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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變故 (四)

第20章 變故 (四)

在危懷風的印象裏, 岑雪是不大愛哭的,盡管這小丫頭生着一副一捏就要掉金豆子的模樣。

離開盛京城的前三日,父親在危家別業設宴, 一大幫為籠絡父親的人坐在席間, 推杯換盞, 提前恭賀父親大捷。

花園滿是同齡的小孩, 一些是小厮丫鬟, 一些是父親同僚的兒女, 有兩個年紀稍長的圍在一塊, 議論着朝廷下令要鐵甲軍攻打西羌的事。

“危懷風要跟他爹去打仗了,打仗可是真刀真槍的事情,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可他爹不是大邺戰神, 從來都不打敗仗的嗎?”

“那是以前的戰神,現在都十年沒打仗了,誰知道還能不能贏?再說了,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打贏也要死人呀!”

“啊,那危懷風還能活着回來嗎?”

“噓!”

“……”

二人不及住口, 危懷風已走過來,忙賠上笑臉親切喚道:“懷風!”

“嘴不會使, 可以縫上。”危懷風看也不看來一眼,在唇前做了個手勢。

“你怎麽說話的?”一人急道。

危懷風這才回頭,慷慨般送來一眼,笑道:“看來還是不大會使, 怎麽,要我幫忙嗎?”

二人想起這人平日裏一言不合便開打的行事風格, 後怕地捂住了嘴,掉頭便走。

危懷風在花園裏找了一圈,才在假山後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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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大的岑雪仍是軟乎乎、白嫩嫩的一團,總是讓危懷風想起中秋節花燈燈罩上畫着的玉兔兒,此刻,“玉兔兒”正抱膝坐在假山旁,埋着頭,耷着耳,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是在做什麽。

危懷風彎下腰來,撥起岑雪的下巴,看見一張花貓一樣的哭臉,錯愕道:“你哭什麽?”

那是危懷風第一次看見岑雪哭。

“懷風哥哥……你是不是要跟你阿爹去打仗了?”岑雪哭着,臉上是一種稚氣的、固執的悲傷。

危懷風想起先前那些人議論的話,欲言又止,蹲下來,解釋道:“我爹打,我又不打。”

他倒是想,可惜還沒夠格兒的。

岑雪淚眼婆娑:“……那你去做什麽?”

“陪我爹娘呗,我總不能一個人留在這兒吧?”

“為什麽不能?”

“你想要我留下?”

岑雪認真點頭。

危懷風笑,笑完也認真道:“不行,我得去陪我爹,看我爹怎麽打仗。長大以後,我也要上戰場的。”

岑雪眼裏又湧出淚光:“你也要打仗?”

“嗯。”

“打仗……會死人嗎?”

“會。”

岑雪一愣後,“哇”一聲,哭得更兇了。

危懷風啼笑皆非,似是很新奇,歪頭打量着岑雪的哭臉,忽然笑起來。岑雪看見後,哭聲更大,邊哭邊捶打他,危懷風任由她打着,笑得更歡了。

春草、夏花兩個丫鬟聽見哭聲,趕過來,急得跺腳:“危少爺,我家姑娘都哭成這樣了,你怎麽還笑啊?”

“我哄就是了。”危懷風屏退走人,屈膝坐下來,捏一捏岑雪的大花臉。

“小雪團,乖,我們不哭了。”

“嗚嗚嗚……”

“小雪團到底在哭什麽?是怕我打仗會死,沒人回來娶你嗎?”

“嗚嗚嗚嗚……”

“小雪團果然是人美心善,重情重義啊。”

“嗚嗚嗚嗚嗚……你捏疼我了!”

危懷風松開岑雪肉乎乎的臉頰,笑得呲牙,忙又收住,确認四下無人後,張開雙臂,第一次、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把人圈進懷抱裏。

“乖,懷風哥哥抱一抱,抱抱就不哭了,好不好?”

