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接到晚櫻的電話時,遲穆正在計算數學卷上的最後一道大題。
求曲線y=f(x)上斜率為C的切線與該曲線的公共點。
手機被夾在耳朵和肩膀間。
筆摩擦在粗糙的紙張上沙沙作響。
潇灑不羁的字體鋪滿了草稿紙。
“寵物醫院給我打來電話了,說小狗病情好轉了”
“......”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她說了這麽多,話筒裏卻一句話也沒傳來。
設曲線,得切點,最後計算公共點。
算出答案,遲穆懶散的倚着靠背,随意活動了下手腕。
就在他想要轉動脖子時,忽然想起手機還在。
擡手取下手機,拿起桌上的水杯仰頭灌了口水,喉結上下滾動。
被清水滋潤過的聲線微冷,“聽到了,你在小區門口等我,我先去接你,然後一起過去”
晚櫻賴在被窩裏懶懶應了聲,挂了電話,起身去衣櫃裏拿衣服。
有了昨天的教訓,晚櫻把最愛的長裙扔到一邊,拿了條緊身高腰牛仔褲,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
往臉上噴了層防曬噴霧,蹬着運動鞋就出了門。
人來人往的街道,機車少年安靜的伫立,一腳支撐在地上,百無聊賴的低頭玩着手機。
一個穿着時尚的漂亮女生走到他身邊,不知說了什麽,而後,大大方方的把手機遞給遲穆。
遲穆沒接,雙手快速的在自己手機上點了幾下,然後把屏幕亮給那女生。
女生也沒覺尴尬,撩撥着長發,微微一笑,打開攝像頭把遲穆的頁面拍下來。
遲穆看着晚櫻走進,一臉疑問盯着他。
他問:“怎麽?”
晚櫻好奇:“你為什麽不把號碼直接輸在女生的手機上?”
遲穆微微皺眉:“我有潔癖,那手機上不知道有多少細菌”
晚櫻看遲穆皺着眉頭,忍住笑:“你那麽嫌棄人家女生,為什麽還要把手機號碼給她”
遲穆瞥了眼晚櫻,不緊不慢道:“誰說我把號碼給她了”
“她拍的是許豪的號”
“......”
沒看出來,這人真腹黑。
“上不上車了?”
遲穆不耐煩向後看了眼。
有了第一次經驗,晚櫻這次不用拽着遲穆的衣服,她手扶着車座借力,很輕松就跨了上去,利落又帥氣。
晚櫻湊到遲穆耳邊道:“今天不用戴頭盔嗎?”
“不戴”,遲穆的聲音被風吹散,低低的。
“為什麽啊,不戴頭盔很危險的”
前面的少爺閃過一絲狼狽,匆匆回了句,“忘拿了”
其實,是那頭盔在六六的新陳代謝下,壯烈的犧牲了。
昨天他回家的時候,随手把頭盔抛在沙發上就上了樓。
再下樓,六六那小崽子把頭盔當它的狗窩,還在裏面撒了潑尿。
遲穆氣急,把六六提溜到牆根,讓它面壁思過。
沒有頭盔的後果一言難盡......
晚櫻及腰的頭發被風吹得一塌糊塗,發絲群魔亂舞。
主要是她出門前剛洗過頭發,發絲蓬松又柔軟,風一吹就散。
晚櫻納悶,這不太對勁啊,偶像劇中女主的頭發都是潇灑的飛揚在身後。
她的,朝四面八方飛。
還有幾根遮住了視線,迷了眼。
海藻般微卷的發絲纏繞在遲穆臂膀上,被風吹得一動一動得,微微帶着癢意。
晚櫻崩潰:“今天刮得什麽風啊,東西南北風嗎?!!!”
趁遲穆降了車速,她松開手中拽着的衣角,用手迅速攏了攏頭發,把頭發全攏在左邊胸前,用手臂壓着。
進了寵物醫院照了鏡子,晚櫻感嘆,她今天這頭發算是白洗了。
兩人跟在獸醫後面,進了小型病房。
病床上,一只金毛幼犬調皮的撕扯着身下的小被子,搖頭晃腦,龇牙咧嘴奶兇奶兇的,還發出嗡嗡聲。
看見兩人進來,幼犬松開嘴裏的被子,直起了腦袋,豎着耳朵,狗臉懵懂無知的看着兩人。
遲穆走到小床旁邊,幼犬突然把頭伸向前,用鼻子使勁嗅了嗅。
接着,小尾巴歡快瘋狂的搖了起來。
吐着粉嫩的小舌頭,欣喜的看着遲穆。
動物也有情,有眼淚,有歡笑。
晚櫻看着幼犬對着遲穆賣萌,對着他微笑,奶萌奶萌的心都要化了。
她走上前,情不自禁的摸着小狗頭,對着旁邊的遲穆道:“你給它起個名字吧,無父無母也就算了,連個名字也沒怪可憐的”
幼犬擺尾,似在報恩,遲穆動容,靜默了一瞬。
“五仔”
願你一生再無災難,健康自由。
“五仔,無災。諧音,挺好的”
少女彎着腰,眉眼帶笑逗着幼犬。
遲穆聽見聲音,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晚櫻。
他沒想到,晚櫻直接猜出了名字的含義。
五仔尚未恢複完全,精力有限,只活潑了一小會就有氣無力的趴了下來。
長長的針尖進入皮毛,五仔痛苦的嗚咽了聲。
晚櫻:“完全恢複需要多長時間啊?”
