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對陳準而言，宋心雅就像是偶然在學校裏遇見了一只小貓，一直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他想要告訴小貓，他不是那麽好的人，他不值得被愛，他也給不起小貓需要的愛。
不需要他，小貓也能收獲很多的愛。
剛才他說了很多事情，他卻依然把他最不堪，最歇斯底裏的一面給藏了起來。
當時，那些讨債的人有一次上門的時候，把他們家裏翻得一塌糊塗，那天他一氣之下沖進廚房看了水果刀很久。
最終，他拿起刀，往自己左手大拇指內側劃了一刀，鮮血立刻湧了出來。
任由血滴在了地上，根本感覺不到痛。
他不知道他是怎麽把傷口包起來的。
他記得的是那個傷口結痂的過程，他又把痂扣開，任由血又一次地流出來，血再一次的重新凝結，直到結痂。
創口貼在他手上貼了很久。
手上的那道疤時刻提醒他不要做不該做的事，就連學刑法也是為了警醒自己。
人的善惡往往就存在于一念之間。
他害怕宋心雅知道這件事會徹底離他而去，他貪戀這一絲溫暖，就像是在漆黑大海航行的人看到前方的燈塔。
他打開手機看到群裏，沈櫻把今天所有的照片發到了群裏，他發現在拍立得的時候，沈櫻也替大家拍了照。
點開原圖，他默默把他和宋心雅的照片保存到手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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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給趙重發了個消息，說他今天不回寝室。
他随即給舅媽發了個消息，說要去住一晚。
何珊回複他，說在店裏，讓他自己先回去，她處理點事情就回去。
出了地鐵站，路過一家水果店，站在門口，他猶豫了一會兒。
水果店老板殷勤地向他推薦：“現在柿子正當季，要不要來點。柿子不吃的話，砂糖橘也不錯。還有這個冬棗也甜，都好吃。”
陳準要了帶砂糖橘，拎着去了舅媽家。
太久沒有來這裏，他發現對面那戶的門都已經換上了密碼鎖，顯得更加陌生。
他用鑰匙開了門，打開燈，一道白色的身影飛竄到他面前，大概Lucky以為何珊回來了，它見到陳準圍着陳準腳邊嗅了嗅，随即一臉高傲地踱着步走開。
見到Lucky，陳準想起答應宋心雅的事情。
他将那袋橘子放在鞋櫃上，喊着Lucky的名字，小貓卻有着逆反心理，無論怎麽叫都不出現在客廳裏。
陳準挨個房間找了一番，在洗手間的洗手池裏找到縮成一團的它，把它抱到了客廳裏。
縱然Lucky被陳準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掙脫不得，但它依然在陳準的懷裏吱哇亂叫，眼神裏也透露一股羁傲不遜。
滿臉寫着你這個兩腳獸別想輕易拿捏我。
一到客廳的沙發，它卻安靜了下來，一臉谄媚地鬧着客廳茶幾的抽屜。
這裏面大概是有零食吧，陳準邊打開抽屜邊想。
滿滿都是罐頭和凍幹，抽屜一打開，Lucky就蹿進了抽屜。
陳準打開一包開過的凍幹，拿出幾顆給Lucky，它這才安分下來。
陳準這才得以拿出手機拍了個視頻，把視頻給宋心雅發了過去。
宋心雅過了一會兒，才給他回了消息，她在地鐵上信號不是很好，她感覺Lucky好像又比上次胖了一圈。
陳準摸了摸Lucky的頭：“你是不是比上次又胖了。”
Lucky不滿地“喵”了一聲，似乎在抱怨陳準打擾它吃飯。
陳準随意打開電視，調了個電影出來，讓房間裏不至于過于安靜，他将鞋櫃上的砂糖橘拿到茶幾上。
他剛拿出橘子，在他腳邊的Lucky撓了他一下他的褲腳管，龇牙咧嘴地跑遠了。
看着手裏的橘子，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貓好像讨厭橘子，所以有的主人為了不讓貓咪上床，會在床上放上橘子皮。
Lucky不記得他，也多少有些讓人傷心。
看着電視裏不停變動的畫面，他在想等舅媽回來要說些什麽，他只是憑着直覺回到了這裏，回到了這個對他而言稱之為“家”的地方。
沒過多久，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何珊進了家門，滿屋的清香，映入眼簾的是一排的剝好的砂糖橘：“怎麽剝了這麽多橘子。”
陳準這才注意到面前多了一堆橘子皮和十幾個迷你的橘子：“在想事情沒注意，一不留神就剝多了。”
何珊去洗了個手，從陳準面前拿過幾個橘子：“怎麽突然想着回來了？”
“遇到以前的高中同學了，又跟朋友聊了聊以前的事情就想着回來一趟。”
