正好。”楚熠趕緊避到了他身後,“你看,小攸寧又把尊師敬長的規矩忘到九霄雲外了。”
葉離沐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
“活該。”
“……”楚熠猛地一噎,無趣地別開視線,結果恰好瞧見探出頭正幸災樂禍看他的秋兔兒。
目光對上,秋兔兒沖他哼哧了聲,縮回腦袋。
嘿!這兔子!
“葉離沐。”馮銘也瞧見來人,神色頃刻又鎮定下,目光炯炯,“你終于來了。”
葉離沐雙眸微眯,面上亦是少有的認真。
氣氛一時凝重,衆人目光滴溜轉幾個來回,不自覺都屏住呼吸。畢竟高手間的對決,往往是一息開始又一息結束了。
“等我?”少年倏地開口。
他收視線,輕撫摸着懷裏兔子,漫不經心地補充:“我們并不熟。”
“……”馮銘呼吸一滞,抽了抽嘴角。
所以,只有他這個輸家才清楚記得對手?
哔呲。
哔呲哔呲。
衆人忽聞怪異聲響,面面相觑。
唯有笑容俊逸、緊盯對面兔子的唐墨立馬知曉聲源,笑眯眯往旁站兩步,湊到已氣得雷光外漏的馮銘旁。
“大師兄,忍忍,生氣就輸陣勢了。”
馮銘一愣,回神認真作想,點點頭,“你說的對,輸人不輸陣。”
他深吸一口氣,忽地福至心靈,又找補,“葉離沐向來話少,他今日能回話,便不會不記得我,他這是故意激怒,對不對?”
唐墨猛地轉過臉,對上自家師兄确信的眼神,勉強擠出笑,點了點頭。
大師兄你……挺會給自己找臺階的。
見馮銘竟不似意料中那般氣得雷光四濺,葉離沐遺憾搖頭。一垂眸,卻見懷裏秋兔兒竟豎着腦袋動也不動,再湊近瞧,她小嘴張得圓圓。
不用說,葉離沐便讀懂這口型何意。
【噢!雷系異靈根天才!長得還好看!】
少年眼角一抽,伸手蒙住兩只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