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戰事已發，此次選婿之事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
更何況各國來者都不願攪和進這場可怕的戰争裏，于是紛紛提出請辭，秦澈也知道如今形勢，吩咐人備了重禮送他們離開。
大敵當前，秦澈很快便任了李乾為中路大将軍帶兵前往抗敵，而李臨夏則執掌風雲騎與十五萬西路軍從旁協作，務必要将大盛與狄人的聯軍阻擋在北線洛西山外。
雖然李乾才是主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北辰軍真正信服的人是誰，再加上秦澈直接給李臨夏劃分了兵力，此次戰役說不準便是她吃下所有兵力的好時機。
然而就算是知道，那些頑固老臣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們選出的秦宋如今尋不到半個人影，再無這樣合适的人可以壓過李臨夏，在他們的掌控下得到此次出征的機會。
危機，也就意味着轉機。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仗打完，若不亡國，東洲天子或許便能真正握住東洲的權柄。
李乾沉默了許多，許是因為李臨夏一再的忤逆，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奈何不了這個女兒，又或者是身為将軍的責任感，他很快地就将所有指揮權交給了自己女兒，反而從旁配合她進行每一場戰役，很快地就将糟糕的戰局扭轉過來。
多了上一世的經驗，再加上有着極默契的師兄弟配合，李臨夏這仗打的得心應手，簡直攻無不勝，哪怕狄人依然兇殘勇猛，但抵不過她帶兵狡詐多變，總是能以最小的代價便能獲得勝利，東洲小将星的聲名又一次傳遍天下。
就在戰争的緊張與焦灼中過了半年多，兩邊漸漸形成一種僵持狀态，這一日李臨夏正與衆人商量戰事，忽然有急信來報，拆開竟是東方巽的消息。
“東方巽謀逆被抓？”李乾擰眉，連他都不能信這個消息，畢竟以那個大盛國師的狡猾奸詐，哪怕要謀逆也不會鬧得衆人皆知。
“不僅如此，大盛還突然多出來一個五皇子。”李臨夏道，“大盛皇帝有三子一女，其中大皇子被流放，二皇子病弱，三皇子已經被東方巽殺死，這個五皇子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如今便是由這個五皇子攝政，明紹則從旁輔佐，全權處理攻打東洲事宜。”李乾神色沉重，看向李臨夏道，“此事蹊跷，得派人去打探清楚。”
“好。”李臨夏點頭，剛要思索到底派誰過去，就聽李乾道，“你親自過去一趟。”
李臨夏愣住，“可是現在還有戰事，我脫不開身……”
“不打緊。”李乾道，“況且現在已進入冬季，雙方不過小打小鬧，其他人足以應付。”
李臨夏卻還是有些奇怪，但李乾已經做了決定，“這是軍令。”
她只好默然接受，等到衆人散去，李乾才嘆了口氣，垮下了永遠筆直的身軀，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到底出了什麽事？”李臨夏走了過去，一個大盛的五皇子而已，怎麽會就讓他露出這樣的神色？還非得她丢下這裏的戰事親自跑一趟。
李乾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選婿大會之前，秦宋為了反抗私逃去了大盛。”
這事她知道，可是跟現在的局勢有什麽關系……李臨夏悚然一驚，擡眼不可置信，“該不會……”
李乾微微搖了搖頭，他現在也還不确定，可是若查實是真，那宋兒真是讓他失望透頂。
“不過此次讓你去，也不僅僅是為這個。”李乾道，“戰事這樣持續下去，對東洲和百姓都不是好事，如今國庫空虛，馬上入冬又是一大筆開支，必須得想辦法釜底抽薪，早點結束戰争。”
