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之前說再見,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麽快。”
岑寂本是打算解決完妖界的事情,然後再去人界找到她,纏着她,讓她心中有自己。原以為這時間還要很久,沒想到她自己送上門了。
“你怎麽到這來了?”他接過一旁進來小厮遞的外衫,起身披在‘我’身上,手法輕柔,像是對待一件珍貴的寶物般。
‘我’無奈一笑,解釋道:“我衣服不小心被人髒了,然後換了一身藍衣,路過蒼妖府管轄區域附近,之後被人下藥昏迷了一段時間,再醒來就見到了你,想必也是因為你喜歡藍衣女子的傳聞吧。”
岑寂聽見後半句話,臉微紅,有點不自在道:“你的那些師妹們我會派人送回人界,那……阿游姐姐,你之後有打算麽?”
‘我’轉頭看向岑寂,眉頭微皺,似是疑惑為什麽岑寂會這樣稱呼自己。岑寂見了,又溢出幾聲笑,邊說邊整理‘我’的衣襟:“五年不見,姐姐是不是還以為我還是之前的白毛小怪?”
“哦?沒想到,你們還有這樣一段往事,倒是超乎我預料。不過怎麽感覺,他對你的感情不僅僅是姐姐?”
西延看着自己手心虛坐着,頭往左側的黑色小人,眼中盡是戲谑。淡淡烏青萦繞在眼睛下方,撐着額頭的手指按摩發酸的眼睛。
自從岑寂回來後,對他的偵視片刻不松,一直在找尋自己下藥的證據,可惜,他做事還沒那麽不小心,當初動手的人都給處理了,為的就是以防萬一,誰知道怪種會不會那麽容易死呢?現在除非他好心說出來,不然岑寂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
那個蠢貨估計不是懷疑,是想找證據為自己開脫吧,天真到他都不忍心嘲笑他了。
西延雙臂撐在結實的大腿上,緊而實的肌肉嚴密貼合在一起,繼續饒有興致地盯着手中的小人。
他該怎麽回答才能不出錯呢?
‘我’眨眨眼睛,思考了一瞬,記憶如泉湧回,嗔道:“誰叫你變化這麽大?”
似是沒見過‘我’這副模樣,岑寂連帶着耳朵尖都紅的欲滴血:“阿游接下來去哪?”
之前不過為喚起雲游的回憶才忍着羞恥叫了姐姐,這第二遍是怎麽也叫不出口了。
‘我’思考了片刻道:“應該是準備回去。”
“什麽時候?”
岑寂握拳的力度不自覺增大,心中忐忑,希望她能多留會兒。
“三天後吧。”
手上陡然一松,心越跳越快,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接道:“剛好,後天是妖界祈願的日子,你願不願意和我去看看?”
垂頭,一抹暗意,如風般略過‘我’的眼珠,轉瞬即逝,我淡笑道:“可以。”
求之不得。
*
祈願節有一特色,酒。
每年九月十三這天,玉暇專門釀酒的酒妖會将提前一個多月就準備好的酒盡數展出,供妖攜酒相送,晚上再至城中河祈願。
整個玉暇大大小小的街上,每幾步就能看見一個酒攤子,外面擺起的方桌上坐滿了許多正在喝酒的妖,他們或豪氣一幹,或捏杯小酌。
空氣中彌漫着不同老板獨家傾思釀造的美酒香氣,人聞一口仿佛醇厚的液體就已緩緩流進肚子。
岑寂似乎有些醉了,眼下微紅,擡首,挂滿四角燈籠的巨大樓閣正靜靜散發橙黃的光暈。
“你可以留下來嗎?”可能是見許願的人多了,他也不禁生出請求的意思。
‘我’搖了搖頭:“恐怕不行,你知道的,天下并不安寧。”
妖的食物之一指向人,就算兩者分居兩地,互相管轄,但天下那麽大,出于對食物的渴望,像穢妖侵擾的鎮子和村莊還會還會少嗎?
我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但對他的這一番話也暗暗認同,不過又奇怪:
西延不是一心想要報複岑寂嗎?眼下這麽好的一個機會,為什麽會拒絕?既可以在他身邊安插眼線又可以不引起懷疑,如果不是這樣,他想利用我做什麽?
岑寂斂去眼中的落寞,兩人周圍好像升起一道屏障,隔絕邊上大大小小的聲音。
‘我’似乎想到什麽,出聲打斷這份沉寂:“在這等我一下。”說完,繞進一個巷子。
左拐右鑽,終于在一間酒家停下,‘我’見無人,叩了三下桌面,喚道:“老板,買酒!”
“來了來了!”老板掀開布簾,傾身而出,臉上挂着掐笑。他先是聽見咚咚響聲,随後視線落在來人至于桌上的手上。
三下一組,先重後輕,是先前約定好的。
“姑娘,這酒如何?”他從櫃下搜搜尋尋,最後拿出一個,打開酒壇試探道。
“不行。”‘我’作勢嗅了一下,“太淡了,有沒有年份久一點的。”
“有有有!”老板聽她這麽一說,心下已經确定:叩桌,太淡,約定的人是她沒錯了!
