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潘多拉魔盒
潘多拉魔盒
“池先生,你在女人身上花費太多的時間了,這讓我很懷疑你能否勝任我們之間的合作。”金色小辮的外國男人身形高大,寬大的沙發都被他坐了一半,他鷹隼一樣深邃的眼睛裏投射出冷酷的光,這份冷酷讓他引以為自豪。
“盧切斯先生,近日有傳聞說阿爾莎夫人與前意大裏總理安德萊奧蒂關系密切,多次一起做禮拜、吟唱聖歌。”聽盧切斯說完生硬的中國話,西裝男笑吟吟的走出來道。
“Shit!”他叽裏咕嚕的說了幾句意大裏語,又帶着美國密西西比州的濃重口音。
池濰州皺眉聽了兩句,注意力一直還在桌上的一沓照片上。
加上上次的擁抱照,足足有十張之多。
這次,他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助理偷偷瞥了兩眼,看到夫人與那陌生男子走的那般近,耳朵都快貼到一起了。
怪不得先生的臉越來越黑。
盧切斯很快做出了決定,他要殺死那個奸夫!而這個背叛他的淫、婦,他會再給她一次機會。
他還不忘給池先生忠告,“像這樣的女人,你們中國有個詞,叫水性楊花,你應該一qiang殺了她。”
“在中國,我們都是文明人。”西裝男又出來道。
盧切斯只覺得這個西裝男太裝,冷酷的綠眼睛轉了轉,繼續說道:“那個男人,”
他想了想,“別讓他死的那麽快,得讓他知道不是什麽人他都惹得起的。”
“盧切斯!”池濰州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至極,就那一眼,盧切斯就止住了嘴,洋洋得意的冷酷化為灰燼,眼裏只剩惶恐,讓人覺得有些可憐。
“sorry。”盧切斯深深忏悔,又大段大段地引用了聖經裏頭的話,企圖池先生一個不信教的人也能被他的誠心打動。
盧切斯原本以為池先生是個和他一樣冷酷的野心家,沒想到卻陷于無用的愛情裏,叫人惋惜。
面上卻是不顯,繼續跟他談着合作,心裏卻對他看低了兩分。
合作一天哪談的完,盧切斯覺得今天格外不順,好幾次自己提的要求都被對方圓滑的推了回來,再這樣下去,他回去不好交差。
臨來前,費爾羅先生就說過這位池先生不簡單,是他太過大意了。
光從一片歌舞升平中能看出什麽來呢。
倒是那個女人,可以作為切入點。可理智告訴他,最好不要這麽做,因為中國有句古話,叫做“龍有逆鱗,觸之即死。”
他是來合作的,不是來尋仇的。
兩方和睦的在中國餐館用過晚餐,盧切斯對中國美食贊不絕口,忍不住吃多了,只想早點回去休息。
池濰州也無心多留,派人安置好他,就帶着人離開了。
半夜還有一場局,是國內的,所有白日裏見不得人的,都可以在這暗夜裏肆意橫行。
只是在此之前,西裝男出言提醒道:“先生,夫人那裏要不要派人過去?”然後将夫人接回來。
“不用。”池濰州用手擰了擰眉,連續七十二小時沒有休息,他的頭疼開始發作,“藥帶了嗎?”
“帶了帶了。”西裝男一手遞藥,一手倒水,動作熟練。
“您先睡一覺,有什麽事可以吩咐我。”
藥水經過喉嚨流進胃裏,有冰冷的刺痛感,池濰州閉了閉眼,頭腦越發清晰,對他道:“陸先生那裏,叫他手下的動作先停下來。”
“那…那個男人?”先生舍不得處罰夫人,可勾引夫人的奸夫總要處置吧。
“國家最近在查偷稅漏稅,你去幫幫忙。”
西裝男聞歌而知雅意,這是要兵不血刃了。
他小心打開車門,走出去,昏暗的車廂裏有qiang煙味兒,西裝男回頭看了一眼,幾雙嗜血的眼睛對了上來,他感受到死亡的距離很近,但這樣的感受太多,他從容的移開眼。
而不透明的車窗已經關上了,月光朦胧照下,讓這輛普通的車淹沒在車水馬龍裏。
西裝男繼續往前走,路過一家馄饨店,老板娘叫住他,“你好久沒來啦?天天加班吶!”
