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蕭郎簫聲驚四座06
蕭郎簫聲驚四座06
這晚,青筠館上下裝點一新,一樓坐滿了客人。這些人蜂擁而至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看蕭睇衣究竟會“花落誰家”。
競拍的舞臺早已備好,季伶在臺後梳妝打扮,待妝梳成,便要走上舞臺,成為人人都可以設法得到的一件“物品”。
“你為什麽要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系統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
“什麽?”季伶似笑非笑:“一切不是全按照你的要求來的,就是今天,也是為了和趙樊獲得實質性的進展,才整的這麽一出。”
“我是說過你要為了獲得寧朝出兵情報而同趙樊周旋,但是沒說你一定要失身于他啊。周旋,你懂不懂什麽叫周旋?”系統有些苦悶的說,一路看季伶走過來,說句實話,他已經習慣了看他揚眉吐氣,像這樣輕賤自己的事情,它是真的不想看到他去做。
“你不用這樣做也可以獲得楚玄心中的節操值啊。”
“只是周旋,也難怪最後趙樊會給出假情報,正所謂一分努力、一分回報。”
“所以你現在就把自己交給他?荒謬!”系統說:“我說了我們的結局要讓你死,倘使現在趙樊得到了你,因而将所有機密告訴你,你得已使上官穎順利逃脫,那劇情豈不是被更改了?!”
“劇情是什麽東西,”季伶挑了挑眉:“難道我改得還少?”
系統有些生氣,不出聲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季伶說:“我的任務是得到楚玄心中的節操值,如果我那樣做,趙樊必然下場凄慘,我背叛了楚玄最好的朋友,在楚玄的心裏我的節操值無法達到100,那就完成不了任務,是嗎?”
“算你還有點聰明。”系統說。
“根據我的經驗,劇情可以改,”季伶托着下巴陷入深思:“但務必要讓任務對象認為我是個道德毫無瑕疵的十分有操守的人。”
“其實我這步棋走的沒有錯。”季伶說:“你看,楚玄和之前的任務對象不同,我們才見沒幾面,他可能還沒喜歡上我。如果他真的不喜歡我,那麽我就假裝成和趙樊在一起的樣子,然後按照原定劇情,得到的是趙樊的假情報,最後自刎而死。但是倘若,他見我賣身,不開心了、在乎了,他一定來阻攔我,如果證明他心裏有我,那我肯定要想方設法改變我的死亡結局。對了,我不只要我不死,我還要上官穎不死。”
系統被驚呆了:“原來你盤算了這麽多?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獻身給趙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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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然的。”季伶摸摸下巴說:“上次來這裏的時候,我和趙樊就是有緣無分,我心上人是楚玄,我這次來又怎麽會和他橫生枝節,要知道我這個人很戀舊的,認定了楚玄,那麽就只有他一個。雖然有些對不起趙樊,但是我不會跟着他,這是事實,希望他能早點醒過來,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漂亮話就別說了,我問你,你憑什麽覺得自己可以救下上官穎,還能自救?”
“憑想象。”季伶哈哈大笑:“我是這麽想的,現在還不知道怎麽達成這成這個異想天開的方案。”
系統無語了。
“看楚玄怎麽選吧。”季伶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很是溫柔:“只有這麽點時間了,沒辦法,我只能強迫他做出選擇。無論他怎麽選,我都不會怪他。”
楚玄知道蕭睇衣對趙樊只是逢場作戲,他知道蕭睇衣心向着的是南燕,那麽他為什麽讨好趙樊?
“如果那位大人還有可以依靠的人,如果那位大人還有退路,我會這樣低聲下氣的對待一個敵國将領?”
記得蕭睇衣說過這句話,楚玄當時就懷疑他口中的人是上官穎。但是,如果是上官穎,蕭睇衣為什麽不叫“皇上”而叫“大人”?而且,為什麽為了上官穎他就必須去讨好趙樊,難道是上官穎命他做的?……
不、不。楚玄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回想皇上生辰宴上的情形,他與蕭睇衣明明是初次相見,又怎麽會命令他做這種事。
為什麽叫大人?楚玄苦思冥想,忽然想起最近有文人交給他一份親自撰寫的燕朝的史書,那人跟他說燕朝大概會亡在上官穎手裏,但他有生之年已經沒有辦法親眼去驗證了,他的日子所剩無多。但他不願寫下的史書缺少一個人,因此他也把上官穎的生平寫了上去。
楚玄來到書櫃前,取出史書,翻到上官穎的部分,細細查看。
上官穎,字守悌,明皇第八子……
翻到一處,楚玄忽然震住,二十三歲時,上官穎來江州做過監察使!監察鹽運,興修水利,開倉赈濟,還和貧民同吃同住!當時江州人說他雖為皇子,更像是百姓的親生父母,他們稱他為“父母官”,尊重地稱呼他為“大人”!
