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夜晚微風徐徐，海城的星空要比別的地方都漂亮。
蘇檸将牛奶瓶扔進垃圾桶，笑着問:“讓你算賬多不好意思，下次我請你。”
江煦搖頭:“不用。”
蘇檸眼皮微垂，好像有些受傷，她強打起精神看着江煦手裏的牛奶:“怎麽想起買牛奶了？”
“川菜太辣，有點吃不習慣。”江煦有些心不在焉地。
“你以前挺能吃辣的呀？”蘇檸疑惑。
江煦看了一眼她，擡了擡眼鏡，視線不知道盯着哪裏有些出神:“很久沒碰過辣的了。”
“對了小煦，明天去昆山島吧，很久沒看見奶奶了。”蘇檸有些讨好地說。
“奶奶恢複得還不錯。”江煦閉口不提帶蘇檸去的意思。
蘇檸抿了抿唇，瞄了一眼後面出來的孟橙:“我們先走吧。”
“嗯。”江煦淡嗯了一聲，手指扯了扯領帶，回頭看了一眼。
蘇檸帶着他上車，“我沒想到你會同意過來。”
其實一開始蘇檸就說有一個叫劉山的制片，他的團隊想跟他聊一聊，沒想到一向讨厭這種東西的江煦會同意。
“莫師兄讓我過來的。”江煦淡聲道。
蘇檸嗓子緊了緊，“是嘛。”
Advertisement
“嗯。”
*
回到酒店，孟橙踢掉高跟鞋直接攤在床上，她把頭埋進枕頭裏，憋了一口氣，之後便大口大口的呼吸，這樣才舒服下來。
卧室裏的落地窗能看到不遠處點亮的燈塔。
剛畢業那陣，她覺得江煦就是她的燈塔，至少那時候她不迷茫，可在重度自我懷疑之下，她的燈塔暗了。
那是一段她不願意回憶的往事，而現在她腦海裏都是江煦一遍又一遍質問她的話。
只是看到江煦的那一刻，她突然想留下來，想拍他的紀錄片，無關其他，只是她想做。
在待了幾天後，以前積極的王湘也開始擺出擺爛的狀态，開始找其他助理的工作。
孟橙坐在沙灘椅上，漁夫帽被她壓低，墨鏡下一雙眼睛盯着海邊看。
其實她挺喜歡大海的，大海很美，不過因為小時候的陰影，她靠近的時候又很害怕。
她收回視線，雙腿疊在一起，側頭看了一眼王湘，“這麽快就開始找工作了？”
“嗯，需要一個二手準備。”王湘聲音有些低悶。
孟橙笑了一聲，“打算轉行？”
“不要，我喜歡拍攝，就算在組裏打雜我都樂意。”王湘眼睛亮晶晶的。
“打雜可沒那麽容易。”孟橙轉過頭，閉上眼睛。
一點都不容易。
“橙子姐，這個項目要是成不了，我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王湘好奇地問。
“玩啊，又不用花錢。”孟橙攤手，揚了揚尖下颌。
“……”
孟橙揚了揚手，看到一臉無語又不敢表現出來的王湘，覺得她很可愛。
這時候，她手機響了，微信裏劉山給她發了一張圖片。
許是覺得她們待得太久了，比較沉穩的劉山有些坐不住了。
圖片是女明星的微博截圖，底下是一張自拍，配文是果然還是導演厲害，又帥能力又強。
這倒不是重點，重點在後面的評論。
——是不是比以前的好。
女明星回複道，【是呢，以前答應那個女導演拍紀錄片，還是覺得她是女性在圈子裏不容易，才把機會給她的，她不珍惜。】
底下一溜煙地拍馬屁。
【她是不是嫉妒女鵝你啊。】
【美女不要理醜女。】
後面一溜的水軍。
孟橙眼皮跳了跳，在她想扔手機的那一刻，王湘及時攔住了她。
“橙子姐，你怎麽了？”王湘顫顫巍巍地坐在那，有些害怕似得。
孟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手機，很好，劉山發的這張圖片激起了她的勝負欲。
王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也突然收到劉山的通知，大概意思就是項目進行不下去就回來。