“……”

往事如煙。

樹林裏,哽咽的哭聲像密針一樣紮在危懷風胸口,他抱着岑雪,十年後的岑雪,心髒像被巨錘擂動的鼓,一聲聲地震動在耳膜上。

“別怕,我來了。”危懷風聲音發啞,喉結滾動着,半是本能地哄慰道,“小雪團乖,不哭了。”

模糊裏,聽見這聲“小雪團”,岑雪一怔,緩緩擡起頭來,濕漉漉的大眼睛裏布滿驚疑。

“受傷沒有?”危懷風為她抹去臉上的淚和血,認真問。

岑雪搖頭,見他抓起她的手細看,想起先前摔的那一下,知道瞞不住,才說道:“……剛剛摔了一跤。”

危懷風看見了,托着她手背,見那細嫩的掌肉上被劃開了一條口子,血肉和砂礫沾在一塊,雖然不算什麽重傷,卻讓他感覺觸目驚心。

“忍着點兒。”危懷風壓着心裏的不快,從懷裏掏出方帕,為岑雪包紮傷口,見她從頭到尾一聲不吭,更感難受。

“對不住,來晚了。”包紮完後,危懷風愧疚道。

岑雪含淚道:“沒事。”

他會來,會趕在這時候來,她已經很感動了。

危懷風目光複雜,克制着要再抱一抱她的沖動,從樹角撿起那把掉落的鴛鴦刀,看一眼後,交還給她。

岑雪接住刀,看見那上面沾滿的血跡,想到失手殺死的何建,這才道:“我……殺人了。”

危懷風沉默,想起先前在草叢裏看見的那一幕,心似刀絞。

他是在何建離開破廟後趕到的。何建能躲開開源賭坊的債務,跑回危家寨裏弄出這樣大的動靜,背後一定有靠山。危懷風猜想那靠山十有八九是自己前陣子剛收拾過的裴大磊,便順着後山朝裴家寨的方向趕。

果不其然,策馬搜尋兩個山頭後,危懷風找到了一座破廟。

李氏、婉婉都在廟裏,前一個哭嚎着,後一個仍是那副懵懂模樣,危懷風看出岑雪已逃脫,掉頭往草叢裏追,待看見何建倒在地上的屍體,狠狠吃了一驚。

何建人不瘦,算是有些粗壯的體格,人高七尺,便是廢了一只手,要擒拿岑雪,也是十拿九穩的事。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勢必能拿下岑雪的人,此刻仰躺在草地上,胸前全是淩亂的、兇殘的刀傷。

危懷風硬是用了半晌的功夫,才敢去想,何建很有可能是被岑雪所殺。

他究竟是想要做什麽,才會被岑雪這樣胡亂地殺死?

岑雪在殺他時,又該是怎樣的慌亂、恐懼,乃至于絕望?

危懷風不敢細想,那背後的每一個念頭,都像是滾油澆在肺腑裏,讓他難以喘息。

“嗯,看見了。”危懷風壓下痛心、悔恨,笑一笑,眼神裏含着贊許與撫慰,“殺得很漂亮。”

岑雪啞然。

“他意欲加害于你,你不殺,我也會殺。你自己殺了,更好。”

岑雪微微一震,聽明白危懷風話裏的安撫後,眼眶再次發酸。

“還能走嗎?”危懷風看看她的腿。

岑雪點頭,危懷風扶着她站起來,要往外走,卻見她一瘸一拐,明顯是一副受傷的模樣,便把人橫抱起來,送到了馬背上。

上馬後,危懷風照舊把人圈在懷裏,出發前,說道:“要是累,就往我身上靠靠。”

岑雪沒應聲。

危懷風便笑:“不是說了,身上沒刺。”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靠。”

岑雪臉紅,少頃後,往後靠上危懷風的胸膛,甫一相貼,便感受到獨屬于他的清爽溫暖的熱量,這一刻,疲累的身體竟然真的有一股被撫慰的熨帖感。

危懷風不再說什麽,策馬走出樹林,想是有意避開何建的屍體,經過草叢時走的是另一個方向,及至破廟後方,前方山頭忽地傳來一陣雜亂蹄聲。

岑雪想起另一茬,不安道:“是裴大磊的人。”

危懷風斂眉:“你怎麽知道?”