他恍惚了下,從陰暗裏回到光明塵世,他有些不自在,語氣都有些結巴:“是…加班呢。”
說着,他坐下來要了一碗混沌。
老板娘高興的笑了,給他煮了最大餡最足的一鍋,還問他:“你女朋友呢?好久沒見到你帶她來了。”
西裝男清俊的臉暗了暗,低聲啞道:“已經分手了。”
“那可惜了。”老板娘合上鍋蓋,“你這麽個好小夥兒,那姑娘也是個明朗大方的,你們倆分手,可惜了。”
老板娘兀自感慨着就看到迎面走過來一個年輕女郎,眼眸清麗,直直對她道:“老板娘,打包一份馄饨。”
“好嘞。你好久沒來吃了吧。”老板娘熱情的招呼着,又下了十五個馄饨進鍋,在蒸騰的熱氣裏,她這才想起來,這個女郎不就是剛才那帥小夥兒的女朋友嗎?
她急急走出來一看,那帥小夥已經不見了,只桌上留了馄饨的錢。
那女郎還站在樹下,像是怕夜晚的太陽。
“他走了?你們不聊兩句?”
“我們已經分手了,沒什麽好聊的。”女郎說。
老板娘吶吶,還是說:“你們以前那麽好,現在這樣,可惜了。”
“要還喜歡,兩個人再試試吧,沒什麽過不去的坎。”老板娘是個過來人,看得出來這對還是有感情的,要真這樣就散了,以後會留多少遺憾。
女郎看着餐桌上的紙巾盒,問老板娘:“馄饨好了嗎?”
“好了好了,我去盛。”老板娘心頭嘆了口氣,回了廚房,索性将鍋裏馄饨都盛了起來打包好。
女郎看着兩個打包盒,也沒有說什麽,接過袋子沉默的走了。
西裝男遠遠的望着,這時有車停在了他的旁邊,車門打開,他邁身進去,心腸又冷硬了起來。
這家馄饨店他不會再來了。
她只要過着她那平淡的日子就好了,不用被他打擾。
另一頭,鄭顏在周達家焦心焦肺的等到了半夜,終于等到了何楊柳。
停在公寓樓下的車悄無聲息,周達拉開車門将人迎進來,這些天何楊柳身心遭受折磨,臉都瘦了一圈,一看到鄭顏就抱着她放聲大哭了起來。
哭過了十來分鐘,何楊柳慢慢冷靜下來,接過鄭顏手裏的濕毛巾擦幹淨臉才道:“周達你也過來坐吧。”
周達聞言走過來,坐到她倆對面,神情自然。
“要喝點水嗎?”鄭顏問她。
“不用。”何楊柳搖搖頭,神情變得嚴肅,看向鄭顏:
“不過可以給我泡杯咖啡嗎?我喜歡用咖啡豆磨的,周達你家裏應該有吧。”
“廚房裏有,在灰色第二個櫃子裏。”周達回答。
“那我去泡。”鄭顏起身,又問何楊柳:“要加糖嗎?”
“加兩塊吧,嘴裏有點苦。”
“好。”鄭顏點點頭。
等鄭顏走了,何楊柳才對周達低喝道:“你瘋了!你把鄭顏叫過來!她好好的過着她的正常人生活不好嗎!你把她拉進來!”
“呵!”鄭顏不在,周達也沒必要再裝出一副純良模樣,冷冷發笑道:“這話你應該去對池濰州去說!”
“你什麽意思?”
“鄭顏沒有告訴你嗎?她跟池濰州在一起了。”
“沒有。”何楊柳煩躁的抓了抓頭發,這幾天讓她的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個遍,她重新認識到了這個真實而可怕的世界。
她這才知道,鄭顏一直暗戀的池濰州,她以為的一個曾經同學現在霸總,其實是黑暗裏一個很可怕的存在。
鄭顏絕對不能跟他在一起!
“他們兩個怎麽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周達回答。
“別唬我,說真話。”
周達的臉冷了下來,慢條斯理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對了,”周達像是想到一個極有趣的消息,想分享給她聽,“鄭顏告訴你了嗎?她得了胃癌,是晚期。”
在何楊柳極度震驚的眼神裏,周達繼續說着:“醫生說,她活不過這個月底。”
“這也是真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
擔心咖啡豆已經磨好,何楊柳速戰速決道:“你送她回去。”
“或者,我走。”
“你能走去哪裏?”周達諷笑,“陸先生可是到處找你。”
“你跟陸先生的婚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下個月八號吧。”
“我死了你也不會好過。”何楊柳看着他,“我去廚房看看鄭顏,你趕緊做好決定。”
“我送她走。”周達說。
“但是我不能保證,池濰州不會對她說什麽!”
何楊柳淡淡的看他一眼,“你比池濰州差遠了。”
周達看着她走進廚房,俊朗的臉滿是陰鸷。
廚房裏,鄭顏正在燒開水,咖啡豆已經磨好,但她沒有找到方糖,不知道用砂糖充數可行。
何楊柳走了進來,鄭顏就問她:“找不到方糖,砂糖可以嗎?”