王湘看了看孟橙:“我們還能拍嗎？”
“拍，為什麽不能拍。”孟橙站起來，她穿得是薄薄的長褲，緊身吊帶套了一件防曬衣，她的腿很長，站起來時，經過的人會多瞅兩眼。
“怎麽拍呀？”王湘本來一樂觀主義現在悲觀的不行。
孟橙頓了三秒，彎腰看着王湘，她拍了拍王湘肉肉的圓臉，“還有一張王牌沒出呢。”
在王湘驚喜又震驚的眼神裏，孟橙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我們不僅要拍，還要拍得更好。”
狠狠地把這個女明星踩在腳下，碾壓！
那一刻，王湘成為獨立導演之後一直都記得的場景，她恨不得把那個場景拍下來，永遠珍藏。
那時候太陽已然要落下，逆着橙紅的落日光，孟橙的周身像是被鍍了一層金光，明明很瘦的身體，卻給人巨大的能量。
正在王湘整個人要沸騰的時候，孟橙回頭，摸了摸她的腦袋，“走吧。”
“我們現在就去用王牌嗎？”
孟橙看了一眼王湘，這傻孩子怎麽這麽實誠呢？
“不是，肚子餓了去吃飯。”孟橙揉着肚子，她已經聞到不遠處海邊燒烤的香味了。
靠近海邊隔着一條馬路有一條小吃街，海城這邊水果豐富，遠一點的冰西瓜，菠蘿，芒果很多，尤其是芒果老板切成花的形狀，還套了袋子。
孟橙買了點冰西瓜，還買了芒果，椰子，遞給了王湘一個。
王湘還在為王牌的事情弄得有些迷惑。
“橙子姐，這個王牌很厲害嗎？比蘇檸還厲害？”王湘跟在孟橙身後。
孟橙看了一眼這個傻孩子，“吃西瓜嗎？”
“甜嗎？”王湘湊過來。
孟橙擡了擡手裏的袋子，“你試試？”
“好。”
孟橙把袋子遞給她，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她把帽子和墨鏡放在背包裏，紫灰色的短發随着海風飄動，這個地方是她三年前最喜歡的地方，她已經三年沒有來過這裏了。
*
鹹腥的海風混着香氣撲鼻的燒烤味，這是海城的一大特色。
正是夏天熱鬧的時候，燒烤攤外側的一個桌子坐着三個男的兩個女生。
張拓拿了一瓶啤酒遞給江煦，“網紅醫生，咱三好久沒一起喝了吧。”
于鑫也湊過來，“上次喝酒還是在孩子百天的時候。”
桌上除了這三人，還有錢萌，另一個女生是于鑫的老婆。
幾人難得碰一起聚一下。
江煦接過啤酒給自己倒了一杯，淡嗯了一聲後，他的視線落在了離燒烤攤不遠的馬路邊上。
其他人叫了幾聲江煦，他也不理，于是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錢萌最先揉了揉眼睛，嘴巴微張，“橙子姐？”
“好像真是。”于鑫回。
“橙子姐！”錢萌站起來往孟橙那邊跑。
桌上上江煦和張拓互看了一眼，誰都沒說話。
孟橙正吃着芒果，聽到這一聲呼喚，她尋着聲音轉過頭，還沒來得及思考，懷裏多了一個人。
“橙子姐我好想你啊。”錢萌撲到孟橙的懷裏。
“萌萌？”孟橙也特別欣喜。
當初她拍錢萌不僅畢了業，作品還被人誇得了獎，那是她畢業後工作最苦的時候唯一慰藉，意義重大。
“你真來海城啦，他們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半信半疑的。”錢萌站在她對面笑着。
“有工作，過來看看。”孟橙說完，也注意到那邊的人，第一眼便看到江煦。
他穿着一件淺灰色的短袖，牛仔褲，坐在那裏，低頭玩着手機，似乎沒注意她這邊。
他總是清隽幹淨，給人一種跟清爽的感覺，就像夏天的海風，撲面而來，清清爽爽。
當她看到那邊的時候，張拓和于鑫都伸手搖晃，孟橙也擡起手回應了一下。