“何建說,他是跟裴大磊合夥把我綁來的,想要……”岑雪戛然而止。

危懷風意識到什麽,冷然道:“想要什麽?”

岑雪抿唇,壓低聲道:“想要讓裴家寨的人羞辱我,讓裴大磊旁觀解氣。”

危懷風靜默片刻,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危懷風!”

眼看危懷風下馬,岑雪慌張喊道,然而危懷風頭也不回,孤身一人,徑自迎着那一批迫近的馬蹄聲,走入夜色裏。

裴大磊自從在危家寨被危懷風廢掉以後,整日躺在床上,吃喝拉撒一應不能自理,每日除破口大罵伺候的人不中用外,便是咒罵危家祖宗十八代,詛咒危懷風生兒代代為奴,養女世世為娼。

當然,光是口頭上的咒罵遠遠不能解心頭之恨,裴大磊罵累以後,便派人監視危家寨,勢必要掌握危家人的一切動向。在得知何建一事後,裴大磊高呼蒼天開眼,立刻派人聯絡上何建,設計了今晚火襲危家寨的計劃。

岑雪是危懷風的小青梅,又是他剛娶的嬌妻,擄走她,便等同于拆掉危懷風的軟肋,倘若能看着手下人一遍遍地淩/辱岑雪,那就更能一解心頭恨意了。

念及此,裴大磊恨不得立刻扒/光岑雪,讓她在無數男人的□□下痛苦呻/吟,不得好死。

拿定主意後,裴大磊跟何建約定好接頭的地點和時間,不過,因為計劃龐雜,裴大磊為顧及另一頭的事,趕過來時,還是比計劃裏的要晚了稍許。

破廟建在危、裴兩家山頭的交界處,荒僻陰森,并不好找。馬車停穩後,有人來接裴大磊下馬車。整整四個壯漢,兩人擡上半身,兩人擡下半身,待娴熟地把裴大磊安置在一張輪椅上後,其中個頭最魁梧那個後退一步,負責推着輪椅往前走。

另三人寸步不離,護衛在裴大磊左右。

另有一批背弓挎刀、身材精悍的人從馬背上下來,氣勢洶洶地朝破廟走,見原本該燃着火堆的廟裏一團黢黑,當首那人不由疑惑:“怎麽看着像沒人?不會還沒綁過來吧?”

“危家寨的火都快燒掉半邊天了,綁個女人而已,不至于這麽慢。”

“多半是怕燃着火把危懷風招來,慫的,先進去看看呗!”

“話說回來,岑家那女人可不是一般的水靈,今日有幸,幾個哥哥賞賞光,一會兒可得讓我多操弄一會兒!”

“啧,看把你嘚瑟的,有這胃口,先求老大去!”

幾人說笑着,先後走進廟裏,當首那人便要吹燃火折子,黑暗裏突然閃來一抹刀光,頓挫間,同伴臉上一涼,似被什麽濺着,伸手一摸,黏糊糊的,不由悚然。

“怎麽回——”

話音未畢,又一抹刀光閃過,黑暗裏血霧噴濺,糊了後面進來的人滿臉。

不及恐懼,“噗噗”的聲音此起彼伏,定睛看時,明顯能見影影綽綽的夜光裏有人倒下,暗處像是藏着一個奪命的鬼魂,後面的人色變振恐,尖叫一聲往外奔逃。

“嗖”一聲,一把匕首從廟裏飛射而出,精準無誤地紮入一人後胸。

裴大磊愕然道:“怎麽回事?!”

夜風飒飒,一人從黑壓壓的破廟裏走來,甫一看時,竟只能看見一雙亮森森的眼睛,然而僅只是這雙眼睛,便已讓裴大磊認出其人,震怒道:“危懷風?!”

那人闊步走出來,拔走地上人後胸上的匕首,甩在手裏,果然是殺人殺得一臉是血的危懷風。

衆人大震,慌忙撤退,裴大磊怒吼道:“跑什麽?!給我殺了他!”

