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與景元
我與景元
被取下牌匾的店鋪許久沒能挂上新的,後來我與金人巷的商戶混了個熟臉,會長還給過我建議,可惜我這輩子也沒能在經商一道點開技能樹,只能搬了搖椅坐在院子裏,然後彎腰從手邊的工具箱裏拿工具,跟手裏發出拒絕意願的劍器作鬥争。
隔着一道院牆,喧嚣聲還能落在我耳邊。
偶爾有人敲門,幾乎也是金人巷裏已經相熟的人,古玩店那老板看着我的劍器總饞的很,每隔幾日都要過來試圖說服我将劍器割愛。
他今日又過來了,擡手撐着鼻梁上的眼鏡朝上,仔細觀摩一遍劍身:“我這幾日回去又翻了許多記載,也沒能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記載,可是這劍器光華內斂,一看就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怎麽會沒有記載呢?”
他陷入沉思中,回神就見到我手中的動作,很快又道:“照我說啊,公輸老板你就不适合幹養護劍器這活兒,實在不行就找工造司的人,他們估計倒貼都想親自看一眼你手裏這寶劍。”
“那倒是不必了。”将手中委屈着發出輕聲鳴響的劍器放下,我又看向門的方向,今日趕巧,連景元都來了。
前腳剛邁過門檻,景元的聲音就傳到院子裏:“老待在家裏也不好,今天我帶你出去逛逛?”
他進了門,顯然也見到這裏已經坐着的另一個人:“原來已經有客人了。”
古玩店的老板顯然也已經眼熟他,自從公輸姑娘搬過來,這位郎君隔三差五就要來金人巷逛一圈,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點端倪,他們一條巷子裏甚至對賭過,這位郎君什麽時候才能把心儀的姑娘給娶回家。
說真的,他還是第一次見追姑娘像郎君這樣不上心的,十天半個月來一次,再拖延些日子,公輸姑娘說不定都被街上的年輕人給拐跑了。
景元這邊過來,古玩店的老板就十分有眼色提出告辭,他今日也沒能勸公輸老板将愛劍讓給他,回程的時候卻突然想起來從哪兒讀到過類似的構造。
不過他很快搖搖頭,朱明那位聲名盛極一時的化外百冶,鑄煉出的武器從來都鋒芒畢露,那樣內斂藏鋒的劍器應該不是出自那位手裏才對。
院子裏,景元在前面那客人告辭之後就直接坐在待客的位置上,他顯然聽到了剛才那人的建議,也跟着附和了兩句:“懷炎将軍大約不介意繼續為你養護劍器。”
“懷炎這會兒估計忙着呢。”連早些年說重新鑄煉之後還給我的劍器都還沒給我,別說再養護劍器了,“反正我現在有的是時間,也不怕學不好。”
景元跳過這個話題,他低頭将不遠處的劍鞘拿在手裏,然後遞給一旁的人:“那就出去走走吧。你再坐在院子裏幾天,身上估計都要長蘑菇了。”
等我将劍器重新安置,見到院子裏的工具箱也被收拾好,景元本來還坐着,見我重新出來順勢起身。
“請?”
仙舟人漫長的壽命被囿于狹小的洞天之內,從生到死,一輩子可能遠不及化外民那樣精彩。但安居樂業的仙舟又是許多化外民求之不得的仙境。
因為過于安定,在這種地方其實很難養成某種特殊的習慣。
但景元偏生就是成功了。
當我意識到自己能夠準确推算出時間,才後知後覺發現這回事。
他今日比起以往晚來了一刻鐘。
咪咪長大後早就變成一只威風的雪獅子,它今日被景元帶過來了。上次景元來的時候似乎還在與我講,因為家裏養了只獅子,将軍府的日用每每變多,現在他在外的稱號都從閉目将軍變成暴食将軍,而且新稱號要比原來那個威風多了。
景元今日為我帶來的消息不知道要怎麽評論好壞。
“方壺傳過來的消息,說是化龍妙法成功了,不過這是個例,照冱淵君的說法,并不穩定。”他先是将這消息說完,才繼續道,“今日晚來的事情我本就故意的,我猜你發現了。”
沒等我問為什麽,他已經道出緣由:“師父準備回羅浮一趟,我再不做些什麽,怕是要把你拱手讓人了。”
景元今日也梳着馬尾,只是懶散的發尾落在肩頭背後,與他身邊跟着的雪獅子格外相似。
他拍了拍咪咪的腦袋,目光望向我:“就像師父說的那樣,我怎麽說也是神策将軍,慣會使計謀。”
獅子蹭着他的手,很快靠近到我身邊,想要重複剛才的動作。
我學着景元的動作伸手撫摸獅子的毛發,糾正了他的話:“鏡流沒有說過。”
他還笑了一聲:“師父當然不會在你面前說這種事,或者你就當這是我胡謅的也行。”
雖然說是故意的,但他身上的衣服其實只卸去了雲騎制備的輕甲,連閑暇的輕裝都沒來得及換上,等獅子圍在我身邊轉了兩圈,景元已經站到我身前:“我之前給你指了羅浮煙火氣最旺盛的幾個地方,讓你與師父一起去看,才終于把你留在仙舟上,但我現在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聽他顧自說了半天,等他話音落下,我才有機會提醒他:“鏡流大約不會再邀請我前往寰宇了。”
“我其實知道。”景元伸手落在下颌,“畢竟要騙你心軟,可不得多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出來。”
他阖眼望向虛空某一處:“如果是早些年,在我當上将軍之前,我可能不會跟現在這樣站在這裏,甚至沒有這樣頂好的耐心騙着你養成習慣。”
“畢竟你喜歡過的人身上一直相似之處,是那種尖銳又美麗,極為耀眼的存在,偏偏我從一開始就與這些沒什麽關聯。”
他聽到面前的姑娘笑了一聲,于是四落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這話說的還真是奇怪,但凡在羅浮上随便拉着個本地人問一句,誰又敢說羅浮的神策将軍不夠耀眼美麗?
這些話裏面撐死有三分是真的就不錯了。
自從我搬過來,這一整條金人巷裏面,哪家商戶沒誇過這位郎君外表俊俏,性格也讓人喜歡。
至于羅浮的神策将軍,那是懸挂在羅浮上空當之無愧的烈陽,即使寰宇中真的有比太陽更灼目的存在,那很多人窮極一生怕是也見不到一樣。
我的手從咪咪頭頂移開,然後看向景元:“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別的仙舟人幹脆一起,大家都別活了,實在讓人無地自容。”
他似乎是等着我這句話,很快接着問道:“會讓你也無地自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