楚玄震驚,原來一切是有出處的,蕭睇衣之所以叫上官穎大人,是因為他懷念上官穎治下江州城歌舞升平的日子!他這麽忠于南燕,是因為忘不了上官穎的恩!是了,青筠館的人說他淪落風塵之前是街道上行乞之人,他如此落魄,很可能當年受過上官穎滴水之恩,如今想着湧泉相報!
一切這樣就說得通了,楚玄腦筋一動,忽然也想到了蕭睇衣為何會向寧朝将領示好,他前些天聽到城外消息,說是寧朝士兵蠢蠢欲動,随時可能破開城門,生擒上官穎。上官穎死路一條,蕭睇衣一定不忍心看到他走上死路。他現在接近趙樊,不惜獻上身體,是為了套出情報,幫上官穎逃出江州城!
蕭睇衣啊蕭睇衣,你心思稠密,但是,無人能分擔你的痛苦,你就不肯多為自己想想麽!
楚玄痛心,擡眼一看,外面夜幕已經降臨,青筠館一定已經開始活動了,楚玄痛心之下,更是驚心。當即不再遲疑,跨上飛馬,馬蹄疾,直奔青筠館。
路上,楚玄思緒紛然,一邊為蕭睇衣感到可惜,一邊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茫然。蕭睇衣要做什麽,那是他的自由,他這是去幹什麽?難道,他阻止他賣身之後能幫他達成心願嗎?若是不能,他又有什麽立場去阻撓蕭睇衣……
青筠館內,拍賣已經開始,館主說“價高者得”,臺下叫價一個高過一個,很快,季伶的身價炒上了一千兩白銀。
再往上,就很少有人出聲了,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個人叫價,其中之一,就是趙樊。
趙樊雖是将軍,但是為人廉而不貪,并沒有那麽多雪花銀,他見另一個胡姓商人和他卯上,不肯松口,面露不豫之色。
他把部下叫到身邊,跟他耳語:“去勸告勸告那位胡老板,讓他知道他在跟誰過不去,我想這樣他就會松口了。”
部下領命,前往胡老板身邊,叽裏咕嚕說了幾句話,胡老板臉色慘白如紙。
“如果把我家大人的身份說出去,離你的死期也就不遠了,聽明白沒?”
“聽、聽明白了。”胡老板不僅沒了擡價的膽子,僅剩的膽子也被狗啃了,屁滾尿流地離開了青筠館,弄得館主好生奇怪。
但是他并沒有忘記該做什麽:“沒有比趙公子叫價高的麽?沒有了麽?”如此問了三遍,還是沒有人回話。
在趙樊以為季伶唾手可得之時,館內忽然闖入一人,這人正是楚玄。他甫進青筠館,就高聲道:“我出兩千兩!”
趙樊急紅了眼:“姓楚的,你想幹什麽?!”
“我來和你公平競争!”楚玄面無懼色,卻難掩愧疚:“我想清楚了,趙兄要怪我便怪吧,但是蕭睇衣,我讓不得!”
趙樊氣着氣着也便平靜了:“好啊!你真是我的好朋友,這麽久以來,我跟你争過什麽!!蕭睇衣是我先看上的,你怎麽敢來和我争!”
