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子
世子
西南勢力不弱,先帝在位時便一直想着削藩,只是沒來得及動手,随後朝廷內部一直暗鬥,動蕩不穩,才讓西南又有了喘息的時間,順順當當地走到了現在。
按照前世的走向,不出三年的時間,西南王便會與位于西邊荒涼封地的敬王暗中聯手,謀逆而上,同時,北方衆部落更是虎視眈眈,以至于西北的惠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舉拿下京城。
然而,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簡直是打亂了堪堪維持平衡的局面,西南這麽一來,短期內再也沒有了和朝廷相抗的本事,而長期?梁熠寧根本不會給他們“長期”的機會。
“西南王世子入京,自然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梁熠寧放下西南向朝廷求援的奏章,西南王親筆寫下的奏章上言辭懇切,以入宮觀摩學習的名義将世子送了過來,實則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入京為質。
“如此看來,那蝗災倒是挺嚴重的。”江清晏早就過了最初的驚詫,神色如常,淡淡道。
梁熠寧一直在不動聲色地關注江清晏,他原本因為江清晏給敬王寄了封信而懷疑過他也是重生而來的,然而如今西南的這件事卻讓他有所猶疑。
畢竟他們在京城再怎麽動作,也不能引發西南的天災,如此看來,這一次與前世并不是事事吻合的,那麽江清晏寄信的那件事,或許也是如此,不能斷言他重生回來,知曉未來。
這麽說來,倒是自己想多了。梁熠寧心想,幸好自己還沒有急着試探求證,不然要是被江清晏察覺到什麽就多此一舉了。
不單是江清晏,昭平先前在春獵上不同于前世的舉動也有了解釋,雖然還不能完全放心她沒有問題,但也暫且不必盯得那麽緊了。
經此一事,江清晏和梁熠寧心裏各有考量,而昭平也難得有了一次好運,不知不覺間擺脫了大半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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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西南王世子這幾日就要入京了?”這幾日京城裏都在談論這事,熙和長公主府裏也不例外,最活潑跳脫的夏竹耐不住性子,憋了好幾日還是沒忍住好奇地問。
“是啊。”春茗一邊整理着梁雁的首飾盒,一邊應道。
“哎,聽說,這西南王世子才剛剛弱冠,孤身一人到了京城,還不得被朝中那些老狐貍給吃了?”夏竹越有人搭理越來勁。
“有從西南跟過來的侍從陪着,再說,京城裏不是也有西南王府?皇上早就讓人收拾出來了,日常用度上虧待不了他的。”春茗倒是不像她那麽八卦,抽出空來回頭瞥了她一眼,調侃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聽說西南王妃有傾城之色,世子怎麽說也不會差,想見識見識,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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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什麽呢?我哪有?我就是有那麽一點點好奇而已。”夏竹臉上一紅,惱道。
“我說什麽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笑話你。”說着,春茗掩唇笑了起來。
“哎呀。”夏竹怎麽回都不是,幹脆跺了下腳,不理她了。
梁雁聽着她們說笑,也不禁對這個未曾謀面的西南王世子有點好奇,只是可惜了,離開父母親人,舟車勞頓來到千裏之外的京城,無依無靠,前程也是一片黑暗。
若是往後西南歸順朝廷,那他此生與西南的權勢也就無緣了,若是西南違逆朝廷,那麽首當其沖要倒黴的就是他這個在京城為質的世子了。
梁雁沒有摻和進她們的對話裏,屋裏安靜了下來,只有香爐裏偶爾傳出一點微弱的響聲,淡淡的香氣缭繞。
“把香爐滅了吧,天這麽熱,燒得人心煩。”梁雁眉頭微蹙,淡淡地開口。
“長公主若是覺得熱,可要奴婢去把冰鑒打開?”春茗手腳利索地滅了香爐,輕聲問道。
“去吧。”梁雁點了點頭,她從小就怕熱,貪涼,一到夏天就不願多走動,恨不得住在冰裏。
“小廚房備了冰鎮的蓮子湯,知道長公主喜歡甜的,特意多加了糖,殿下可要嘗嘗?”弄完了冰鑒,屋裏漸漸有了點涼氣,效果卻還是不能立竿見影,春茗見梁雁還是眉頭微蹙隐隐不耐的模樣,又上前柔聲問道。
她跟在梁雁身邊這麽多年,心裏清楚,天熱了,長公主的脾氣可能會不好,若是哪天脾氣不好了,某某人又撞了上來,兩位祖宗肯定又要鬧上那麽一鬧——他們兩人是鬧完就算了,轉眼和好如初,等着下次再鬧,跟在後面難辦的可是她們。
不過,春茗轉念一想,現在的情況倒是不像從前了,不過也不好說,某某人最近的确是百般謙讓,百般讨好,可誰知道以後又會怎麽樣?
總之,她可要好好地哄長公主高興了,天下才能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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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王世子入京的事在京城熱議了好幾天,直到真正臨近世子進城的那幾天,才稍稍有所收斂。
殷鴻羽沉默地坐在馬車上,面色有些疲憊,目光卻是清透,看不出喜怒。
“世子,前面就是京城了。”一個穿着還算講究的少年坐在車外,忽然開口道。
“嗯。”殷鴻羽閉上眼,靠在軟枕上,淡淡地應了一聲,像是事不關己。
車外的少年顯然也是習慣了他這副做派,手撐在腦袋後面,靠在馬車壁上,擡頭望了望天空。
京城的天可真藍,那麽廣闊,不像西南,處處是山川叢林,遮住了望向天空的視角。
此番入京,并不在他們原有的計劃之中,甚至可以說是全盤打亂,可殷鴻羽什麽都沒說,西南王舍棄他在他意料之中,沒什麽好說的,他們之間向來就沒什麽父子情分,這麽多年來,沒有撕開臉面反目成仇就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所以,自己入了京,會做些什麽,是會讓西南的境地雪上加霜,還是會讓西南另獲新生,就是他幹涉不了的了。殷鴻羽閉着眼,唇角微微勾起。
西南的車駕直接向皇宮駛去,從側門進了皇宮外牆,到了另一處宮門外,殷鴻羽下了馬車,由內侍指引着,向正殿而去。
“咦,世子,那邊的閣樓上有人在往這邊看呢。”先前的少年忽然開口。
引路的小太監只作沒聽見,低着頭繼續往前走。
殷鴻羽毫無興趣地微微一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一點都沒往心裏去。他身為西南王世子,剛剛入宮,有人從遠處監視也不稀奇。
少年也只是瞧着好玩,見他沒興趣,也不多言。
而遠處的閣樓上,梁雁嘆了一口氣:“看到了就回去吧,你們兩個真是沒事閑得慌,非要看人家世子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想怎麽樣呢。”
“我就說傳言不虛,世子的眼睛是深藍色的!”夏竹小聲嚷嚷。
“哪有?我怎麽看着是黑的?隔着這麽遠,你能看得清楚?”春茗不服。
“我不管,你輸了我一根簪子。”夏竹比她還不依不饒。
“……”梁雁看着她們倆,又無聲地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簡直也是閑出病來了,才會由着她們倆這麽胡來。
不過她方才也遠遠地看了一眼,似乎的确是深藍色的,像是南海進貢來的寶石。
“我三天沒去找你,你就跑去看別人了?有我好看嗎?”江清晏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讓她一驚,莫名地有種幹壞事被抓包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