将桌下早已準備好,由淺藍瓷壺裝着的酒拿出,他示意道:“姑娘,這壺怎麽樣?”
‘我’打開檢驗一番,笑着道:“這酒好,就這壇。”
看着自己和老板的眼神交流,那唇角意味不明的笑,怎麽看都像是不懷好意,蓄謀已久,要做壞事的樣子。
這酒絕對摻了東西!
我內心一咯噔,酒,劇情進度,将兩者結合聯想,逐漸浮出一個猜想:不會那毒酒,恰巧是我送的吧?
*
夜晚,是最能引起思念的時候。
一個人,捎上一壺酒,獨自坐在錯落山山頂,望着無邊際的叢林和時深時淺飛入林子的孤鳥,心中一片悵然。
白發被一根亮紅色發帶束成一股,較短些的禁不起束縛,手一擡便被擠了下來,落在他臉頰兩側。
他出神地望着遠處的時不時卷纏在一起的鳥,心中有些羨慕。
垂眸,拿起右手邊的壇子,一打開,一股封存已久,濃郁的酒香溢出,他細細聞了一下,輕嘆道:“好酒!”
“若是你也在就好了。”腦海中浮現出那張清麗柔和的臉,正對他微笑。
雲游才離開十天,他的思念就抑制不住地瘋長,蔓至全身各條神經。他多麽想直接丢下妖界這邊的事,去人界尋她。幸好,在離別時她留下一壺酒,現在能寬解他的相思之苦。
“希望這酒,能遙寄相思……”
岑寂剛将壇沿靠在唇邊,就聽見一聲:“怎麽喝酒也不找我?”
手只停了片刻,便當做沒聽見似的,繼續動作,冰涼細膩的酒滾滾淌進他的喉腔,喝完一口,才道:“你來幹什麽?”
是逐客的意思。
“怎麽,這錯落不能來了,之前不是随意的麽?”西延找了他旁邊一個位置坐下,身子一倒,撐起腳,一個十分惬意的姿勢。
見岑寂将酒壇放下,他直接拿了過來,作勢也要喝,只是剛擡到唇邊,輕嗅幾秒,又放回原處,像是确認什麽事般。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岑寂頭也不轉,暗紅的眸子無波無瀾,淡淡道:“你也說了,是之前。”
面對他冷若冰霜的樣子,西延絲毫沒放在心上,看着夕陽,狀若不經意地問起:“這酒不錯,誰送的?”
“你不需要知道。”岑寂雖不知他想搞什麽把戲,但真的一句話也不想與他多說。
“聽說你陪一女人過祈願節,不會,就是她吧?”
“是又怎樣。”
西延驚訝道:“女人的酒你也敢喝?不怕裏面下了什麽東西?”
“她不會。”
岑寂的耐心幾乎快被耗盡,想擡手趕人,卻驚愕地發現手不知為何沒力氣擡起,軟綿綿的,像是支撐的骨頭都被碾碎一樣。
砰的一聲,旁邊人倒地不起,只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他。
西延又是一副很驚訝的樣子,蹲在旁邊,他突然變得笑嘻嘻的,傳出的聲音就如毒蛇般令人膽顫:“她是不會,可是我會呀。”
又像是懊惱,氣憤似的:“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你!”
“你把她怎麽了……”
西延起身,居高臨下地望着岑寂,眼神就像在看死狗般輕蔑。
“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怎麽樣?”
足下不斷碾轉,力道愈來愈重,西延眼神冷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腳挪開,只留下一只髒兮兮,似水一樣軟趴趴,溢出鮮血的手,他蹲下身,捏起岑寂下巴,譏笑道:“我是真沒想到你會活下來,也沒想到你會這麽蠢,自己送上門。”
岑寂只感覺全身血肉在被螞蟻啃咬,一點一點分解,暗紅的眸子灌滿憎恨,殺意。
“你把她怎麽了!”忍着腦中的眩暈,他又問了一遍。
“殺了啊,還能怎麽?”
這張臉是真的像啊……
西延突然就有些後悔那麽輕易就把那個女人殺死了,如果把她帶到岑寂面前,再一點點折磨,相信他一定會比現在更瘋,也能在他臉上看見更令自己滿意的神情。
松手,從身側抽出一把小刀,将手指放在刀鋒,輕輕滑動,絲毫不在意薄薄的皮膚被劃開,溢出滴滴鮮血,看着這把刀,他語氣惋惜,嘆道:“可惜上次沒有親手處理你,惹出後面這麽多事。”
轉瞬,音調急轉而下,聲音森然,像是來自地獄索命的惡鬼:“這次當然就不能便宜你了,動手,還是自己看着安心些。”
刀刃在夕陽的照射下,折出束束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