“老大!是危懷風啊!”手下人慌不擇路,差點摔倒在裴大磊的輪椅前。

裴大磊火冒三丈,恨自己被廢,不能率先垂範,痛聲喝道:“不許跑!沒看見他只是一個人嗎?!殺了他!殺他以後,我裴家寨的一半家産盡歸爾等所有!”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裴大磊豪言放出,原本潰散的衆人頓足,齊刷刷看向孤身一人的危懷風。不看還好,這一看,危懷風滿臉是血,一身狠戾,俨然一匹殺紅了眼的惡狼,豈是他們這幫人能夠招架的?

霎時間,氣氛僵凝,人群裏無一人敢往前動。

危懷風摸着脖頸扭了扭,譏諷道:“裴寨主的威望大不如前啊。”

“你……”裴大磊氣得嘔心。

“一條喪門犬,有什麽資格來我家老大跟前亂吠?!”護衛在裴大磊身旁的三個壯漢看不下去,叱罵一聲後,抽出砍刀殺向危懷風。

危懷風斜肩閃避,身體像一片被疾風卷裹的葉子,撲撲簌簌抖動幾下後,突然疾轉似電,眨眼間,一大片血霧噴濺在夜色裏,危懷風收刀擡眼,眼底猩紅。

“鬼……鬼啊!”衆人魂飛魄散,往外奔逃。

危懷風的狠辣早已傳遍四方八寨,眼下這殺瘋了的模樣,更是叫人膽寒。負責推輪椅的那人快速說道:“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不是跟危懷風糾纏的時候!”

“區區一個危懷風,竟然把你們吓成這副慫樣,我養你們來有何用?!廢物!全是廢物!”裴大磊怒吼不止,唯一能動的臉龐上五官扭曲,幾近猙獰。

那人見裴大磊鐵了心不肯走,心一狠後,扔開輪椅掉頭上馬。

危懷風走上來,停在被抛棄的裴大磊身前,感慨:“裴寨主衆叛親離,令人唏噓。”

“危懷風,別以為你殺了我,你就算是贏了!”裴大磊竟不恐懼,森冷獰笑,“你危家寨,早晚要為我陪葬!”

“哦,派人去攻我危家寨了?”危懷風耷眼看下來,語調涼薄,“裴家寨那點人馬,夠用嗎?”

裴大磊瞪視着危懷風,“嗤”一聲後,仰起臉龐,放聲長笑。

危懷風從裴大磊陰毒的笑聲裏聽出一絲詭異,眉頭微攏,猛然想到什麽,少頃後,他手起刀落,回蕩在夜色裏的笑聲戛然而止。

危懷風割下裴大磊一截衣袍,包裹人頭,轉身離開。

破廟後,一人一馬安靜地等候在暗處。

危懷風回來時,仍是孤身一人,乍看起來和走前并無兩樣,然而周身氣質迥異。

岑雪知道,那是殺人前和殺人後的區別。

破廟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她全都聽見了。裴家寨人喊着“有鬼”的聲音,衆人慌亂奔逃的聲音,以及裴大磊被利刃切斷的森冷笑聲……一聲不差,全都落在了她耳裏。

岑雪想,殺人該是一件令人驚悚的事,殺過人的人,更應該是令人恐懼的。

可是危懷風身上并沒有那種令她悚然的恐懼。

夜色昏黑,危懷風一步步走來,人極高,眉骨底下落着陰影,臉龐有些髒,襯得那雙眼睛更亮。他沒往她看,目光像入鞘的刀一樣收着,待走至馬前,往馬背挂上一包裹後,便翻身上馬。

岑雪仰着頭看他,他臉龐上的髒污果然是血,噴濺狀的血珠落在他俊美的臉上,令他看起來多了種詭異的冶麗。

岑雪沒多想,捏起袖口為他擦拭。

危懷風本來要俯低去握缰繩,身體一下僵住。

岑雪專心為他擦拭着臉上的血污,指尖不經意劃過他鼻梁,後知後覺二人鼻息相觸,才倏然回神,目光顫動。

危懷風垂眸,他的睫毛黢黑濃密,垂下來時,在眼睑處投落兩片薄薄的扇影,像栖息在岑雪指尖的枯葉蝶。

二人目光對上,他忽然一笑,眼底又煥發出那種明亮的神采。

岑雪赧然:“笑什麽?”

