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渡劫凡事1
第19章 渡劫凡事1
“鐘離嬰。”桑忻放下手中的書卷喊道。
“嗯?”
“你為何到山上來。”
鐘離嬰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誠實相告:“我逃荒來的。我想着山上可能有吃的,就上來了。”
“山上能有什麽吃的。”
“野果,野獸。”鐘離嬰道,“誰知遇到了下雨,又遇到了你的屋子。”
“野獸?你不怕遇到猛獸?”
“不怕,我能打死老虎。”鐘離嬰道。
桑忻眼底浮上淡淡訝異。
“真的,我打死過老虎。就在我十歲的時候,我的力氣可大了!”鐘離嬰見他不信,忙說。
“十歲……”桑忻搖搖頭,像是在聽小兒吹牛。
鐘離嬰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麽能證明他力氣很大的東西,結果瞧見屋裏幹幹淨淨,并沒有什麽大件的物事,他懊惱地抿了抿唇。
“不是我不想信,而是你說的實在匪夷所思。”桑忻道。
鐘離嬰看向他,忽地眼睛一亮,道:“我能抱起你!”
“……不用。我也能抱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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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嬰有些惱然,手指在桌上用力戳了戳,桑忻正想說點什麽,卻見自己的茶幾像是蛛網般裂開了幾道痕,緊接着茶幾碎了。
鐘離嬰:“!”
桑忻:“……”
兩人面面相觑,鐘離嬰慌亂地擺手,顯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桑忻詫異道:“……我信了。”
“我、我會賠你的!”鐘離嬰愧疚道。
“你怎麽賠,你有錢?”桑忻倒也不生氣,語氣仍是淡淡。
“這山上有樹,我給你重新做一個,可以嗎?”
“現在下着雨。”桑忻望向屋外。
天色越來越暗,雲層如黑煙般遮了大半的天空,層層疊疊的烏色中,時不時閃過一兩道閃電。
“等雨停,我就去砍樹給你做茶幾。”
“這雨還要下三天左右。”桑忻轉眸看向他,“你要在這裏停三天?”
鐘離嬰被問得一赧,臉上出現局促,他的手指緊了緊,下定決心般道:“你缺不缺仆人,我無處可去,我想如若你需要仆人,我可以——”
“不缺。”
“我的力氣很大,我可以幫你做很多事情,我、我還會做木工,能幫你打家具,幫你磨墨,給你解悶……我不要錢,只希望有個落腳的地方和一口飯吃。”鐘離嬰着急地介紹自己,想要為能夠有個落腳的地方再努力一下。
桑忻靜靜地看着他,仍像初見時那般清冷疏離,他啓唇道:“我習慣一個人。雨停後你就走吧。”
鐘離嬰垂下睫毛,知道不管自己怎麽求都不會再讓這個冷淡的人改變主意了,有些失落和迷茫。
桑忻又道:“你力氣大,去酒家客棧興許能找到活計。”
“我知道了,謝謝你。”鐘離嬰悶悶道。
話說到了頭,兩人不再說話,屋內一片安靜。
桑忻站了起來,道:“我去書房。”
鐘離嬰陷在低落情緒中,聞言低低“嗯”了一聲。
腳步聲清淺,似乎頓了頓,鐘離嬰轉頭看去,正好瞧見桑忻收回目光,繼續走出去。
白衣少年身形颀長清瘦,挺拔如竹柏,氣質沉穩中帶着飄飄仙氣。
或許他真的是神仙,所以不想與我這個凡人交往。鐘離嬰低落地想。
鐘離嬰抱住雙膝坐在那裏,腳邊是一盞油燈和碎了的茶幾,屋外風雨飄搖得像他渺茫的未來路。
不知道坐着發了多久的呆,突然一聲巨響驚醒了鐘離嬰,他迷茫地擡起頭,發現發生巨響的是剛才桑忻去的“書房”。
他忙站了起來,往那邊跑過去。
跑到門口,看見面前的場景時,鐘離嬰一臉錯愕。
大概是風太大了,把屋頂的茅草給掀開了,而桑忻正好就站在空了一片茅草的屋頂下,嘩嘩的大雨将一身白衣的他淋了個透,有幾縷發絲沾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睫微斂,墨黑的眸子依舊平靜無波,雨水劃過他漆黑的眉和密長的睫,順着利落的線條彙集到下颌滴落。
雨下的白衣少年,好看得像是一副暈染後的絕世水墨畫。
鐘離嬰嘴角動了動,拼命壓制住笑意,他走過去,把桑忻拉開,仰頭看向破了個大洞的屋頂,道:“這洞真大啊。”
這句話好像提醒了桑忻,他臉色微變,道:“我的書。”
桑忻一改波瀾不驚,蹙着眉去搶救他雨下的所有書籍。
鐘離嬰見他這麽着急,也趕忙幫他把書全抱出來,轉移到剛才的廳屋裏。
忙活了好一陣,終于把所有的東西轉移到幹燥的屋子裏,鐘離嬰微喘着氣,抹了抹額上的汗。
“多謝。”桑忻微松了一口氣,看向鐘離嬰道。
“不用謝。”鐘離嬰笑道,“我應該做的,你還收留我躲雨呢。不過,你的茅草屋确實不防風雨,最好把茅草換成屋瓦比較好。”
桑忻眉頭微擰,臉上似乎有點為難。
鐘離嬰觑着他的臉色,問道:“你沒有錢嗎?”
