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漆黑的天空與海岸線相連,零星的挂着幾顆星星。
海水不斷的侵打沙灘,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而就在距離海面不算遠的岸邊,燈火通明的人類正在舉辦派對。
“賀辭洲,你還真和謝家那個大兒子結婚了啊?”
一手抓着肉串在火上翻烤,一手捏着孜然給上面撒,男人叼着煙吊兒郎當的看向對面。
那地方坐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絲不茍的發型仿佛剛剛參加完一場會議,怎麽看都和海灘派對的氣氛十分格格不入。
“結了。”
輕輕點了點頭,賀辭洲垂頭穿着肉串,滿不在乎的說道:“今早剛領證。”
“我去,你是真的勇!這麽快就領證了?”
眼睛輕佻的眨了眨,任少天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煙:“那謝祈安在謝家的地位就不說了,那臉也長得不行,丢在人群裏都找不到,哪有他弟弟漂亮。”
“你就算想結婚,也不應該選擇他啊!”
…
對于好友的說辭,賀辭洲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可正因為這樣,他才只能選擇謝祈安。
謝家的小兒子,漂亮的太過招搖,在整個帝都圈子裏都十分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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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個沒有根基的新人,謝家怎麽可能會将最寵愛的小兒子給自己?
更別說,那還是現任謝夫人唯一的兒子。
“我只需要一個能帶我進入圈子的‘橋梁’,這個‘橋梁’是誰并不重要。”
眼皮都不擡一下,賀辭洲面無表情的說道:“謝祈安滿足了這一點,那他就能和我結婚。”
“哇哦——”促狹的擠了擠眼,任少天偷笑道:“賀大少果然是幹大事的人,這麽忍辱負重。那個謝祈安也算是有福咯~”
作為一個和賀辭洲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任少天還是很了解他的。
賀辭洲的出身雖然不好,可從小就有一股狠勁。
他的皮囊十分的具有迷惑性,又斯文又儒雅,任誰看了也是真摯誠懇的正直青年,因此一路上情書就沒斷過。
後來上了大學,他更是被一個有錢人家大小姐看中,追了三年都沒松口。
不過,這人心裏根本就沒“感情”這根弦,所謂女人、戀愛,不過是他的籌碼。
他吊着人家賺足了好處,轉頭就攀上了另外的高枝,靠着這些追求者的人脈,從大學生創業的低起點,僅僅用了五年就将公司成功上市。
可在帝都這樣卧虎藏龍的地方,他想在邊緣混個飯吃還算容易,想真正進入上流圈子卻很難。
沒有一個‘帶路人‘,賀辭洲連面見那些人的資格都沒有。
因此,他需要結婚,和一個足夠有錢有勢的人。
曾經追過他的人裏不是沒有人選,可是女人再如何受寵、如何有錢,在繼承權上從來都是弱勢;而那些真正大權在握、或者享有繼承權的人,又只拿他當消遣,絕不可能與他結婚。
賀辭洲尋覓許久,才瞄準了謝家。
這個在帝都紮根百年的家族擁有絕對足夠的地位和財富,而它最近的頹勢,更給了他一分高攀的可能。
而謝家複雜的人際關系,又給了他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間。
謝祈安就是這樣被精挑細選出來的。
作為謝家那個早死原配的兒子,謝祈安從小就不受家裏人喜歡,在謝家一直都屬于邊緣性人物。
可即便如此,他因為母親的關系,也照樣擁有謝氏13%的股分和強有力的外家。
在帝都這個圈子裏,這就是他能參加交際的資格。
“我們是協議結婚,不會到睡覺那一步。”
手裏的肉串基本上已經串完,賀辭洲用濕巾擦了擦手,随口道:“等到三年後,我在圈子裏站穩腳跟,就會離婚。”
“他怎麽想我不知道,但我對他沒有興趣。”
雖說現在社會同性結婚較為普遍,可在同性伴侶選擇中,賀辭洲一向喜歡精致漂亮的男孩,比如謝家的另一個兒子。
像謝祈安這樣的相貌,雖然也還可以,但相比之下實在叫人興致缺缺。
“那還差不多。”呶了呶嘴,任少天忍不住樂了:“謝家還真是一點兒都不關注他,不然也不會被你撿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謝祈安再不受寵那也是謝家的孩子,聯婚的時候也只會找個差不多的家族。
賀辭洲不過是一個還沒站穩腳跟的毛頭小子,謝家但凡上點心,也不至于這麽快就讓兩人領證。
而且說不定…謝家現在還都不知道呢!
