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桑驚秋懷疑自己在做夢。
因為時遇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他或許獨斷、自我、說一不二,可他也有足夠的理智,絕對的冷靜,絕非行事瘋癫之人。
他太過震驚,眼睛瞪得老大。
時遇也看着他。
二人雙目相對。
這樣近的距離,面部相貼鼻尖相抵,一人的舌頭在另一人口中肆意攪動,視線和觸覺的雙重刺激之下,桑驚秋一時之間懵了,全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粗重的喘息,急促地如同一把鐵錘,狠狠砸在他混沌不明的神志上。
思緒瘋狂回溯,他呼吸困難,當即想也不想,擡手點向時遇的穴道。
可時遇一時盯着他,仿佛早有防備,準确地抓住他的手壓在身側。
桑驚秋又伸出另一只手,這回他不沒客氣,直接朝着其肩拍過去。
時遇偏身避過。
桑驚秋立即跳下石床,被壓制許久,又差點被親的透不過氣,如此一蹦,眼前黑了一下,差點重新跌回去。
時遇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桑驚秋甩開他的手,不讓他靠近。
Advertisement
時遇坐在石床上,衣襟歪曲着敞開一些,鬓角和頭發也有些淩亂,低着頭不停喘氣,一副相當疲憊的模樣。
桑驚秋冷冷地看着他。
很快,時遇擡起頭,似乎是想看人,但不知為何,他的視線飄來飄去,好一會才落在桑驚秋身上,道:“你……是誰?”
桑驚秋心頭一突,看向時遇的目光能射出刀子。
時遇再次緩緩垂首,片刻後,他輕聲說了句:“你先……出去。”
桑驚秋抿緊雙唇:“時遇。”
“出去。”時遇又道。
桑驚秋轉身就走。
他用上輕功,轉眼就到了山洞外,又馬不停蹄地飛身上了山頂。
山上常年有風,這個季節更是成日裏大風狂嘯,卷着桑驚秋的衣服和頭發胡亂飛舞。
桑驚秋站在懸崖頂端,被風一吹,忽然冷靜下來。
腦海中閃過山洞裏那一幕,不知是否時遇太過癫狂,嘴唇現在還隐隐發麻,似乎有些腫起來了。
以他們二人的關系,實在不适合做這種事。
所以他生氣。
可仔細一想,這其中,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桑驚秋找到一塊平坦的石頭,在上面坐下,雙手托腮,認真回憶。
在洞外時,并未感覺到時遇的內力,剛進去,時遇也無異常。
似乎是在他喊了時遇的名字後,才出現些許異樣。
療傷時,內力在周身運轉,但并不會關閉五感,否則時遇也不會在他要離開時忽然做出那樣的事,可頭幾次他喊人,時遇為何不理?
二人目前關系算不上融洽,可桑驚秋覺得,時遇不會故意用這種方法給他難堪,以其性格,不屑于如此
人的性格會變,可骨子裏的東西,是不會輕易消失的。
一陣大風刮來,桑驚秋覺得臉疼,遂在石頭上轉了一圈,朝向另一側,避開山風。
撥開被風吹到眼睛跟前的頭發,他心想,風這麽大,他現在的模樣,大概很像瘋子罷。
瘋子……
桑驚秋驀然意識到什麽,心中微微一動。
他想起來,這其實不是他第一次目睹時遇那種奇怪的狀态。
第一回,臨安,顧聽雲兄弟外祖家,夜晚有殺手闖入,他出手制服了幾個,準備從屋頂下去時,時遇忽然抓住他,力道之大,讓他着實吃痛了一回;
第二回,則是不久之前,西岳在山洞裏替幫他引毒的時遇療傷,他過來看看情況,時遇忽然沖出來,二話不說對他出手,雖然立即停手,但看他時的神情,現在回憶起來,都不太對勁;
第三回,就是方才,就憑時遇的脾性,竟然會強迫親吻他,這本身就匪夷所思,更讓桑驚秋困惑的是,他親過來的時候,思緒仿佛非常混亂,壓住他的動作帶着幾分粗暴——他不清楚其中根由,可真要形容的話,帶着點陌生和不安,以及一點說不清楚的痛苦,和第二回在洞外攻擊他時,很有幾分相似。
可是,為何會如此?
暫且不提時遇根本不是胡亂不安的人,只說他自身,有什麽好讓時遇痛苦的?
再退許多步講,即便這其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內幕,讓時遇變得古怪,他為何不說,還從抓他變成攻擊,又到今日的親吻……
這些行為中間,有何關聯?代表何意?