“都行的。”她又不是真想喝。
鄭顏盯着熱水壺,過了幾秒才說:“楊柳,你是出什麽事了?不方便說嗎?”
從剛才一進門就哭,可半句不提她這些天的遭遇,剛才又那麽明顯的把她支到廚房裏,是跟周達有話要說,她不能知道嗎?
鄭顏有點受傷,為她這樣明顯的不信任。
何楊柳個子高,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顏顏,我是很想告訴你的,可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誰也不知道打開後是什麽。我不敢冒這個險。”
“我不明白。”鄭顏垂下眼眸,心裏紛亂如麻,在愛情上,池濰州對她冷漠。難道友情的溫暖她也要失去了嗎?
“那我先問顏顏你一個問題,顏顏你…得了胃癌,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鄭顏很慌,對上何楊柳同樣受傷的眼眸,她心裏的某一塊開始崩塌,她別開臉,低聲道:
“我不想你痛苦…癌症是治不好的,我快要死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讓你傷心。如果…如果你不知道也就不會難過了,我希望你能一直快快樂樂的。”
何楊柳伸手抱住了她,擱在她肩頭道:“我也是一樣啊,希望你永遠快快樂樂的。”
“所以不能告訴我對嗎?”鄭顏問她。
“是啊,”何楊柳放開她,“你瞞了我一次,我也瞞你一次,我們互相扯平了。”
“那你會有生命危險嗎?”
“沒有。”當然會有,何楊柳笑容明媚的告訴她,“水開了,接下來的咖啡就讓我來煮吧,你先跟着周達回去,明天再來看我。”
“我陪着你吧。”鄭顏不放心,她能從她臉上看到一種名為訣別的東西。她希望自己看錯了。
“不用,我等下就要回家一趟,你留在這裏也沒用。”
“好叭。”鄭顏想說她也跟着她回家,可不好打擾他們一家人團聚,所以還是明天見吧。
“鄭顏,走了。”周達在客廳裏喊她。
“那我先回去了。”鄭顏說。
何楊柳拔了插頭,滾燙的開水倒入茶杯,熱氣氤氲了她的臉,化成水珠落了下來。
“今年你的生日我還沒有給你買禮物,要不現在補上吧,你想要什麽禮物?”
“不用啊,那個時候我們也還沒有遇見,不用的。”
“要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那陪我一起去一趟明月山吧,聽說那裏的符柩很靈。”
“好啊。”何楊柳擦擦臉,回頭看她,“我們去吧,明天出發怎麽樣?”
“鄭顏你速度快一點,別總磨磨蹭蹭的。”客廳裏,周達等的不耐煩了。
鄭顏低下了頭,說:“好啊。”
“我先回去了。”鄭顏忽然不覺得難受了,複而對外面喊:“周達,你才磨磨蹭蹭!”
“你催什麽啊,我還想多跟楊柳說幾句話呢。”鄭顏沒好氣的對他道。
“以後又不是沒有時間,我這麽大晚上的送你回去你都不知道感謝嗎?”
“感謝你啊。”鄭顏跟着他一起下樓,“我覺得你們好壞,把我當小孩子一樣,什麽都不告訴我,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楊柳怎麽了,她不說,你也不說嗎?”
周達打開樓梯口的燈,沒什麽表情的回答道:“會有人告訴你的,我又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鄭顏最讨厭他這幅樣子,總騙人!
“我是真的不知道。”周達語氣很敷衍,“她不想說你管那麽多幹什麽!”
“是你把我叫來的!”鄭顏很氣。
“誰叫你跟池濰州在一起了!”還騙他,要不是他偷偷派人查了一下,不然還被她蒙在鼓裏呢。
“你強詞奪理,跟他有什麽關系!”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鄭顏不說話了,周達看着他這個樣子,冷冷嗤笑了一聲,兩個人不再說話,誰也不理誰。
順利把她送回家,周達一句話也不說開車掉頭就走了。
鄭顏忽然明白了,當她選擇和池濰州在一起後,她将徹底失去周達這個朋友。
或許,以後失去的會更多。
鄭顏打開門,池濰州不在家,家裏寂靜又空冷。
她認真的吃了胃藥,又吃了一顆安眠藥,可一晚上還是沒睡着。
她想了想池濰州,又想了想何楊柳,還想了想周達。
今天一天裏發生了太多的事,她身體累到力氣枯竭,可大腦卻越來越清明。
淩晨三點的時候,她終于又吃了一顆安眠藥,睡過去了。
但願明天一切安好。
如果她不用死就好了,鄭顏睜了睜眼,兩行清淚滾了下來,灼傷了她的指尖。
她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