“婚姻是個人選擇,只要謝祈安同意就夠了。”
丢掉手裏的濕巾,賀辭洲看了看遠處海灘上嬉戲打鬧人群,說道:“準備的差不多了,我去叫他們過來。”
…
皮鞋踩在沙灘上,多少有些不太好走。
賀辭洲走得很慢,心裏卻忍不住想起了謝祈安。
要說他的這個協議對象,還真有點意思。
原本自己能提出協議結婚,只是抱着試探的念頭,畢竟再如何不受待見,謝祈安所掌握的資源也強過他太多了。可誰想對方一口答應,沒兩天就簽好合同,今早便去領了證。
一切都順利的不可思議,短短一周,一切都塵埃落定。
若非賀辭洲提前查探查清楚這其中沒什麽陰謀,這般風馳電掣的速度,還真有點讓人發怵。
伸手摸了摸口袋裏的紅本,賀辭洲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等到三年後站穩腳跟,他或許可以考慮考慮別的。
想到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謝光霁,賀辭洲就忍不住發散了思維。
如果這次和自己結婚的是謝家幼子,他或許還真會把持不住。
謝光霁單是那張臉就足夠誘人,更別說其他地方。
比較起來,謝祈安就遜色太多了。
眉頭一皺,賀辭洲心裏想着事兒,自然無心觀察別的。
恰號這時一個海浪猛然翻滾,他腳下踩空,被浪花亂入海中直直墜了下去…
——噗通!
伴随着巨大的落水聲,賀辭洲被海水包裹。
腳踝發出陣陣疼痛,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彎下腰試圖去碰。
可随着他的動作,脆弱的腦袋暴露而出,順着暗流的翻湧狠狠地砸在礁石上。
冰冷又擠壓的海水和上空波光粼粼的水面,成了他失去意識前最後的畫面。
就在他右側的大海中,一團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影子已經悄無聲息的游了過來。
***
***
轉眼間距離結婚領證,已經過去了一周時間。
由于再也沒有見過賀辭洲,謝祈安都險些忘了自己已經是已婚人士。
這天下課,他接到了來自協議對象的短信,說是要來接他回家,問他什麽時候結束今天的課。
作為一名臨近畢業的研三狗,謝祈安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但考慮到對方和自己的關系,他想了想,還是回複了三個字——現在來。
賀辭洲來的很快,就在謝祈安剛走到學校門口的,那輛眼熟的黑色大奔就緩緩行駛而來。
這麽快?
怎麽看都好像在專門等他。
謝祈安挑了挑眉。
“上車。”
大奔停在他面前,駕駛位的車窗搖下來,從裏面探出的臉卻讓謝祈安狠狠吓了一跳。
那哪是人的臉?臉色青白的和僵屍水鬼似得。
不過等他定睛再看過去,剛才的樣子卻仿佛只是一場幻覺。
賀辭洲的臉正好好貼在他的骨頭上,因為在陰影裏,他又實在太白,這才顯得有些發青。
不過…即便每一寸皮膚都完美地貼合在身上,謝祈安卻總覺得對方有一股難言的怪異感。
“你…最近有發生什麽事嗎?”
