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楊家人回來，是不想讓楊老太在城裏火葬，而是想在山裏給楊老太找個陰宅。
村裏選陰宅，向來都是去找村尾的施家人。施家人沒出過山村，世世代代住在村子裏，靠選陰宅為生。早年反迷信的時候，村裏人都幫着施家人打掩護，才沒被迫害了。村裏的人，世代都叫施家的掌事人施大人，因為早前施家有人當過官，便也就這麽叫了下來。
可選陰宅畢竟是透露天機的事情，都是有報應的，施家人世代人丁單薄，都是獨子傳代，到施遲這一代，連兒子都沒生出來，就剩了一個女兒施倩。
施遲便也不願意讓獨女再繼承這祖業，選陰宅的本事，沒打算交給女兒，反倒是讓女兒進城讀書，在城裏工作。這選陰宅的事情，傷了施家陰德，施遲打算，做到自己這一代便罷了。
楊三在城裏建築工地，當了個包工頭，生意做大了，想借着楊老太的葬事，再求個旺家旺財。
施家的客堂裏，施遲翹着二郎腿兒，抽着鬥煙，聽楊家人提出這樣的要求，沒怎麽動聲色，“人丁家財，都是命中有定數的，我施家人若是洩露天機，擅改天命，也是要遭報應的！”
楊三在城裏混得開，也不是沒有原因，這察言觀色的能耐好得很，今日他也是有備而來。楊三笑呵呵從身上掏出一個紅色的紙磚來，放到施遲手邊的桌板上，“明白明白，這個是孝敬給施大人的。”
施遲望了一眼那紅磚，“這陰宅改運是洩漏天機的事情，傷的是我施家的大運。我這賺的都是苦錢。”
楊三忙又說了幾句好話，施遲這才将紅磚撥到了自己懷裏，從椅子上起身，帶着錢磚，進了裏屋收好了才出來，“尊者的生死八字都帶來了麽？”
楊三知道施家這兒的規矩，早就做好了準備，帶了楊老太的生死八字過來，遞上去給施遲過目。
施遲看了一眼，确定了生死八字都在，又将紙張疊了起來，揣進了自己懷裏，吩咐楊家人，半個月後再來。
這樣看來，施遲算是答應下來了，楊家人欣喜着出來施家。打算把楊老太先安放在殡儀館裏，等施大人算好了地方，再将楊老太從城裏接回來。
夏绾也是來給姚木匠送膳食的時候，看見的楊三和周彩霞從施家出來。從姚嫂子那兒，聽來了施家人的本事，夏绾倒是沒想到，這青山村裏還住着這樣的能人。
正說着，姚家來了其他客人，姚嫂子過來迎客，是施家的女兒施倩回來了，來問姚嫂子，借點兒陳醋，回家給施大人做飯。
夏绾遠遠望見那施倩的模樣，女孩兒長得倒是好看，就是臉上一股青氣，并不是什麽好兆頭。夏绾和她招呼了一聲，便回來了山上。
冬天有些涼了，為了保暖，客堂裏關了前後門，生了爐火。奶奶吃過飯，便回去了屋子小睡。夏绾則自己在客堂裏沏茶。順便跟白掌聊聊天，到晚上，才能把三鬼放出來透透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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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堂外面卻有人來敲門，夏绾走去開門。找來的正是上午在姚家見到的施家姑娘。
“夏绾你好，你有時間麽？”施倩從城裏回來，工作是秘書文員，行為十分禮貌。
夏绾看她一身單薄的小襖，穿得并不厚實，“外面冷，快進來說話吧。”
施倩被夏绾引進了客堂，在爐火旁邊坐了下來烤着火，才道明了來意，“我其實是聽說，王家嫂子的身子是你調好的，也想來問你買幾道藥膳吃吃。”
施倩剛才一進來，夏绾便察覺到她身上五髒之氣紊亂，身體應該是很不好的。如今她這麽一說，夏绾也沒忌諱，“我看你的臉色不大好，身體應該有些不舒服吧？”
施倩點了點頭，“工作太忙了，早出晚歸，我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飲食也沒怎麽注意。大姨媽已經一整年沒來了。城裏的醫生，開了些激素藥，可都不怎麽管用。”
夏绾仔細端看了一番她身體裏的氣息，是肝腎先天不足，肝不藏血，腎不藏精，身體自然是不會順暢的。
這多半和施家人的陰宅事業有些關系，與人找陰宅，賣的是天道，如若只是普通求平安福運，倒是還好，若找到的陰宅是大富大貴之道，那便是擅改了天運。夏绾做風水生意的時候，便知道這一點，是以給人做風水設計，不過本着宜室宜家的原則，讓人住着舒服，心情和運勢便自然會好起來。至于這風水大局，夏绾是不敢動的，真要幫什麽人做了這樣的局，定是會有報應的。