“……不是,只是不知道怎麽弄。”桑忻搖頭道。
“我會,我可以幫你。”鐘離嬰道。
桑忻眸光瞥向他。
“你放心,我不是要賴在你這裏,等我到山下找到了活計,空閑時就可以到山上來幫你蓋屋子。”鐘離嬰怕他誤會,忙說。
桑忻眸光動了動,靜默地望着他,鐘離嬰茫然地和他對視。
少頃,桑忻開口道:“你可還想在我這裏留下?”
“唔?”
“你可以留下,我給你落腳的地方和一口飯吃,”桑忻頓了頓,道,“但不是仆人。”
鐘離嬰雙眸一亮,喜悅盈上眉梢,他點頭道:“嗯嗯!那我可以做你的書童。”
桑忻臉色微妙了一瞬,道:“什麽都不用做。”
“我怎麽能吃白飯呢?”鐘離嬰不好意思道。
“做個伴吧。”
鐘離嬰愣了一瞬,開心道:“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對嗎!”
桑忻微怔,眼底有些茫然,他看着一臉期待望着他的鐘離嬰,終是點了頭。
雨停了之後,鐘離嬰和桑忻一起重新翻修了幾間屋子,把茅草變成了瓦片,看起來比茅草屋更加結實了。
過後,鐘離嬰又去砍了幾棵樹,給家裏做了一些家具。桑忻自然也沒閑着,聽從鐘離嬰的教導,學會了給做好的家具抛光上油。
鐘離嬰除了不會讀書和做飯,其他都會一點,這讓桑忻發自內心地敬佩他。而桑忻學富五車,博覽群書,才智無雙,還會做好吃的,鐘離嬰也是發自內心地欽佩他。
兩人性格一靜一動,倒也不矛盾,反而相處十分融洽,桑忻擔心兩個人生活會令他難受不舒服的事并沒有發生。
冬去秋來,時光荏苒,三年匆匆而過。
魚鱗彩雲悠閑地漫步于澄澈藍天,天邊被晚霞燒紅了一片灼灼,粼粼波光的湖邊,兩人坐在竹椅上,腳邊放着各自的釣具,一派閑适和靜。
“若是這天永遠這般清澈幹淨,生活這般安寧喜樂就好了。”鐘離嬰翹着腿,望着霞雲感嘆道。
“北邊張春上個月占領了封城,張春為人狂妄暴躁,封城的百姓有大半湧去了江城。江城是喬志和的地盤,安置難民的事會讓他頭疼不已。”桑忻拿着樹枝在地面上劃着土,随意幾下就把如今天下大勢劃了出來,“喬志和同張春争鬥多年,終會有一戰,這也許就是兩人決戰的契機,你猜最終誰贏?”
鐘離嬰瞧向他,道:“你想讓誰贏?”
“我想讓喬志和贏,對于百姓來說,在喬志和手下比在張春手下活得好。”
“可張春會贏對嗎?”鐘離嬰問。
“嗯。”桑忻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今天下正處于多事之秋,曾經統一的九州四分五裂,群雄并起,為争奪地盤互相征伐不休。在這種局勢下,最苦的是百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人間處處是慘相。
“你終日讓人給你打探天下消息,就為了擇一值得效忠的明主。如今明主還沒出現嗎?”
桑忻沉吟道:“也許快了。”
鐘離嬰驚訝道:“誰?你看中誰了?”
桑忻用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名字,鐘離嬰坐直了起來,低聲念出那兩個名字:“周承?”
“嗯,他如今只有一個西南小州。”
“他哪裏像明主?”鐘離嬰好奇道。
桑忻沉吟道:“愛民,性情果決,明智,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善謀,善用人心……他是一個天生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