“沒什麽。”危懷風笑聲喑啞,凝視着她。

岑雪閃開眸光,接着為他擦淨臉頰底下的血跡,擦完後,轉回身,故作鎮定問:“裴大磊派人攻了危家寨?”

“嗯。”

“那趕快回去吧。”

危懷風不應聲,雙臂從肩後環過來,岑雪幾乎是慣性地往後靠,陷入他臂彎裏。

回危家寨時,危懷風走的是一條岑雪從沒來過的路。

岑雪想起當初來危家寨時,危懷風回寨的時候并沒有經過崗樓大門,料想寨裏另有入口,想來便是這一條。

裴大磊先前在破廟前說,要危家寨給他陪葬,那話裏的意思,明顯是藏着後手。岑雪若沒猜錯的話,擄走自己應該只是裴大磊、何建計劃裏的一環,他們真正要算計的是危家寨,借自己支開危懷風,是為“調虎離山”。

那現在,危家寨的崗樓大門十有八九是被裴家寨的人包圍了。

念及此,岑雪不由擔心起寨裏的情況。

便在這時,一股陰風擦着頭頂掠過,岑雪尚不及反應,危懷風握在缰繩上的手突然暴起青筋。白馬“咴”一聲,迅疾掉頭,沖入樹林另一側,前方又有亮光射來。

“當心!”岑雪驚呼。

危懷風勒馬,掉頭避開前方射來的一波弩箭,藏入樹後,岑雪順勢拔掉射落在樹幹上的一支箭,認出箭镞上的标志,訝然道:“這是官府的箭!”

危懷風看來一眼,不否認,岑雪驚疑:“裴大磊叫來了官府的人?”

“兆豐縣縣令是他舅老爺。”

說話間,又有一波箭雨襲來,樹林裏似處處埋伏着弓弩手,危懷風目光銳亮,策馬蛇形,甩開身後的伏擊。

岑雪便要再說話,被危懷風伸手在頭頂一壓:“低頭。”

弩箭擦身飛過,“唰唰”射入樹幹,危懷風憑借着對地形的熟悉,馳入一條夜色婆娑的偏僻林徑,便要順着這一片茂林突出重圍,厚積的落葉裏突然飛起來一條鐵鏈。

白馬猝不及防,被絆倒的同時,危懷風抱着岑雪騰身躍起,不及落地,一大張鐵網從腳底飛來!

“大人,成了!”

樹叢深處,傳來一人振奮的聲音,黢黑的茂林很快被火把點亮,數十人從四周圍攏上來,一臉興奮地盯着大樹底下挂着的鐵網。

鐵網巨大,裏面關押着的二人抱成一團,外面那人,赫然便是危懷風!

“危大寨主,本官可是恭候多時了!”火光裏,一人從人群裏走出來,身着藏青色圓領官袍,頭戴烏紗帽,年紀約莫五十,長着雙淩厲的三角眼,正是兆豐縣縣令曹沛。

危懷風心知中計,先前埋伏在樹林裏的弓弩手不過是障眼法,目的就是要引他走入這片茂林,以落入鐵網的圈套中!

不祥的預感一步步被證實,稍稍定神後,危懷風道:“曹大人不去幫令甥圍攻我危家寨,跑來這裏堵我做什麽?”

曹沛道:“擒賊先擒王。這點道理,本官還是懂的。”

“是,”危懷風道,“那曹大人就不怕令甥落了單,被我危家人擒了嗎?”

火光裏,曹沛眼神似古井,一動不動:“裴大磊欺男霸女,惡貫滿盈,危家人要是有這本事,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危懷風皺眉。

裴大磊和曹沛的關系衆人皆知,雖然這兩年來,二人常有不合的傳聞,但畢竟是血濃于水的甥舅。危懷風原本以為,曹沛今天夜裏出現在這兒,是要幫裴大磊報被廢之仇,可看他眼下這副對裴大磊嗤之以鼻的神色,又不大像是那麽一回事。

危懷風沉吟道:“曹大人既然如此公私分明,又何必幫着裴家人攻我危家寨?要是為財,危某雙倍奉上便是。你我東鄰西舍,日後總有打交道的地方,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多不劃算。”

曹沛道:“危寨主不必給本官戴高帽,本官乃是兆豐縣縣尹,懲匪除惡,本就是本官的分內之職。日前,你率人埋伏雁山西麓,洗劫了一支從中原來的商隊,殺人謀財,罪行惡劣。本官今日乃是要秉公執法,替天行道!”