李臨夏也明白這點，她想了想，“其實我也一直覺得很奇怪，大盛國君雖然不怎麽樣，卻并不像短視之人，才剛剛結盟，就馬上撕毀合約與狄人共犯東洲，若不是有天大的好處，那就是發生了什麽重大變故。”
更何況當時一個皇子和一個公主都還在他們這裏。
“我會去弄清楚發生了什麽，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利用的機會，如果秦宋當真在那裏，我會想辦法将人帶回來。”李臨夏有些遲疑，“那這邊的戰役……”
“你放心，你老子當年打過的勝仗也不比你少。”李乾頓了頓，“而且我再有其他心思，也是為了東洲好，絕不會拿國家安危做謀算。”
“将軍百戰死……”他聲音低了下去，“臨夏，你再信父親一回。”
李臨夏沉默了下去，她從不懷疑父親的愛國之心，哪怕對君王不滿，也絕不會拿戰事和百姓開玩笑。
“我會秘密進大盛。”她低聲道，“之後的戰役以求穩為主，不要冒進。”
“我會讓若晴假扮你迷惑敵軍，想來一時半會兒，他們摸不清楚情況也不敢發動總攻。”李乾道，“你放心，在外一切以自己的安危為主。”
這還是第一次父親會關心她的安危。
李臨夏心緒有些複雜，到底沒說什麽，只點點頭轉身要走，若晴是她師姐，身高體型也和她很相似，穿上盔甲短時間內的确可以起到以假亂真的作用。
“臨夏！”就在她剛走到營帳門邊，身後忽然響起了疲憊滄桑的聲音，“東方巽……他很在意你，這回你去的時候，如果可以把他拉攏過來……”
“父親！”李臨夏冷聲打斷了他的話，頓了頓才道，“他是大盛國師，我是東洲将軍，可以和談同謀合作，也可以各為其主戰場相見。”
“我不會，也不想将感情與政治混為一談。”
“我不是……”李乾啞聲想解釋，卻見女兒頭也不回地出了營帳，半晌才低低嘆息一聲，露出幾分頹然之色。
自己大概真的是老了。
秦宋的背叛磨滅了他争權奪利的野心，朽木不可雕也，王爺怎麽會生出這樣一個兒子？為女人昏了頭不要緊，卻不能失了野心和方向，在這樣混亂的局勢下，他居然抛下所有前往了敵國，完全不想承擔起屬于自己的責任，真的比不上臨夏一分半毫！
只可惜，她是個女兒……
哪怕她說得再冷靜決然，可是每每收到暗信時，她都在不自覺地尋找東方巽的名字，剛剛看到東方巽謀逆被囚的消息時，更是不小心撞灑了茶杯。
她可以騙得過自己的心，卻騙不了他這個老父親。
想起放東方巽回國前，兩人曾有過的一番對話，那家夥絲毫不掩飾自己野心和對臨夏的在意，權勢天下他要，可是也願承諾兩國安寧，他也很好奇，按照李臨夏的意願，究竟會鍛造怎樣一個天下。
那是個瘋子，卻只有李臨夏能拉住他的缰繩。
這回一去，大概很多事情就會有所不同了吧！
*
李臨夏快馬加鞭趕到大盛，在東洲暗哨的幫助下悄悄潛入了京城。
此時的帝京還是一片歌舞升平，似乎無論是五皇子的上位還是與東洲的戰役，似乎都沒有影響到權貴們的奢靡熱鬧。
她打聽了一下現在的形勢，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五皇子據說是丞相大人找回來的皇帝私生子，如今不僅在明相輔佐下監國，更是馬上要與丞相女兒明飛雪成親。
李臨夏思索片刻，從手心翻出一塊玉質令牌，這是元玲玲送給她的，借用這個她可以用采辦宮女的名義混進宮牆。
三日後便是大婚，大婚之後據說便要處斬東方巽，她已經不能再耽擱下去。
許是為了驅散皇帝病重的陰影，四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常，連宮女侍衛們都換上了新衣，身上綁了金紅的帶子，迎親的陣勢幾乎比娶皇後也差不了多少。
李臨夏早早地就換了同樣的衣服，做了伺候宮女的打扮守在門外，等到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外面的儀式也已經差不多，馬上就要将新娘子送到皇子府邸。
