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飯的時候，何笑和坐在對面的沐陽都提不起精神。
“小陽，你胃口不好嗎？”
沐陽放下筷子，“談不上胃口不好，只是不想吃東西。”
“其實我也是。”
“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沐陽關切地問。
“我知道了秘密，卻不能說。這種憋着的感覺極其難受。”
沐陽微微一笑，“既然不能說，那就讓它沉默吧。你只要不去想這件事就好了。”
“可是你在我面前，總讓我想起這件事。”
“和我有關？”沐陽驚異地問。
何笑點了點頭，“是勝航不久前告訴我的。”
“既然和我有關，能不能告訴我。”
“可我……”
沐陽打斷她：“我想知道，你說吧。”
“那好，這可是你讓我說的。”何笑環視了四周，發現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的興趣全在晚餐上，根本沒有注意她們。“你見到梁楊時，他是不是明顯看得出受傷了。”
“嗯。”
“你就沒問問他怎麽傷的嗎？”
“他說不小心摔的，有問題嗎？”
何笑很無語地甩了甩頭，“這麽敷衍的借口你也信？”
沐陽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心裏暗想：“他為什麽要撒謊呢？”
“他為什麽要撒謊呢？因為他不想告訴你，他的傷是和別人打架留下的。”
“啊－打架，他不像喜歡動手的人啊。”
何笑一本正緊地說道：“那也要看為了誰。”
“你是說，他為了。”沐陽頓了頓，“我？”
“對，就是你。”何笑給了肯定的答案，“那你知道他打得人是誰了吧。”
沐陽不再說話，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他認為李嵩陽劈腿對你。”何笑意識到不對，改變了話鋒：“他只是不想讓人傷害你。雖然你還是被傷害了。”
隔了很久，沐陽才回了一句簡單的嗯。
“其實，還有一個事。是上學期的。”
“也和我有關？”
“也許吧。看你怎麽理解了，反正我認為有關。你還記得課題調研活動嗎？”
“記得，我們不是獲獎了嗎？怎麽能忘掉呢。”
“你還記得你去找錢教授的事嗎？”何笑機智地把“你們”換成了“你”。
沐陽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嗯，被拒絕了，碰了一鼻子灰。”
“梁楊也找過他，只不過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他和錢教授聊的挺好的，而且獲得了錢教授悉心指點。”
“可最終還是我們勝出了。”沐陽說出這句話時心裏帶着些許的驕傲。
“你還記得我們能勝出的關鍵是什麽嗎？”
“是舒寧後來整理出來了一本自己撰寫的材料吧。”
“那本材料，你就沒有懷疑過它的來源嗎？”何笑用手拍了拍額頭，“算了，當時高興還來不及呢，你肯定沒考慮那麽多。”
“這和梁楊有什麽關系？”
“其實，那本材料是梁楊從錢教授那回來總結出來的成果。”
沐陽的腦袋變得亂糟糟的，“我怎麽想不到呢？不過就算我當時用力的去想，肯定也不會把這事和他聯系到一起吧。”可她嘴上還是倔強着：“我根本不需要他幫我的。”
何笑嘆了口氣，“沒錯，的确是他一廂情願的。可是歸根結底，他還是一心一意的為你好。”
“他為什麽要對我好，我曾經那麽多次拒絕他，他明知道從我這什麽也得不到。”沐陽無意之中放大了音量，引來了兩旁學生的目光。
“你小點聲。”何笑提醒道：“他是什麽都得不到，可他做這些依然心甘情願，義無反顧。小陽，他對你真的喜歡，不求回報的愛才是最真摯的感情。”
沐陽猶豫了一下，“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對他造成的傷害實在太深，我現在甚至沒有勇氣再見到他。”
“我想你不用在意這些的，在他心裏，你永遠是最珍貴的。你以後對他好點，估計他的心裏就能樂開花了。”
“那些事情以後再說，我想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給他說句對不起吧。”
何笑笑道：“又是對不起？”
