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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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驚秋愣住。
來臨安的路上,他便猜測時遇應該是在計劃什麽,否則以他的武功,在屋子裏就能殺了謝知非,不至于一而再地被他們逃掉,還故意露出破正讓自己發現身份。
他既然過來,也做好了跟時遇“合作”的準備,于情于理,讓時遇放過謝知非,他都該有所付出。
沒想到,時遇最先提出的,竟然是這麽一個條件。
時遇看桑驚秋不說話,以為他不願意,神色更加淡漠幾分。
他其實也不想強迫桑驚秋,但眼下諸事繁瑣,他暫時沒有更好的法子把人留下,只能先如此,其他的容後再說。
桑驚秋忽然點了點頭:“沒問題。”
這下,輪到時遇驚訝,他看着桑驚秋的臉,反問:“你決定了?”
桑驚秋再次點頭,神情平靜如常,并沒有哪裏不對。
以他的為人,點了頭,就是真的同意了,不會反悔,更不會暗中出什麽陰招害人。
時遇又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緩緩點頭。
接着聊正事。
桑驚秋告訴時遇,謝知非會被盯上,應該跟他手頭處理的案子有關。
時遇問:“是什麽案子?”
桑驚秋搖頭:“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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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遇:“你與他不熟麽?”
桑驚秋:“是朋友,不過也未必要事事相告,他是官場中人,自有他該顧慮的。”
時遇輕哼一聲,拎起沸騰起來的茶壺,注入茶杯。
陣陣清香散開。
桑驚秋吸了吸鼻子,有些驚訝地端起茶杯。
沒記錯的話,這是一種花茶,他只在魚蓮山後山見過,很适合解暑,但茶水有種奇特苦味,時遇不喜歡,所以從來不喝。
如今怎會出現在臨安?
這時,時遇開口,道:“我不動手,難保其他人不動手。”
桑驚秋一早也想到了這個,對方能用法子讓時遇參與進來,說明相當重視此事,這種人,應該會有多手準備:“我與知非說過,他心中有數。”
時遇微微皺眉,視線掃過桑驚秋的眼睛:“明槍易躲,暗中的手段則不好防備。”
桑驚秋端着茶杯,迎上時遇不爽的視線,問:“你是否有其他打算?”
時遇:“這是何意?”
桑驚秋:“現在你我合作,你若有別的打算,希望能告訴我,也好讓我有所準備,不至于有什麽問題時手足無措。”
時遇:“你想知道什麽?”
桑驚秋想了想,問:“想殺知非的,是朝廷中人?”
時遇:“這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回答你,不過我打聽過你這位知府朋友,性格很是奇特,混跡官場,仇家不會少。”
桑驚秋認識謝知非好幾年,知道這位朋友才高八鬥,骨子裏就有一股執拗的書生意氣,為人正直,眼裏容不得絲毫沙子,就因為這在仕途上一直不得志,所幸如今的皇帝繼位前與其合作處理過一次大案,對其為人十分欣賞,後來繼位,才将他提拔到如今的蘇州知府。
不過:“他乃朝廷命官,深得今上賞識,如今手握重案,若突然橫死,所有與此有關的人都有嫌疑,皇帝也絕不會随意放過。”
時遇聽着,不置可否:“所以我說現在無法回答你。”
桑驚秋:“依你之見,他還會有危險嗎?”
時遇想都不想,點頭。
桑驚秋立即皺眉,謝知非不是笨蛋,府裏也有高手,可時遇說得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防不勝防。
越想越覺得不安,他索性站起來,道:“我去蘇州。”
時遇似乎毫不意外:“正合我意。”
桑驚秋滿腦子都是朋友的安全,聞言愣了愣:“你也去?”
時遇:“這是最快能找到幕後之人的法子。”
桑驚秋卻覺得如此不合适,正要開口,時遇輕描淡寫地補充道,“我能保證他的安全。”
桑驚秋說不出話來。
想到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和時不時發作的毒,的确沒有比時遇更合适的能保護謝知非的人。
他輕輕嘆了口氣:“那就有勞你了。”
情況緊急,他們立刻動身,前往蘇州。
出發前,桑驚秋被陳伯拉住,讓他一定要回魚蓮山:“大家都很想你。”
看着老人飽含期待的目光,桑驚秋說不出拒絕的話。
兩人騎着馬,日夜兼程,三日之後進了蘇州。
他們沒有立即去見謝知非,桑驚秋讓人傳了信,就在客棧等着。
時遇站在窗戶後,雙手環胸,打量了片刻,說:“眼線不少。”
桑驚秋:“他會有辦法的。”
時遇回頭看過來:“你很了解他麽?”