危懷風眼神一變。

曹沛暗笑。所謂“秉公執法,替天行道”自然只是哄鬼的說辭。數日前,裴大磊派人來縣衙找他,送上豐厚大禮,以千兩白銀為價,要他幫忙圍剿危家寨。雁山匪患多年,上頭幾次想管,都是力不從心,曹沛若能借着這個機會清剿危家寨,酬勞不菲不說,還能名聲大震,在西陵城那裏出盡風頭。這樣一舉多得的事,他自然一口應下。

當然,這次剿匪,若是能來一招“鹬蚌相争,漁翁獲利”,同時殲滅危、裴兩家,那便更是不虛此行了。

“來人,”曹沛盯着已是網中困獸的危懷風,下令道,“動手。”

話聲甫畢,數名官差捧着一大捆樹枝走上來,扔在鐵網底下。

岑雪蜷縮在危懷風懷裏,從鐵網縫隙裏窺見底下的情景,不安道:“他們要做什麽?”

“是少夫人吧?”曹沛不等危懷風回答,說道,“少夫人莫非不知,當年危夫人為大将軍守靈,頭七當夜,在靈堂裏放了一把大火,最後烈火焚身,伏棺殉情?本官昔日也是大将軍麾下,看在你們是一家人的份上,今日便也放一回火,讓你們危家人在火裏團聚吧!”

岑雪瞪目,她知道危夫人是為危将軍殉情而死,卻并不知道竟然是這樣的死況。當初危廷戰敗,朝野震動,先皇不等危廷屍首回城,便已下旨給危家定罪。數日後,危廷屍還故裏,不及出殡,危夫人跟着瘗玉埋香。岑雪原本以為,危夫人是悲恸難已,才會抛下危懷風離開人世,原來,她走時選擇的竟是這樣慘烈又決絕的死法?

岑雪肺腑震動,走神時,底下柴堆已越壘越高,眼看便要從四周圍上來,岑雪慌忙擡頭去看危懷風,卻見夜色裏,危懷風面色冷漠,一錯不錯盯着曹沛,眼底似已燃起火光。

“危懷風!”

岑雪試圖喚他,他卻像是魇住了。

“點火。”

柴堆壘完,曹沛一聲令下,官差往柴堆裏扔進一支火把,火勢順着枯幹的樹枝噼裏啪啦地往上燃燒,火光沖起,岑雪極快感受到滾滾熱浪。

“少夫人,別掙紮了,這張鐵網堅不可摧,不是你扭兩下便能掙斷的。本官知道,你原是岑尚書的掌上明珠,慶王的準兒媳,照理說,本官該給你三分薄面。可誰讓你不識好歹,放着錦繡前程不要,非要跑來危家寨做這惡匪家眷,既然如此,便也不能怪本官無情了。”

曹沛在一旁絮絮叨叨,火勢迅猛,濃煙開始嗆入口鼻。

危懷風終于道:“東家,借刀一用。”

岑雪聽見他出聲,精神一振,把懷裏的鴛鴦刀拿給他。

危懷風一手接刀,一手抓住鐵網上方,頭一轉,壓在岑雪耳後:“聽着,抱緊我,別撒手。”

岑雪一震,慌忙抱住他脖頸。

危懷風拔刀,刀刃似流光擦開火星,劃破鐵網,岑雪只感覺身體往空中一蕩,被熱浪、濃煙裹挾的痛苦瞬間被夜風吹散。

“怎麽回事?!”

下方傳來曹沛的厲喝,白馬一聲長嘯,飛奔過來接住危懷風、岑雪二人,朝着茂林深處馳去。

“快!放箭!追人!”曹沛防不勝防,惶急道,“絕不可讓他們跑了!”