“嗯，又是對不起。可是一個詞在不同情境下所表達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好了，知道你文藝，就別給我拽文了。今天有晚課，放學之後你和他聊聊呗。”
沐陽不再回答，拿起餐盤朝回收處走去。
以往晚課之前二十分鐘，沐陽就會來到教室占位置的，這次也不例外。可是以往她占的是考前的座位，這次她卻坐在了倒數第二排。因為某人總是喜歡賴在倒數第一排自己安排自己的時間。
“他為什麽甘願為自己做這麽多呢？就因為他喜歡我？這麽久了還沒變嗎？他這個人為什麽這麽傻，對，他本來就是個傻瓜。身邊有這麽一個傻瓜，這個傻瓜為我做了這麽多，可我現在才知道。我該怎麽面對他呢？好尴尬，好為難。算了，總之先跟他說句對不起好了。記得上一次跟他說這句話已經快一年了吧。如果是我，我能不能為一個人做到這些呢？我想應該是可以的吧，只要我是真心的喜歡他，就像梁楊喜歡我那樣。”沐陽自己獨自想着心事，腦海中飄蕩着梁楊的模樣。
老師走了進來，距離上課的時間越來越近。沐陽心裏不安的想：“都上課了，他到底跑到哪去了。難道今天他跑到其他位置去了，我沒看到？他不會是看到我在這故意躲着我吧。”
“師哥師姐好，自律部查下課。”小幹事們闖進了課堂，開始點名。
“周偉。”
“到。”
“陳星。”
“到。”
“段海文。”
“到。”
“周邦彥。”
“到。”
“梁楊。”沐陽的目光立刻掃視着四周。
“病假。”段海文回道，随即走了過去，把假條遞給了小幹事。
老師打開課件，搓了搓手。“好了，咱們開始上課。今天我們講……”
沐陽沒有心思聽下去，她的手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舞動着。“聽說你病了？”沐陽編輯完短信後立刻發送了出去。可是隔了好久才有了回信。“嗯。”
“嚴重嗎？”
“不重不輕。”
不重不輕，這是什麽概念？“去醫務室看過了嗎？”
“沒。醫務室的水平還沒有我好。”
沐陽偷偷樂了，“那你怎麽處理的？”
“休養一段時間就好。”
“一段時間是多長時間？”
“大約到下學期的最後一個月。”
那不就是說實習之前他都不來上課了嗎？“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嗎？”
“不必。讓我安安靜靜的睡兩天覺就好了。不多說了，我要睡覺了，晚安。”
沐陽看着這條不長不短的消息，心裏五味雜陳。
s大寝室的床大約只有一米寬，梁楊對這個尺寸的床一直抱有很大的意見。因為他在家睡覺喜歡翻身，來到s大後這個習慣就不得不改掉。有一次，梁楊在将睡将醒之際，發現自己馬上就要掉下床去，他立刻驚起一身冷汗，識相的翻回了安全區域。從那以後，梁楊每次睡覺之前都會囑咐自己－－千萬不要翻身。
不過相比每天忙忙碌碌，梁楊還是更喜歡賴在床上，盡管是尺寸很小的床。睡醒之後，把枕頭立起來靠着，看會閑書，看書感覺疲倦了，百無聊賴地刷會兒空間。肚子餓了，手機訂個外賣，口渴了，在本樓層飲水機打壺水，就當活動活動筋骨。晚上寝室人都湊齊了，就開始轟轟烈烈的保皇大戰或者搓麻運動，真是不知老之将至雲爾。
“喂，你好，你的外賣到了，請到樓下取一下。”
梁楊挂斷電話，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真是的，就不能送上樓來嗎？服務真是不到位。算了，大偉哥。”
“幹嘛？”大偉哥看喪屍片正看到興頭上。
“我外賣到了，你幫忙取一下呗。另外告訴你一個秘密，下面送外賣的是小姐姐，聽聲音應該是一個美女。”
“滾蛋，如果真是美女你自己怎麽不去。”
“我不是病了嗎，你忍心讓我忍着病痛的折磨，獨自去走過漫長的取外賣之路嗎？”
大偉哥實在受不了了，按下了暫停鍵，“無病呻吟，想吃就自己拿，少來煩我。”
梁楊無奈的嘆息道：“哎，住在同一屋檐下，卻連拿個外賣的友誼都蕩然無存，世間還有什麽是靠得住的呢？”
“打住。”起哥停下了寫作業的筆，“我去拿吧。正好我的外賣也到了。”
“起哥，情與義，與……”
“閉嘴。”起哥也受不了了：“你在這床上已經頹廢了四五天了，估計體重應該飙升了不少吧。”
“原來你是想搶奪我寝室第四瘦的稱號啊，我不在乎，讓給你了。”
一百二十斤的善良有感而發：“你們還真是菜雞互啄啊！”
