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我可以把你帶到遠方去,遠過船只可及之地”
——零四年,遲穆的存稿箱。
晚櫻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的,窗外的天空泛着魚肚白,鳥兒叽叽喳喳的立在樹枝上,清晨的空氣新鮮無比。
她利落的把手指上的鳳仙花拆下來,紅豔豔的十指與蔥白的皮膚相映,漂亮極了。
陽臺上。
溫女士在澆花,花瓣嬌小的茉莉清純淡雅,湊近聞一口撲鼻香,心曠神怡。
晚櫻趿拉着拖鞋走進陽臺,懶懶的倚着門框,呼吸着新鮮空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她盯着那嬌小的茉莉,疑惑:“我隐約記得我是在沙發上睡着的啊”
溫雅耐心的修剪花草,随口道:“包指甲的時候你在沙發上睡着了,是遲穆把你抱進了卧室”
晚櫻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轉身回了客廳。
臨近中午,莊曼給溫雅打了個電話。
昨天,遲總給她空運來了兩大箱子海鮮和熱帶水果,大早上的,遲穆喊來了幾個傭人,要把這兩箱子東西搬到後備箱裏。
她被自己兒子的行動弄得一愣一愣的,那熱帶水果她一個還沒吃呢,她兒子要運哪去啊。
她問:“兒子,你這是幹嘛呢”
遲穆繼續指揮着傭人往後備箱搬,語氣自然。
“晚櫻喜歡吃水果”
莊曼石化了:......
這大有哄不好晚櫻就把金山銀山往她那搬的架勢。
兒子哄女孩子的方法,她服。
莊曼拿着話筒,“昨天老遲給家裏空運了些海鮮,讓晚晚中午來家裏吃飯吧?”
看了眼窩在沙發裏玩着指甲的晚櫻,溫雅應了聲,“好啊,我一會兒給她說聲”
溫雅挂了電話,走到客廳裏,随口道:“今天中午我去醫院陪你爸吃飯,家裏沒人,去遲穆家吃吧,你莊阿姨專門給你做了大閘蟹”
就這樣,晚櫻半推半就被趕出了家門。
晚櫻溜着肉墩慢悠悠的往遲家走去。
遲穆家的栅欄前,五仔和六六探着腦袋,前蹄扒在欄上,立起身子歡快的搖着尾巴。
長開的五仔随主人,帥氣。
比六六那二貨好看多了。
肉墩激動的扯開晚櫻的牽絆,蹦跶着朝五仔跑去。
晚櫻看着那膩歪在一起的兩條狗,被秀了一臉。
遲穆雙手插兜,懶散的等在家門口,兩道視線相對,晚櫻微微有些不自然。
男生的聲音低低沉沉,“昨晚睡得好嗎”
晚櫻哼唧,“一般般”
聽見聲響,莊曼擦了擦手,走出廚房。
玄關處,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折腰給女朋友拿鞋,還體貼的放在她腳前。
莊曼想,有生看見自家少爺任勞任怨,也是奇了。
“晚晚,果盤裏有鮮果,先墊墊肚子,讓遲穆帶你參觀參觀,阿姨給你們做飯去”
晚櫻禮貌問好,随着遲穆坐到沙發上。
果盤裏的葡萄又大又紫,晚櫻捏了一個,汁液濺的滿口腔,酸中帶甜。
“要不要上樓看看?”,遲穆詢問旁邊的女生。
猶豫了片刻,晚櫻點點頭,以前補習的時候只進過他的書房,她有點好奇遲穆的卧室。
據說男生的卧室大都不着邊際。
二樓就是遲穆的天下,游戲室,書房,卧室,小健身房......
遲穆的展示櫃裏羅列了一排排迷你機車,模樣逼真。
晚櫻禁不住,拿了一個黑色的模型放在手裏把玩。
“喜歡?”,遲穆問。
晚櫻搗搗下巴。
看晚櫻點頭,遲穆轉身,從展示櫃下的抽屜裏翻出個模型,放在桌上認真的拼了起來。
晚櫻坐在榻榻米上等她的模型,閑來無事,她随手抽了本書看。
聖埃克蘇佩裏的《小王子》。
“如果你愛上了某個星星上的花,那麽夜晚觀天時,就會感到溫馨,所有的星星都盛開着鮮花”
這本書裏,晚櫻最喜歡的一句話。
再讀小王子,晚櫻還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她粉了多年的GUY神。
當年的他就好若是億萬顆星星中唯一的一株花兒,這足以使GUY粉們在遙望星星時感到快樂。
哪怕他是轉瞬即逝的流星,絢麗還是留在夜空中。
童年的夢想無法連接成人的現實,純真至善也并不存在。
晚櫻阖上書,眼底的黯然轉瞬即逝。
把書放回原位,忽然飄零下一張泛黃的紙張,落到她的腳邊。
隐約可見,那紙張上仿若寫着一首詩,洋洋灑灑的鋼筆字,帶着穿透紙張的力量。
這許是遲穆青春年少寫給哪個小姑娘的情書。晚櫻腦補着許多個可能。
她忍不住想看一眼,心中泛酸。
但是未經別人允許看別人的信件不好。
但她不是別人呀,是他女朋友。
晚櫻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紙張。
她背對着遲穆,偷偷看了起來。
待看清了裏面的內容,她瞳孔緊縮,笑意盈盈化作雲煙随風散。
是Anything的初稿!