“哦。”
“那個……”陳準握緊了拳，“我爸媽有聯系過你們嗎？”
何珊停止了剝橘子的動作：“你真想知道？我覺得無論哪個答案對你來說都算不上好。”
“我知道，可我也騙了自己很久，假裝很忙碌去忘記以前的事情，可是那也是自欺欺人。”
何珊在這一瞬間看到了兩年前的陳準，住在他家的時候，搶着燒飯，默默地承擔了家裏很多的家務，晚上仍然挑燈夜讀。
高中一畢業，就出去兼職，拿賺到的錢給舅舅買了條皮帶，給她買了條圍巾。
看着陳準，她會心酸，明明才剛剛成年，可以跟其他同齡人一樣盡情享受玩樂的時光，可以和朋友去其他地方旅游，去瘋玩，他卻早早踏入社會，考慮賺錢。
如今，陳準似乎比當時更瘦了一點，臉頰的輪廓更鮮明了一點。
“舅媽。”陳準喊了在發呆何珊一聲。
“你爸媽的情況是吧……”何珊從回憶中回到現在的對話中，她躲閃着陳準的目光，“沒有，沒有聯系。你舅舅一直在找人打聽，但都沒有消息。”
“我知道了。”
面對陳準的平靜，何珊反而有點慌張：“安白啊……”
一不留神，何珊叫了陳準原來的名字：“你……還不如發個脾氣……你可以抱怨你爸媽就這麽丢下你的，所有人不是生來就會當父母的，有人當父母也是不合格的。我和你舅舅也不是什麽合格的長輩……”
“舅媽，”陳準打斷何珊的話，“我心裏埋怨過他們，也恨過他們。可是他們不出現，那個氣我往任何人身上撒都沒用。我既希望他們出現，又希望他們這輩子都不要出現。”
何珊也是第一次從陳準這裏聽到心裏話，也愣神了一會兒。
陳準放在茶幾上的屏幕突然亮了，他拿過手機，是宋心雅告訴他到寝室的消息，順便說她終于看上了完整版的視頻，說Lucky真的是個貪吃鬼。
坐在一旁的何珊敏銳地注意到陳準周身氛圍的變化，還有嘴角的笑意。
屏幕裏的人似乎讓他很開心。
何珊無意打斷陳準，但還是開口：“你今晚住這兒是吧，我去跟你換床厚點的被子。”
“舅媽，不用麻煩……”陳準擡頭，“我自己來就行。”
“很快的，你繼續玩手機。”
何珊不給陳準再推辭的機會，起身去一直空關着的房間，想着這個房間終于要有點人氣了。
收拾完房間，何珊和陳準說了一聲。
陳準回到房間，房間裏空空蕩蕩，唯有桌上還放着他高中時候的教輔，一切就像是他剛搬來這裏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他就醒了。
他盡量放低了音量，從廚房找了個垃圾袋，将所有的高中課本全都裝進了垃圾袋，這些東西也再不會時刻提醒他剛搬來的時間點。
去樓下扔垃圾的時候，他順帶着買了豆漿油條和中午的食材。
何珊起床時，驚訝地問陳準：“起這麽早？”
“睡不着，去出去晃了一圈，豆漿油條都有點冷了，我去轉一下。”
“你坐着，我自己來就行。”
Lucky似乎也被香味勾引來，在陳準腳下轉着圈，陳準把它抱到身上，對何珊說：“待會兒我燒個飯，吃完飯我走。”
“你難得來一趟，也該是我燒給你吃。整天在學校裏吃大鍋菜，也吃不到家常的味道。”
“下周吧，下周我再來。”
何珊沒想到陳準下周還願意來，有些意外，可她突然想到：“下周啊……下周不行，我約了朋友出去旅游，估計不在家。”
“那再下周吧，”陳準看着手裏的貓拼命想要往桌上竄，“那它怎麽辦？”
“附近有家寵物店有寄養業務，送到那裏去吧。”
陳準想了想：“我來喂吧。”
“你學校裏這兒又遠，你總不能天天來吧。”
“課不多了，我回來住幾天，就可以喂它了，待在那種小格子裏總沒有它在家舒服。”
何珊對着終于竄到桌上的Lucky說：“Lucky，你還不快謝謝你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主人。”
Lucky大概也沒明白何珊在說什麽，只知道叫了它的名字，它“喵”了一聲，算是作為回應。
陳準臨走前，何珊又囑咐了他一些關于Lucky的事項，又讓他有空帶Lucky去洗個澡，最後猶豫地說：“你別怪舅媽多事啊，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為什麽這麽問？”
“沒，就看你昨天玩手機聊天挺開心的，随口問一句，沒其他意思。那個，有空出去的話，多跟朋友出去玩玩，缺錢的話跟我說。”
“舅媽……”
“不缺錢，我知道，行了行了，走吧。”
陳準在回學校的路上，他突然意識到，原來接受家人的善意并不難，只是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選擇關上心門，把那份好意隔絕在外面，這樣，他就不用擔心有人會突然離開，又或者再一次傷害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