桑驚秋百思不解,越想越混亂,風也越來越大,他覺得腦殼疼,便起身,準備先回後山。
走到分叉路上,他停下來,想了想,轉了個彎,朝前面走去。
山上分界清晰,以銀杏林為界,前頭是衆人生活和門內議事的地方,桑驚秋自從上山,一次都沒往前頭去過。
眼下他邊走邊環視,發現許多熟悉的東西,路上碰到的人絕多數不認識他,但也跟他點頭致意,更沒人攔他。
很快到達前廳,他問站崗的弟子,時近舟在哪裏。
弟子表示時近舟平日忙碌,常常下山辦事,不過通常這個時間會在練武場,說着,要喊人帶桑驚秋過去。
桑驚秋道謝,示意自己可以過去。
弟子:“您認識嗎?還是讓人帶您過去罷?”
桑驚秋微微一笑,點頭,示意自己認得。
弟子目送着他離開,心下好奇,魚蓮山在設計上花費了不少心思,不是常年居住的人很難順利找到路,眼前這個極為好看的男子真的能找到路嗎?
桑驚秋當然能找到路,但練武場中只有零星幾名弟子在切磋,其中并沒有時近舟的身影。
他也不想驚動人,也沒多問,就走了。
“林北!”一名弟子從後牆上翻過來,落在練武場上,“近舟呢?不是說在這裏嗎?”
名叫林北的弟子答道:“掌門讓他辦事,下山去了,怎麽了?何事找他?”
那名弟子道:“關在山腰上那個人又發瘋了,掌門和兩位堂主都不在,只有近舟過去看了。”
林北:“先別急,他關在裏面,逃不出來,讓其他人多加注意,近舟晚些時候就回來了。”
弟子:“也只有如此……”
結果話音未落,又有一人從牆外翻了過來:“不好了,那人跑出來了!”
練武場立時安靜下來,但很快就炸了:“什麽?怎麽會?”
“現在還不清楚情況!但他打傷了好幾個弟子!”報信的人着急不已,“已有人通知幾位堂主去了,山上也加強了戒備,可那人武功高強,會不會……”
一堆人往外跑:“去看看!”
桑驚秋站在走廊門後,若有所思片刻,落後一點距離,隐匿氣息,跟着弟子們而去。
此時的山腰背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幾名堂主和得到消息的弟子站在一間小屋外,最先發現人不見的弟子正在講述事情經過。
據他說,今日是他送飯,可方才他過來時,門敞開着,裏面的人,已經不見了,立即找人禀報,也在附近找了一圈,沒有發現。
一名中年模樣的堂主擡手,虛空一按,壓下現場的嘈雜,問道:“此人乃魚蓮山死敵,更與掌門有不解之仇,無論如何,要把人找出來。”
其他人面面相觑,這位堂主已經開始分派人手,加強防衛、有序尋找,以及傳信出去,禀報掌門。
很快,衆人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紛紛散開。
人人都在忙碌,無人留意背面樹上藏着的人影。
桑驚秋靠在樹枝上,略作思索,直接從樹上,直接往後山去。
剛過去,就見一道身影消失在崖上,位置正是山洞上方。
他立即追了過去。
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山洞自然不會有什麽變化,但桑驚秋敏銳地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他貼在崖壁的坑上,提起耳力,凝神細聽。
裏面傳出交談聲,隐隐約約,無法聽清,但時遇的聲音還是能分辨出,平穩有力,毫無先前的瘋癫。
桑驚秋越發覺得古怪。
但對話很快結束,随之而來的是打鬥動靜,聽風聲,對方應當也是個高手。
桑驚秋心道,以時遇功夫,應該不會出事,可緊跟着,他聽見一陣大笑,而且,并非出自時遇,且不知為何,似乎也有些耳熟。
顧不上更多,飛身掠入洞中。
裏面二人聞得動靜,同時看過來。
時遇面色微變:“你怎麽來了?”
桑驚秋顧不上回答他,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另一人神色更為劇震,緊緊盯住他的臉,似乎完全不敢置信一般:“你……是你?”
“是我。”桑驚秋轉瞬到了時遇身前,隔開二人,“莫掌門,多年未見,你可還好?”
眼前之人,正是莫如玉,從前的天門山掌門。
幾年前,桑驚秋就聽說天門山換了掌門,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見到莫如玉,但看模樣,莫如玉并不想看到他。
莫如玉瞪着他,難以置信地問:“真的是你?果然是你?”
桑驚秋點頭:“是我,桑驚秋。”
莫如玉:“你不是掉下懸崖……”怎能活下來的?
桑驚秋不願與他多言,轉而問:“不知莫掌門找他,所為何事?若是可以的話,我能否代勞?”
時遇:“桑驚秋!”
莫如玉盯着他又看片刻,忽然仰面哈哈兩聲,指着被桑驚秋擋住一半身體的時遇,顫顫巍巍道:“時遇,你是故意的,好,太好了,我莫如玉又被你耍了!”
時遇默然不語,顯然不想理會。
“我不是你對手,不過沒關系。”莫如玉停止大笑,驀然竄向桑驚秋,“但我可以殺了他,讓你後悔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