鋼筆字寫寫劃劃,還标着韻尾,可見當時作詞人的細心。
晚櫻的大腦急速運轉,Anything從作詞作曲到演唱都是一個人完成的。
呼吸滞了一瞬,晚櫻不敢相信。
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天哪,遲穆就是GUY,GUY就是遲穆。
這不是個假命題。
她翻看紙張的背面,末尾處堂堂正正三個英文字母,字體嚣張的不可一世,可見當時少年風華正茂。
把紙張原封不動的夾在《小王子》裏,晚櫻又坐到榻榻米上,恍若無神。
她粉了三年的GUY神竟然是自己的男朋友,這種套路不是言情小說裏才有的嗎?
震驚過後,晚櫻又感覺有些不對勁。
當年,GUY明明可以得到頂尖資源,在風頭最盛之時攀頂,為什麽留下一首成名曲就銷聲匿跡,而且前段時間他們組樂隊,遲穆對唱歌的态度顯然是抵制逃避。
最最最重要的是,遲穆和GUY的聲音不一樣,但細聽還是有些相似。
晚櫻費解,她皺着眉頭深思,連遲穆喊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遲穆拿着拼好的模型在她眼前晃了晃。
晚櫻瞬間回神,認真的盯着遲穆看。
遲穆懶懶的瞥了晚櫻一眼,“我臉上有花?看那麽認真”
晚櫻仰着的小臉嚴肅又認真,“別人家的女朋友都會拿自己男朋友的手機查崗,我好像一次也沒有查過”
遲穆好笑,他身邊連個異性朋友都沒,晚櫻查哪門子崗,但想着他昨日的罪過,還是乖乖的掏出手機上交。
手機拿到手,晚櫻倚着靠枕,小手飛快的劃拉着屏幕,點開微博。
小心髒砰砰跳,她跳過gg,直奔個人資料。
一如既往簡單利落的三個字母,實錘了。
她心情複雜的點開消息,熟悉的小貓喵位列其中。
吃飯的時候晚櫻都心不在焉的,她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讓遲穆放棄音樂,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吃完飯,莊曼拉着晚櫻坐在沙發上說話。
“莊姨,二樓角落裏落鎖那個屋子是遲穆的嗎?”,晚櫻輕聲問道。
遲穆帶她參觀時,他完美的避開了那間屋子,連看都不想看,避之如洪水般。
提起那件屋子,莊曼的神色頓時微妙起來,但臉上沒了絲毫喜色,仿佛陷入了往年舊事。
“晚晚,你覺得遲穆是個什麽樣的男孩子”
過了會兒,莊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寡言,有時候還很小孩子氣,心思單純”
莊曼扯開嘴角,輕聲道,“其實,遲穆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活潑陽光、愛笑”
等了半晌,都沒見莊姨往下說去,晚櫻那個心急啊!
莊曼調整了下情緒,接着道,“遲穆從小就喜歡音樂,他周歲抓阄時坐在家裏的鋼琴上就是不下來,他初中接觸了Rap,那個時候的他才是最鮮活的,有熱愛有追求”
“零四年的時候,老天爺開了個大玩笑,幾乎毀了遲穆,那年冬天,我和你遲叔叔去外地談生意,留遲穆和老爺子在家,老爺子是個退休老兵,身體硬朗,遲穆就是他一手帶大的,遲穆小時候,老爺子騎着自行車帶着他穿過大街小巷,教他識字教他做人,遲穆最敬仰他爺爺”
許是演哭戲演的多了,莊曼眼眶發紅,“那年冬天,遲穆在他的音樂室裏創作他的新歌,老爺子在書房看書,誰都沒想到,老爺子突發腦溢血,一下子倒在了書房裏,遲穆從音樂室裏出來,再看到就是自己爺爺的屍體”
“他愧疚啊,把爺爺的死全攬到自己身上,認為是那隔音的音樂室阻擋了爺爺的呼救聲,認為自己對音樂的癡迷害了自己爺爺,可當年醫生說,就算及時送往醫院也無濟于事。那年冬天是真冷,讓遲穆變得沉默,甚至有了心理問題。他似乎記恨起了他以前最愛的音樂”
晚櫻似乎看見了那個傷心難過痛哭的遲穆,從自己的熱愛中走出來,一眼看見的卻是至親之人冰冷的屍體,她簡直不敢想,當年遲穆是怎麽熬過來的。
怪不得他那麽逃避唱歌,那麽逃避二樓角落裏的小屋。
人們喜歡的GUY神,輝煌的背後卻是血淋淋的傷痛。
晚櫻眨巴着眸子,突然落了淚。
腦溢血就是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