一身金紅嫁衣的明飛雪比平日裏更多了幾分嬌豔，因新郎還在外面應付賓客，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織金喜扇，轉而讓侍女給她弄些甜湯過來，皇族嫁娶的儀式冗雜繁複，為了減少出恭，她幾乎從早上起就沒有吃喝什麽，如今是又累又餓。
房內安靜了下來，她坐在床榻邊有些出神，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竟輕輕嘆了口氣，下一刻就被一柄短劍橫在了脖頸上。
“是你？”擡眼看到李臨夏，明飛雪竟沒有特別害怕，似乎早有預料，又似乎有些嘆息，“你若殺了我，絕逃不出大盛，何不坐下來喝一杯喜酒呢？李姐姐。”
李臨夏沒心思同她虛情假意應酬，只冷聲道，“秦宋呢？”
“你竟然不知……？”明飛雪有些詫異，緊接着便笑了起來，“我心裏可沒有什麽秦宋了，我嫁的人是大盛的五殿下。”
李臨夏皺眉剛要說什麽，忽覺一道冷風襲來，閃身架住了來人的攻擊，擡首對上一張熟悉的面容，眼前這個正做新郎打扮的人，不是秦宋是誰？！
他居然成了別國皇子？！
“……臨夏？”來人面色震驚，羞愧窘迫等等從眼中一閃而過，最終握劍的手臂緩緩垂下，“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怎麽知道你連姓氏祖宗都改了呢？”李臨夏唇邊冷笑，又瞟了一眼明飛雪，“所以你千方百計逃離東洲，就是為了到盛國來當一個傀儡？”
“阿宋不是傀儡。”明飛雪站了起來，款款走到秦宋身邊，扶着他手臂柔聲道，“他是我的夫婿，大盛未來的主人。”
“這話你也就騙騙他吧。”李臨夏冷道，有明紹則在，秦宋這個毛頭小子想要掌權？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是這對父女竟有如此手腕魄力，竟然可以硬生生推出一個假皇子，想到這裏，她忽然有點擔心起東方巽來。
那家夥，不會這次真栽了吧？
“……臨夏，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秦宋苦笑了下，看向明飛雪的眼神複雜，而後擡頭，“你知道，我無意朝廷争鬥，更不想與陛下争，如今這樣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最好的結果？”李臨夏再忍不住脾氣，擡手劍指向他，“與狄人聯合攻打東洲，這便是你覺得的好結果嗎？！再如何，你也是東洲的子民！”
“可是東洲何曾善待過我！”秦宋也怒了，“我父王忠君愛民，守護邊疆幾十載又落到一個什麽樣的下場？我流落異鄉十幾年，回來卻處處排擠，誰都想要利用我一把，美其名曰是輔佐，實際不過利用我的身份争權奪利罷了！”
李臨夏啞然，那邊明飛雪輕輕握住秦宋的手，溫柔道，“別難過，無論如何，都有我陪着你。”
“嗯。”秦宋笑了笑，輕輕将人擁在懷中，只是下一刻卻手臂一擡将她敲暈，李臨夏被這一變故驚到，卻見他動作輕柔地将明飛雪放在床榻上，然後看着自己道，“我知道你是為東方巽而來，走吧，我帶你去見他。”
李臨夏驚疑不定，到底還是選擇了相信，很快地就在他的指引下扮成小侍衛，跟着去望東方巽被關押的冷宮。
四處張燈結彩，唯有此處卻是一片靜寂荒涼。
宮門外的守衛實在算不上嚴密，李臨夏擡眼看向秦宋，卻見他輕輕嘆息一聲，“等見了他你便知道了。”
他拿出一塊令牌示意了下，那幾個守衛便退讓開來讓他們進去，李臨夏頓了頓，跟着秦宋踏進宮門，裏面雖然破敗，卻仍可見當年的精致繁華。
這裏是東方巽幼時曾住過的地方，當年前朝魏暴帝瞧上臣子之妻元令儀，将她與其子強留在宮中時，就是安置在此處。
想也知道，這裏并不會是東方巽喜歡的地方，明紹則卻故意讓人關在此處，為的不過就是故意折磨他。
李臨夏抿緊唇，心中湧過一抹淺淡的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