施倩這先天不足的毛病，多半是施大人早年透過什麽天機的緣故。先天不足，後天可以稍微補上，可原本底子不好，施倩的壽命怕是并不會太福厚。夏绾也本着盡人事的态度，應了施倩的要求，“我能幫你調理調理，可也不是全免費的，就當收個診費吧！”
這些日子住在山上，雖然不怎麽花錢，可夏绾和奶奶也是有開銷的。早前的存款也用得差不多了，幫王家嫂子，是因為自己買了老吳家的風水大宅，需要還運；幫姚木匠，是因為姚嫂子的好心照顧。既然夏绾現在有了這個手藝，可以拿這個來謀些家用回來。
“我。。。”施倩有些為難，“我沒什麽儲蓄，大概要多少錢？”
“我給你調理三個月，每個月你給我收入的十分之一便好。”夏绾并不想為難她。
施倩在城裏說是個白領，便是工資全都白領了，好在施大人做陰宅生意攢了些錢，早早在城裏幫她買了房子，不用交房租，才能生活下來。“我每月到手也就四千塊錢。”
“那就四百塊每個月，我把食材和食譜給你準備好，寄到城裏。你按照我的方子，每周兩到三次藥膳這樣吃。要是周末有空，你回來山裏看看我，我也好調方子。”
施倩覺得價錢挺合适，給夏绾付了一個月的定金，這才給夏绾道謝，準備離開。臨走卻注意到擺在桌上的白掌，冬天裏白掌畏寒，夏绾對他額外照顧，屋子裏哪兒生火，就把他搬到哪裏，夜裏白掌也是放在夏绾卧房裏的。所以大冬天的，白掌還能開着花。施倩不自覺的誇贊了一句，“這是什麽花？真好看。”
“他叫白掌。”夏绾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少年，回了施倩的話。
白掌笑的開心，自己看來還挺招人喜歡的。
送走了施倩，夏绾便去廚房，列出了第一道膳食的食譜，又去山下找了相應的食材來，打算明天讓她來取，順道帶回去城裏。
夜裏三鬼一被夏绾出瓶子，便自行出去放風了。這些天一到晚上，阿舌和阿尾帶着小哇去後山覓食玩耍，玩兒夠了快到天亮就自行回來琉璃瓶裏。
人類和鬼煞的作息畢竟是相反的，夏绾早早便會休息。可宅子裏養了三只鬼，陰氣不免有些重，夏绾每天都用艾草和檀香香薰，白日裏好正一正宅子的陽剛之氣。
這天夜裏，夏绾睡得正熟，卻被白掌一陣暖風叫醒了。“绾绾，醒醒，阿尾出事兒了。”
“出什麽事兒了？”夏绾從床上爬起來，一只鬼煞能出什麽事兒？
“他們都在廚房呢！你快去看看吧！”白掌道。
和白掌一起來了廚房，便見阿尾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一口一股陰氣往外吐。見夏绾過來，阿舌忙給夏绾拜拜，“绾绾主人，救救阿尾吧，他雖然平日裏老欺負我，又貪吃又懶，可阿舌和阿尾過日子習慣了，沒有阿尾阿舌不知道怎麽過啊！阿尾要是死了，這瓶子雖是寬敞了，可多冷清啊。阿舌是喜歡熱鬧的人。再有，他現在也就剩下一團陰氣了，要是再沒了，可就什麽都不剩下了，他那兩條尾巴，好不容易修成的。這說沒就沒了…留給我也行啊…”
阿尾雖是難受，聽得阿舌這麽說便跟他急了起來，“我…我…還沒死呢…你就想着繼承我的尾巴了。”說着又是一口陰氣從嘴裏冒了出來，“哎喲，要不是我難受，我得把你的舌頭給□□！”
“行行行，別吵了。”夏绾忙着問他們倆，“誰能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了？“
阿舌又個夏绾拜了拜，“報告主人，是阿尾他貪吃，非要搶着吃那只鼠煞，本來想着滋補陰氣的，這下好了吧，那只耗子也不知道是吃過什麽的！”
夏绾仔細看了看阿尾的靈身，體內的陰氣，正被一團戾氣沖撞着，才會嘔吐。夏绾對阿尾道，“你吃的那只鼠煞，怕是死得不甘心，在你肚子裏亂跑呢。”
“绾绾主人，我再也不敢貪吃了，救救我啊！”
聽阿尾主動承認錯誤，夏绾才去了自己的藥箱裏，找了一味藥草來。石尾草是順氣化阻的好藥材。夏绾遞給阿尾道，“張嘴吃了！”
阿尾相信夏绾，一口吃下草藥，不過一會兒，阿尾體內那團戾氣便解了開來。
阿尾虛弱問道，“绾绾主人，阿尾是什麽病？”
夏绾笑了兩聲，“消化不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