“過去吃點，這家燒烤是這兩年新開的，味道特別好。”錢萌盛情邀請。
“不用了吧，你們先聚吧。”孟橙搖頭拒絕。
“去吧，去吧。”錢萌抓着她的手搖搖晃晃。
孟橙拗不過錢萌，跟着過去，走得時候也不忘拉着王湘的手，怕她拘謹，特意介紹，“我助理王湘。”
錢萌跟王湘打過招呼，不由得感嘆:“橙子姐，你好厲害啊。”
孟橙還沒來得及問厲害什麽的時候，已經到了桌前，張拓拉了一個凳子給她留着。
正好旁邊還有一個空位，她指了指讓王湘坐。
“孟大導演光臨我們這個小聚，可算是蓬荜生輝啊。”張拓吊兒郎當地坐着，手搭在後面的椅子上。
“你可不要取笑我了。”孟橙笑着回看了一眼張拓。
張拓挑眉笑了笑，依舊是一貫吊兒郎當的樣子，剃了寸頭，僅剩的那點長度的頭發還被他染成了橙紅色。
“橙子姐你現在好厲害啊，我看了好幾個你拍的紀錄片了。”錢萌一臉迷妹的表情，“這三年你吃了什麽神藥這麽厲害。”
孟橙一向臉皮厚，這次被錢萌誇的竟然難得紅了臉，她只是笑着謙虛搖頭。
而一向話少的江煦，此時話更少了。大家也都自動忽略他們的過往。
“你這次回來待多久？”張拓在一旁問。
孟橙看了一眼江煦，“順利的話一個多月，不順利的話兩天就走。”
“哇，你也是夠心狠的，來海城也不聯系我們。”張拓說。
“我怕給你們添麻煩，你們這麽忙。”
孟橙說完，便對上了江煦的視線，他就那麽看着她，不避諱，眼裏依舊淡漠地讓人心涼。
“這次拍什麽啊？”
錢萌的問題将孟橙拉回來，只不過孟橙還未說話，王湘小心翼翼地擡手指向江煦，“我們拍江醫生。”
其實好幾次王湘都在底下拉孟橙的衣角，讓她在江煦面前提一提。
只是當王湘說完，飯桌上異常地詭異沉默。
打破這個沉默的還是江煦，他突然站起來。
于鑫看了問了一句，“你幹什麽去啊？”
江煦瞥了他一眼，聲音冷着，“去廁所。”
其實，大家以為他是去逃跑呢。
等他走了，孟橙再一次成為焦點，大家左問問右問問，似乎想把這三年的空缺補上。
燒烤爐子上，冒出木炭的滋滋聲，外面阿婆吆喝着賣炸蝦餅的聲音。
孟橙沒吃幾串，以前在海城，燒烤的時候她最喜歡吃烤海鮮，尤其是烤生蚝。海城的生蚝十分肥美，烤出的湯汁也特別鮮甜。
她坐在那裏，視線越過人群，盯着烤生蚝，若是就她自己，她一定去烤一份吃，可大家吃的都差不多了。
三年過去，即便再要好的感情，三年的空缺，剛見面也透露着生疏和小心翼翼。
孟橙抿了抿唇，喝了一杯啤酒。旁邊的王湘在燒烤的誘惑下一直低頭猛吃。
錢萌喝多了，醉熏熏地靠在孟橙身上，帶着醉意:“橙子姐我快結婚了。”
孟橙驚訝地看向錢萌，不過後來想想，錢萌比她小一歲而已。
“什麽時候？”
“十月二號，到時候你要來啊。”
“行。”
錢萌蹭了蹭她的肩膀，聲音突然變得低落:“橙子姐，你變了好多。”
孟橙微頓了一下，而後笑了笑:“變好了，還是變差了。”
錢萌唔了一聲，“變得穩重成熟了，不過我還是喜歡以前那個肆意嬌縱的你，如果你一直在這的話，肯定不會變的。”
孟橙微愣，手指不自覺地顫抖，整個心髒像是被砸了一下，咚咚咚地跳着。
錢萌最後一句醉醺醺地話，讓她不由得難受了起來。
海浪拍打着沙灘，一片歡聲笑語中，燒烤店夥計端着一盤生蚝上桌，于鑫問了一句什麽話，孟橙沒聽清，她盯着那生蚝，蚝肉柔嫩肥美，蒜末附在上面。
夥計笑呵呵地說:“都是熟客，老板贈送的。”
于鑫和張拓笑着感謝老板。
而她看着那些生蚝眼眶紅了。
錢萌趴在她的肩膀，嘟囔道:“江師兄一定會把你寵成公主的，肆意的，幸福的，嬌縱的小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