“趙兄,什麽我都可以讓給你,但是蕭睇衣,不行。”楚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似是料想到友情将被今日舉動斬斷,但是仍堅定地重複前面說過的話。
“行!你真行!”趙樊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拂袖離去。
論家財,他自然比不過楚玄。楚家世代無功受祿,每年都得到一筆數目龐大的巨款,長年累月下來,家底不是一般的豐厚。
“還有比兩千兩出價更高的嗎?”館主如是問了三遍,終于一錘定音:“我館的蕭公子今夜就歸這位姓楚的貴客了,多謝各位捧場,沒買到蕭公子的也不用灰心,日後還有機會……哈哈……”
楚玄沒細聽館主在講些什麽,他上臺,将季伶一把拉下,然後往二樓走去,引得一樓客人一片唏噓,有說他猴急的。
待到了房裏,閉了房門,看到季伶秀項低垂、眉目柔順的模樣,楚玄才發現喉嚨有些幹渴,但他畢竟知道他叫他來,是為了做什麽。絕不是為了占有他,用那兩千兩銀子便可以玷污他?他絕不允許。
“你何必呢,你心中所想我全都知道了,我和趙樊也相處了這麽久,知道他性格頑固而又剛強,且是個謹慎之人,你沒有可能從他嘴裏套出有用情報的。他不會告訴你的,倘若他告訴你,他便是死路一條。”
“嗯。”季伶擡起頭:“聽你說這話,你似乎真的清楚了,知道得還不算晚。”
“?”楚玄愕然,什麽叫知道得不算晚,難道蕭睇衣希望他知道?……
“說吧,你為什麽要買下我。你既然不喜歡我,幹嘛要趟進這灘渾水,難道你錢多得沒處花?還很喜歡麻煩上身?”
“你為什麽要這樣勉強自己。”楚玄用痛惜的神色凝視着季伶。
季伶忽然就愣住了,嘴邊說不出任何輕巧的話。
“我沒有勉強自己。”是系統在勉強我。
“還不承認?”楚玄眼睛像大海那樣深,他走近季伶,摸着他的鬓發,柔和的聲音極是動人:“你跟我說,皇上在江州當監察使的時候到底幫了你什麽,你要這樣報答他,你後來還不是那樣落魄嗎?你為什麽不為自己多考慮一些。”
季伶一怔,他真的什麽都知道了,連上官穎就是那位大人都知道了。面前的人,也許還沒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是那份擔心他的心情卻這樣真切。無論如何,他就是和他有過一段感情的那個“楚玄”啊。僅僅是這樣注視着他,季伶就感到心中泛起淡淡的酸,同時還有淡淡的甜。
如果可以,他真想對他說“好久不見”。
季伶收了收有些酸澀的心情,說:“我只是一個小小樂師,此身貧賤、一文不值,不論拿去做什麽都沒有可惜之言,世間之大,又有哪個人會認真在乎我?”
他本是借着當前的處境随意說說,沒想到楚玄認真地道:“我在乎。”
季伶再次愣住了。
“以後你不能這樣輕賤自己,那個高傲的你哪裏去了?”
季伶不知該說什麽。
楚玄覺得自己的問話太冒犯,又補充:“你受的苦太多了,還太為別人着想。原來高傲的外表下是一顆七竅玲珑的心,只怪我沒有早些看清。”
“看清了做什麽?”季伶忽問。
楚玄怔住了。
“你靠我靠得這麽近,看起來像是想抱住我。”季伶說。
楚玄一驚,往後一縮,連連擺手:“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抱住我吧,既然你知道我其實也是很脆弱的,你就抱住我,請給我一些安慰和溫暖。”季伶閉上眼睛說。
楚玄真的被吓壞了,但是眼睛又變得很亮,他伸出雙臂,極是珍重地把季伶抱在懷裏。
他很輕地抱着,好像手重了他就會散了或是化了,季伶感到好笑,伸出手來。楚玄還以為他要掙脫,正有些抱歉,就見季伶雙手環住他的腰身,将他牢牢抱住。
楚玄整顆心像是經受了一場狂風暴雨,他有些迷迷糊糊的。兩人保持着這個姿态度過了一段時間。
“你真的什麽也不打算做嗎?”季伶戲谑地說。
“不……不,”楚玄結巴、臉紅:“我想幫你,真沒抱非分之想。”
“如果我說,你想也可以呢?”季伶笑得更深。
“啊?”楚玄沒有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等明白過來的時候臉紅成了番茄。
正吶吶不知如何言語,季伶推開了他:“也罷,我只是覺得你吃了虧,既然你不覺得,那就一筆勾銷吧。王爺畢竟是正常人,以後也要結婚生子的,和男人發生點什麽,恐怕會成為一生的污點。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
楚玄愣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