本可以在陽光下活蹦亂跳,晚櫻不忍看它插着管子有氣無力的窩在病床上。
獸醫翻着五仔的皮毛檢查傷勢,“剛滿月的小狗年齡太小,抵抗力差,恢複能力弱,還需一段時間”
看幼犬慢慢的阖上眼皮,晚櫻跟着遲穆走了出去。
***
“回家的路不是這條吧?”,晚櫻看着路标,開口問道。
遲穆不說話。
“你要帶我去哪?”,向前靠了靠身子,晚櫻湊到遲穆耳邊。
遲穆專心看着路,懶得回話。
轟鳴聲漸漸停下,晚櫻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昨天救起五仔的地方嗎?
可是來這幹嘛。
遲穆鎖了車子,晚櫻也下了車,跟着遲穆進了一個百貨商店。
穿過長長的貨架,擁擠的人群。
遲穆忽然停了下來。
晚櫻差點沒剎住車,撞到他後背上。
面前摞着一堆嶄新的籃筐。
遲穆蹲下身子,憑着腦海中舊籃筐的印象,挑了最相似的。
阿婆的三輪車上擺了六個籃筐,可那籃筐都破破爛爛,底下布滿大洞,洞漏的大了,阿婆就打上破補丁。
可是,阿婆昨天遞給他那個籃筐,是最新的。
他忘不了阿婆顫抖着手把一籃筐桃一個個撿出來。
有時候,這世上太多的人都無能為力,但他們在盡力所能及。
籃筐太大,遲穆拿了四個,剩下兩個遞給晚櫻。
晚櫻駐足,看了眼地上擺滿了的籃筐,又看了眼遲穆兩手提筐的背影。
小跑着追了上去。
在收銀臺結了賬,兩人徑直向路邊的攤販走去。
路過的人來人往,看着兩人提着買菜用的籃筐,都不由自主的多看兩眼。
阿婆老舊的三輪車還停在老地方,後面擺着五個破籃筐,裏面盛着色澤豔麗的大桃。
但旁邊卻不見阿婆。
晚櫻詢問旁邊賣菜的老大爺:“大爺,賣桃的阿婆去哪了?”
老大爺彈了彈煙鬥裏的灰,啞聲說道:“收拾她兒子的爛攤子去了”
見這倆孩聽不懂,老大爺解釋道:“她那好吃懶做的兒子又出去偷女人了,聽說啊,這次沾上了政府官員的老婆,事情鬧大了,現在還在局子裏呢,他們家就他娘倆,聽說兒子進了局子,她連桃攤都不管了,忙趕了過去”
老大爺瞟了眼這倆孩兒手裏的大籃筐,疑問:“你們提這麽多筐子,是來買桃?”
晚櫻看了眼遲穆,微微點了點頭。
老大爺:“那旁邊有一次性手套,挑好了我來稱”
對上晚櫻的視線,遲穆用下巴點了點桃攤,“你挑,我付錢”
遲穆一副‘我有的是錢、你随便花’的闊氣,和遲糖給她投火箭時一模一樣。
不愧是兄妹。
家裏的桃都是溫女士買的,晚櫻哪會挑桃,哪個桃長相好看,她就挑哪個。
晚櫻把挑好的桃遞給老大爺。
老大爺戴上老花鏡,看了眼稱。
“16”
“那三輪車上有支付寶,不用留現金”
遲穆拿出手機,掃了二維碼,付款的時候,金額後面多添了兩個零。
多了兩個零,大爺多半不同意,遲穆正想着如何蒙混過關呢。
沒想到,老大爺擺了擺手,拿起煙鬥吸了口。
“付過就行了,不用讓我看,老頭子我都半身入土了,連個人也不會看?”
大爺緩緩吐了口氣,煙霧缭繞,“這世上那,還是好人比壞人多”
說罷,低頭擺弄着還帶着露珠的生菜。
遲穆舉着的手放了下來,他看了眼晚櫻。
兩人把籃筐擺好放在三輪車下面,轉身向機車走去。
坐在後座上,盯着遲穆的後腦勺,晚櫻忽然想起來炜彤的交代。
她靈機一動,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喜歡吃什麽水果?”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因為,他們間的關系,還沒到問這種問題的地步。
但遲穆還是回了:“火龍果”
晚櫻:“既然你喜歡火龍果,那這袋桃就給我吧,我喜歡吃桃”
遲穆:原來是這樣,他還以為......
晚櫻:“早上那個高挑女生多漂亮,我看着就心動,你們直男不都喜歡那種嗎,笑起來就要人命的小嬌嬌,幹嘛給拒絕了”
遲穆簡單幹脆:“不喜歡”
晚櫻追問:“那你喜歡什麽類型”
身後的聲音沒完沒了,遲穆不耐煩的敷衍了聲:“清純的”
任務完成!
套到了話,晚櫻開心的閉了嘴。
午後刮東風,晚櫻的長發安靜的垂在身後,像電視劇單車後面的女主角般,發絲潇灑的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