“少廢話了，起哥，快去吧，拿回了我的外賣，你就贏得我的尊重和寝室第四瘦的稱號。加油吧，勇士！盡管道路上有魔鬼的阻攔，但它們終将成為你劍下的亡魂！”梁楊不厭其煩地接着唱道：“情與義，與……”
“閉嘴！”說罷，起哥走向了門口。
梁楊看着他搖搖擺擺的身體，活像一只大企鵝。“人生路，美夢似路長，夢裏風霜風霜……”
起哥立刻從走的狀态切換成了跑。梁楊達到了目的，滿意地閉上了嘴巴，繼續看手中的那本《舊制度與大革命》。
大約過了半分鐘，門吱的一聲開了。
“我靠，這麽快，起哥難道練過輕功？”梁楊向門口望去，進來的人要比起哥高出不少。“勝航啊，我還以為起哥回來了。”
“你去哪實習？”勝航問道。
“當然是回家。這還用問嗎？”
“你們J市的幾號走？”
“後天中午十二點，怎麽了？”梁楊問道。
“那你明天去上課嗎？”勝航沒有回答，反而發問。
“應該不去吧。我好像快丢失走路這項技能了。”
“別開玩笑。我就不信你臨走之前不想再看看她。”
梁楊一時語塞。勝航接着說道：“多大點事，不就上節課嘛。”
“好。明天就下午一節課，到時候我去就是了。
起哥推門走了進來：“梁楊，你的外賣給你放桌上了。”
“好嘞，謝謝哥。從此以後，我欽定你為514第四瘦。”
“我有兩句林則徐的詩不知當講不當講。”起哥回應道。
“你不當講！”
“好吧，不過樓下送外賣的小姐姐的确是個美女。”
大偉哥默默的拿起手機，“看來我也需要訂點吃的了。”
梁楊走到c區樓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距離上課時間不到五分鐘了。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了沖刺狀态。
“一樓，二樓……”梁楊心裏默數着，“五樓。終于到了。”他從後門偷偷溜進教室，坐到了平時專屬于他的最後一排。
“你怎麽喘的那麽厲害？”
身邊竟然還有人？梁楊吓了一跳，她怎麽在這，她不應該在前幾排嗎？
她一邊望着黑板，一邊問道：“怎麽，病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快遲到了，跑的有點急。”梁楊連忙解釋。“你怎麽坐到這來了？”
“這裏被你承包了？”她反客為主道。
梁楊弱弱的回道：“應該沒有吧。”
“那憑什麽我不能坐在這裏？”
前面的段海文明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笑的直不起腰了。梁楊踹了他一腳，警告他老實點。
沐陽坐在身邊讓梁楊感覺十分的不自在，他不停的喝水，緩解心裏的緊張。“真沒出息，是男人就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梁楊心裏的另一個自己責罵道。“哼！這比泰山崩了還要嚴重，你亂說什麽？”另一個自己開始反駁道。“你怕什麽，她還能吃了你？”“吃人不重要，你沒聽說過最恐怖的是殺人誅心嗎？”
梁楊的心裏不同的聲音激烈的争吵着，他也不知道哪一個說的有道理。
“上課十分鐘了，你的課本還沒拿出來呢？”沐陽提醒道。
梁楊如夢初醒般的拿出了從起哥那借來的《月亮與六便士》，心不在焉地讀了起來。毛姆寫的太繞口了，根本讀不下去啊，他不停地翻動書頁，借此機會偷偷看着她秀麗的臉龐。
“你看書這麽快的嗎？”
“你怎麽知道我看書快？”梁楊不解的問。
“你的書被翻得嘩啦啦的響，我想不知道也不行啊。”
梁楊的臉瞬間變紅了，“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沐陽把他手中的書拿了過去，看了一眼藍色的封皮，“《月亮與六便士》，好看嗎？”
“挺不錯的。”梁楊誇贊道，他忘記了剛才不知道是誰說毛姆寫的東西拗口的。
“你去哪實習定下來了嗎？”
“嗯，J市。回我母校。”
“什麽時候動身呢？”
“明天中午十二點。你們呢？”
“後天早上。既然我比你走的晚，我去送送你吧。”沐陽提議道。她緊接着補充，：”怎麽說我們也是朋友，朋友要走了，我當然要去送一下。”
梁楊像觸電了一樣，“不會耽誤你的事吧？”
“明天全年級放假，應該沒事的。”
“那……”這是前面的段海文又笑了起來，梁楊再次重重地踢了他一腳。
☆、第 4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