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他們說話的時候,明華就和烏蘿離開廳堂,去了外面。
煙萦淵風景如畫,來的這幾日明華深有了解,是以這些日子雖然她一直待在幻南山上從未出去,卻并不覺得無趣。
只是眼下,她卻沒有多少看風景的心思。
尤其是身邊有一個人在她耳邊念經的時候。
烏蘿從兩人一出門就開始跟明華說話了,大抵是因為兩人之前說過幾句話,對于彼此心中是如何想的,也都清楚,所以烏蘿他也不怎麽在明華跟前裝了。
她自顧說了半晌的話,都是在跟明華誇贊雲畫多麽優秀旁人都不及的。
“你方才也看到了,只要我師父一回來,根本就沒有旁人在他們之間的份,甚至,別的人在他們跟前都是浮雲一般。”烏蘿也不顧明華沉默,自顧地說着。
明華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靜默不語了。
“對了,方才不是要同你說我療愈之術嗎?不知道師兄有沒有同你說過,這術法是我師父與師兄一同創的,門外人皆不通。”
見明華沒有出聲,烏蘿接着道:“我師父說過,她曾經與師兄一同徹夜研究過此術法,将此術的精要之處記在紙上。”
烏蘿像是想要看明華到底會有何反應,所以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放得很慢,細細盯着明華的每一處表情變化。
明華其實面上沒有多大的反應,她滿腦子裏面想的都是風知曉現在在和雲畫說些什麽。他們這麽久沒有見過,若是尋常思念,方才便可以說,為何要将他們所有人都趕出來,只留他們兩個人?
雲畫離開幻南山那麽長時間,她現在是在跟風知曉訴說她離開之後所受的苦嗎?
風知曉有沒有說些安慰她的話?
他們有沒有……互訴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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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些,明華便覺得有些煩躁,更聽不進去烏蘿的話了。
後面的話也不用多說,她們都明白。
她們兩個能在深夜一同研究療愈之術,風知曉還将她寫下來的東西留着。她們兩人之間,自然關系匪淺。
烏蘿那日拿療愈之術來刺激明華,之後見她去了書閣,料她定然是看過了那裏關于療愈之術的記載。所以此時她特地提起此事,就是為了讓明華心中不痛快。
但是看到明華的反應,烏蘿又有點兒懵了。
怎麽她好像沒有什麽反應?
是她高估了明華,她段位根本沒有那麽高,也沒有悟出來自己話中的深層含義,還是錯解了明華對風知曉的感情?
“是麽?”明華淡淡出出聲,好似真的不怎麽在意一般。
“自然是真的,我師父和師兄,他們現在就在裏面,你要想求證,進去一問便知。”烏蘿輕笑道。
明華與她信誓旦旦的目光對上,她好像一直都很有信心。
從明華見到她的第一面起,即便那會兒她還是第一次來到幻南山,第一次見到風知曉這個人。她就有足夠的自信,自信風知曉會對她另眼相待。只因為,她的師父是雲畫。
“那怎麽會有我的出現呢?”明華聲音平淡,語氣無波無瀾。
“你什麽意思?”話一出口,烏蘿就反應了過來。
明華的意思是,倘若他們兩個的感情當真如同烏蘿說的那樣,那明華這個生得與雲畫這般相像的徒弟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感情的事情,本就存在着不确定性,師父與師兄,偶爾争吵兩句,也無傷大雅,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心中最挂念的是彼此。”
“你也說了呀。”明華似笑非笑道,“感情的事有不确定性。”
兩人不歡而散。
這倒也正常,她們兩個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都看彼此不太順眼,若是現在能好好在一起說一會兒話,那才是奇怪了。
兩人散了以後,明華就回了書閣。
昨天她只顧着修習療愈之術,所以并未在意其他的事情。現在将這幾本書重新看一看,上頭确實是有修改的痕跡的,而且很明顯,這個自己并不是風知曉的,也并非專人手抄。
她低頭看書,但實際上卻看不進去幾頁。
外面的細風吹動葉子,都能惹得她擡頭去看一眼。
這樣的集中力,完全是無法靜心修習的。
就在明華打算放棄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風知曉是可以用瞬移之術的,他的修為已經高到了足夠在其他人毫無察覺的時候近身。但是或許是為了照顧明華靈識低微,又或許是怕吓到她,所以風知曉每次來的時候,都會有腳步聲。
明華幾乎是很确定來人是風知曉的,她站了起來,朝門口看去。
然後看見了一道與她師父一樣光風霁月的身影,但并不是風知曉。
來人是雲畫。
“在做什麽?”雲畫看了明華的桌上一眼,随口問了一句。
她一向是很少對小輩有這樣關心的,就算是她的三個徒弟,收回來了之後也很少這樣閑聊。更多的時候,雲畫都是讓他們自己修行,然後再指點一二。
但是明華顯然是不一樣的。
明華看了一眼立在書閣門口的雲畫,她目光柔和,眼波當中卻沒有什麽情緒。
有這樣一種人,即便總是目光冷淡,瞧着像是冷落人,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快,只會認為這人性子如此。
明華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
“小師叔方才同我說,原來我學的療愈之術,竟全是師祖自創的。明華愚鈍,只覺得師祖天資非凡,佩服得緊。”