若不是之前見過面,謝祈安都險些認不出來這是同一個人。
不過短短一個星期不見,這個人怎麽就變成這樣?仿佛被吸幹了精氣似的,哪怕皮肉尚還充盈,卻是毫無血色與生氣。
“忙了一下。”
慢吞吞地蹦出幾個字,賀辭洲指了指副駕駛,示意道:“坐這裏。”
“我坐後面吧。”
勉強壓下心頭的怪異感,但因為莫名其妙的不安,謝祈安還是決定稍稍避開對方。
他拉開後駕駛位的車門,可誰想一拉開門,一股極其強烈的腥臭味兒就撲面而來。
“……”
下意識地吸了口氣,作為直面人的謝祈安,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實驗室裏。
視線掃過裏面的狀況,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車廂裏的海腥味濃得幾乎像在水産市場,盡管已經簡單收拾過,但車座上還是留着斑斑點點的幹涸血跡,搭配着一些不知名的黏膩水澤,實在是藏污納垢到了極點。
“後面…髒了。”
腦袋略微僵硬地轉了轉,賀辭洲瞳孔漆黑,緊緊地盯着謝祈安:“前面…幹淨點。”
他的語調很慢,就像是初學說話的孩童,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出蹦。
可惜此時的謝祈安根本注意不到,這種清潔了但沒完全清潔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回憶起了實驗室裏的新人連個燒杯都洗不好的懶散,屬于科研人的PTSD頓時發作起來。
“你是怎麽清洗的?上面這麽明顯的污漬都看不到嗎?這種……”
要不是他當時看了一眼,還不知道竟然有人能把燒杯洗成這樣。這種沒有完全清潔的東西拿去做實驗,就算僥幸沒有搞出實驗事故,做出來的結果也根本無法使用!
“對…不…起。”
總算明白了緣由,賀辭洲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解釋:“我去海邊,帶了一些海鮮回來……來不及洗車了……”
手指無意識地撚了撚,他又道:“你來前面坐。”
“……嗯。”
冷靜,冷靜。
這是別人的車座,不是你的實驗室。
在心裏默念幾句,謝祈安深吸一口氣,只好繞去前面坐在了副駕駛。
而就在他坐在副駕駛上,垂頭系着安全帶的時候。
距離他不足半米的另外一邊,賀辭洲險些沒繃住自己的表情。
啊……
好香啊……
沒錯了。
這就是伴侶
……
是伴侶的味道……
鼻子貪婪地捕捉着空氣裏的氣味兒,祂動了動鼻頭,忍不住還想要更多。
擠在座椅下的觸手忍不住蠕動起來,順着味道的來源慢慢朝着那邊靠近。
可就在即将觸碰到的前一瞬,它的主人卻牢牢地控制住了它。
不行。
還不是時候。
祂的記憶告訴他,人類是很排外的生物,如果發現了異形是會毫不猶豫地處理。
因此祂們在上岸前,都會選擇僞裝成人類,然後悄無聲息地融入。
在沒有确定伴侶喜歡且能夠接受自己之前,祂的這張人皮必須盡可能地披好。
“怎麽了?”
剛一回頭就看到賀辭洲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裏的貪婪幾乎要化為實質。謝祈安眉頭一蹙:“你做什麽?”
“沒、沒有。”
賀辭洲吞了下口水。
啊……
祂的伴侶真的好可愛……
祂好喜歡……
感覺眼睛都不會眨了,賀辭洲扯了扯嘴角,卻一不小心扯得有點過大。
“你,好看。”
祂小心翼翼地誇贊道。
“……”
僵硬又誇張的笑容,怎麽看都有些奇怪。
不過沖着賀辭洲的這句話,謝祈安倒是想到了兩人的協議內容——不能被第三方發現是協議結婚,必要的時候可以裝作恩愛。
不是,現在也沒別人。
裝得這麽認真,也太敬業了吧……
“你不用這樣。”
嘴角抽搐,謝祈安挑明道:“你我都各有所需,沒有外人在的時候沒必要演戲。”
早在對方找到自己并且提出協議結婚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在打什麽主意。
但無所謂,協議結婚這件事情對于謝祈安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比起被家裏安排,他還是喜歡這種自主權拿在自己手裏的感覺。
這場婚姻的本質就是利益交換,除了要居住在一起之外,他們需要做的也只有在各自的圈子演演戲而已。
而現在,顯然不符合演戲條件。
“沒、沒演戲。”
通過讀取的記憶,祂自然知道演戲是什麽意思。
但作為一個剛剛上岸不久的異形,祂卻無法理解什麽叫做協議結婚。
在怪物觀念裏,伴侶就是伴侶。
是唯一且需要呵護的另一半。
而現在。
偷偷品嘗着車廂裏香甜的味道,祂無比确定,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伴侶。
每個人所擁有獨特的氣息,在異形的眼裏會賦予那個人無與倫比的魅力。
而謝祈安的氣息,只是一個照面就足夠讓祂意亂情迷。
想要……
還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