桑驚秋:“他為官多年,一路走到如今,自然是聰明人。”
時遇冷冷一笑:“依你所言,就無需你幫忙了。”
“他需不需要,我不知道。”桑驚秋答道,“我幫忙,也不全是因為知非。”
桑驚秋每回說出“知非”二字,時遇的眉頭就一跳,一路上他們聊了幾次,他的眉頭就跳了幾次。
但只要時遇稍稍将話題轉開,桑驚秋就不言不語,顯然除了謝知非的事,不想與他多說,這讓時遇心裏越發煩躁。
桑驚秋一邊喝茶,一邊計算時辰等着。
不到一個時辰,外面響起敲門聲,桑驚秋看了眼時遇,起身去開門。
時遇一擡手,三扇窗同時合上的同時,門也開了,謝知非笑着進來:“果然是你啊,我還以為有人耍我,我剛剛回來,正想派人找你……咦?”
謝知非打量了一下屋內的陌生男子。
桑驚秋正準備介紹,時遇已經主動開口:“我是時遇。”
桑驚秋:“……”
謝知非點頭:“時兄啊……時遇??”他怎麽依稀記得魚蓮山掌門,也是這個名字。
時遇:“是魚蓮山掌門。”
桑驚秋:“…………”
謝知非目露震驚。
即便不是習武之人,但凡對江湖有所了解的,無人不知時遇之名。
他神出鬼沒行蹤不定,素日極少出現,更加從來不搞什麽排場耍什麽威風,江湖之中有什麽事,大部分時候也只是堂主出來處理,就連武林大會這樣的大事,他也只在各大掌門商議事情的時候。
這麽多年,也沒聽說這位掌門有什麽至交好友,他猶如一個影子,隐藏在魚蓮山這麽一個龐大的門派後面,很有幾分神秘。
然而謝知非如此驚訝,卻不僅僅因為這些。
他身為朝廷命官,最關注的,也是與朝政相關之事。
“閣下果然是時掌門?”謝知非激動。
桑驚秋好奇:“知非認識他?”
謝知非笑着點頭,說了幾年前一些以官員為靠山的江湖人助纣為虐,被拘捕時又以屋裏拘捕的事,而後道:“多虧了時掌門,将那些人抓來給我,讓我免了不少麻煩,案子也才得以查清。”
桑驚秋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此事,謝知非與他提起過,桑驚秋知道江湖上有許多俠士,會常常做一些諸如此類的事,也沒多想。
只是沒料到……
“不光是這一回!”謝知非十分興奮地像桑驚秋解釋,“我聽江湖中的朋友提過,這些年江湖平靜,多虧時掌門和另外幾位大俠,從前不光我蘇州府,到處都有江湖人為非作歹,他們仗着武藝高,不把官府放在眼裏,陛下剛剛登基時,沒少因為這個發怒……”
他絮絮叨叨地說着江湖人造成的危害,有些是親身經歷,有一些則是傳言,不一而足。
尤其說到幾個門派私下勾結外族誅殺朝臣還差點引起戰争,謝知非氣得破口大罵,将桌子拍得哐哐響。
桑驚秋倒了杯茶給他,謝知非喝完後冷靜下來,話音一轉,又開始講述在時遇和其他一些門派的協助之下,江湖秩序井然,百姓們的日子平靜很多,連帶朝廷也省了不少心,雲雲。
時遇原本是最煩旁人啰嗦的,這回謝知非剛開始說話,他就有些不耐,但看桑驚秋不說話,他就忍住了,卻發現桑驚秋聽得十分專注,随着那位知府講述的深入,似乎還很是吃驚。
那樣的眼神,是許多年前,只在對一件事非常好奇且震驚的情形之下,才會有的模樣。
比如得知自己要被送到華山習武、得知時遇要創建一個門派、讓他做魚蓮山的副掌門、以及——他對他說,自己即将娶親的時候。
當時不太在意,後面的十年中想了無數遍與桑驚秋有關的事,連兒時釣魚,他差點被大魚拽下河,桑驚秋來救他,也被拖住的糗事,都回憶了一遍。
唯獨漏過了這件事,或者說,他當時已經明白,桑驚秋一定是難過的,可人消失了,他只能憑回憶去想象,再如何感受,也無法太過深入。
但眼下,他看着滿臉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桑驚秋,忽然明白過來,這個人當時是不是也是如此,明明不想接受,卻只能接受……
當時的自己,為何沒有發現?
這時,謝知非結束了滔滔不絕的講述,再次對時遇點頭:“時掌門真乃義薄雲天,堪稱大俠,不愧是桑兄的朋友!”
桑驚秋無奈,這與他有什麽關系?
謝知非:“啊對了,不知道……”
時遇忽然拉起桑驚秋的手。
桑驚秋下意識想要掙脫,沒成功,擡頭,皺眉看他。
果然寫到後面看的人越來越少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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