明華還未說話,雲畫便開口了:“你說的療愈之術,那應是知曉悟出來的,我不過是代他記下來罷了。”雲畫聲音淡淡的,但語氣中,眼神中,無乏對風知曉的贊美。
這話分明是證實了方才烏蘿的話是假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明華的心裏面卻更加不舒服了。
不過雲畫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來這裏是有另外一件事情的。注意到明華的目光,雲畫解釋道:“你師父去門主那兒了,一時半會兒應是回不來的。”
明華皺着眉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應該先問一下雲畫來找自己是有什麽事情,還是等她自己開口。
雲畫沒有給明華做選擇猶豫的機會,她開口道:“我是來探一探你的靈脈的。”
雲畫從進來到現在,一直都開門見山。
反倒是明華,心有猶疑。她聽見雲畫的話之後,一邊眉毛輕挑了一下,想要開口說什麽,就聽見雲畫淡淡雨道:“我已經提前與你師父說過了,他同意了。”
雲畫臉上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是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難免還是有幾分複雜的情緒。
她提出要探明華的脈的時候,風知曉答應了,他答應之後,又說了一句:“她膽小,有些怕生,你等她同意了再探。”
雲畫倒是沒有看出來明華膽小,雖然她看着柔弱,眼神也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但可能是這個名字給她的影響太大,又可能是她的直覺。
她總覺得,明華的內心是與她的表面相反的。
風知曉這話,說實在的,是完全沒有将他們過去的事情放在心中。
若是以前,雲畫出于意氣,可能會負氣地問他一句:“那她要是不同意呢?”
但是現在,雲畫不會說這樣的話。
明華聽到雲畫的話之後垂眸,雲畫看不清明華的表情,只見她過了一會兒才将手腕遞了過來,大大方方地讓她探。
雲畫也不客氣,這本來就是她來這兒的目的。
她将手放在了明華的手腕之上,與旁人探脈不同,雲畫探脈的同時,給她的靈脈裏面打入了一股仙力。
明華不知道那是什麽,只感覺手腕冷冰冰的,她擡眼朝雲畫看過去。
雲畫看着她的逐漸清晰的靈脈道:“你看出來了,我探靈脈的方法與旁人不同。因為封一個人靈脈的方法太多了,要想改掉一個人的靈脈在尋常仙人看來,或許覺得是件難事,但是對于修為高深且精通此道的人來說,易如反掌。”
明華說不緊張是假的。
在幻南山的時間太久,太多人探脈都沒有探出來她是妖這件事情,讓她逐漸對這件事情放松了警惕。
明華的靈脈在雲畫仙力的催力之下,發出淡淡的紅光。她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但是卻看到了雲畫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詫。
“你這個名字,當真是你自己起的?”明華聽見雲畫冷靜的聲音。
“可能吧,我不記得了。”明華确實不記得了,“我不記得從前的事情,自我醒來起,我就覺得自己叫這個名字,以前是什麽樣的,我也不知道。”
“不記得了?是什麽時候起不記得的?”雲畫又問道,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如常,好像方才那一瞬間的驚詫只是明華的錯覺一般。
明華擡眸朝雲畫看了一眼。
雲畫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問的有些多了,不過這些确實是她想要了解的,所有即便是明華這樣看着她,她也依舊沒有收回目光。
明華淡淡的地将目光收回:“就是師父将我帶到幻南山上那天。”
明華被帶到幻南山上的日子雲畫是知道的,這個須眉仙人在給她的信中寫了。
“倒是巧了。”雲畫不由得出聲了一句。
“怎麽了?”明華出聲問道。
“沒什麽。”雲畫将手從明華的手腕上移開,“雖然療愈之術并給我獨創,但這深入靈脈的探脈法卻是所創。你師父曾為你注入過仙力,不過并不多,想必也是惦記着你仙根不穩的緣故。”
明華沒有想到她真的能夠探出來這些,當下有些驚訝,但是又沒有聽見別的,這才松了一口氣。
像是為了給明華解釋一般:“你師父的仙力我再熟悉不過,自然能夠探出來,你體內還有別人的,我卻探不出。”
那是那個魔君的!
明華更加驚訝了。
雲畫表情還是很自然,她來的目的是探脈,探過了脈之後,就準備離開了。
雲畫才出了書閣,就看到了匆匆回來的風知曉。
須眉仙人沒有那麽好纏,風知曉這麽快回來,只有一個原因,雲畫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沒有吭聲。
反倒是風知曉先開口:“如何?”
“左右是你要收的徒弟,我又能奈你何?”雲畫語氣淡淡的,看向風知曉的目光卻別有深意,她看着風知曉臉色變化,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最後收回目光,往外走,不忘警告了風知曉了一句,“下不為例。”
風知曉沉着眸子,目送着雲畫離開。
雲畫才走了兩步,似是心有所感,又轉頭看過去,風知曉果然還站在原地,她出聲:“我方才問她,是什麽時候醒來的,她說是你接她來幻南山的那日。她不知道那日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你知道的。”
雲畫說完這句話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