夜風肅殺,危懷風狠抽馬鞭,在茂林裏兜了幾個大圈後,徹底甩開追兵,帶着岑雪躲入了一處偏僻的山洞裏。

蹄聲徹底消失,山林恢複岑寂,危懷風用樹枝遮擋住洞口後,在洞裏點燃火堆,讓岑雪先休息。

“不回危家寨了嗎?”岑雪憂心。

“寨裏有烽火臺,示警以後,四方八寨的人會趕來援救,不用擔心。”危懷風一語帶過,沒有提後山樹林裏藏有兵馬一事。他和樊雲興、林況二人早便分析過類似的局勢,商讨過相關策略,今夜的狀況,他二人足以應付。

岑雪看出他情緒低落,想起先前曹沛提及的事,不再說什麽,坐在火堆旁,看回手裏的鴛鴦刀。

因為先前劃破鐵網,鴛鴦刀的刀口不再鋒利光滑,鋸齒似的,布滿起伏的小缺口。岑雪想起自己用這把刀殺死何建的情形,又想起曹沛說的那些話,心潮起伏。

原來,危懷風的人生裏還有那樣灰暗的一筆。關于那一筆,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事實上,細想起來,關于整個危家,她的了解一直是缺略的、滞後的。

十年前,她還很年幼,耳聞危廷戰敗的消息,滿腦袋裏只有一個“懷風哥哥有沒有死”的念頭。那時候母親還在,聽她哭着這麽問,會把她抱起來,摸着她的頭,很明确地告訴她“沒有”。可是從某一天起,“危懷風”和“危家”就像是瘟疫一樣,再沒有一人提及,就連母親也開始閉口不談,縱使她哭鬧着問,也只是用錦帕掩着臉走到一旁去。

危懷風就像是蒸發了,徹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

是後來慢慢長大,她才從外面的只言片語裏拼湊出一個相對完整的噩夢。在那個噩夢裏,整日愛笑、愛捉弄人的懷風哥哥一夜間失去了爹娘,失去了家,失去了以前擁有的一切。

他不再是備受矚目的戰神之子,也不再是她未來的夫君。

那他是什麽呢?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關心。等到她再次從他人的只言片語裏把危懷風的後來拼湊出來時,他已經變成了西陵城外、雁山上赫赫有名的土匪。

名将後人,竟然變成了土匪。

孫氏說,危懷風是因為失手錯殺了西陵城的官差,才會逃到雁山上做土匪頭兒的。

危家出事以後,一些人對危廷的報複并沒有停止。新上任的西陵節度使要霸占危家祖宅,不然就要危懷風的命。危懷風失手犯下大錯,從此變成了被通緝的罪囚,不得不離開故園。

那一年,他不過十一歲。

岑雪試着想象那樣的情景。

十一歲的危懷風,父親剛戰死,母親狠心地扔下他在靈堂裏縱火自焚,偌大的危家家業眼看就要被父親的政敵奪走,他在慌亂、憤怒當中,殺死強盜一樣闖進家裏來的官差,那一刻,他該是怎樣的心情?

如果不是西羌一戰,不是鐵甲軍的莫名潰敗,襄王的意外身亡,十一歲的危懷風仍然是西陵城裏最驕傲、最耀眼的少年,他何需要獨自去面對來自于父親政敵的栽贓、欺壓、掠奪?他應該和在盛京城裏跟她說的那樣,早晨起來,在父親的督促下練武;晌午時,在母親的鞭策下讀書;天氣好時,會和鐵甲軍裏的叔叔、哥哥們一塊去城外狩獵;要是碰上個下雨天,哪哪都去不成了,就翻開屋裏的一箱箱木匣,玩一整天的玩具……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戰後變了。

“在想什麽?”

千萬種思緒襲來時,前方忽然傳來危懷風的聲音,岑雪擡頭,看見火光後他沉靜的琥珀色眼睛,心裏無端難受。她忽然有許多的問題想要問,關于危家,關于危夫人,可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回了喉嚨,最後只是道:“那個時候……你害怕嗎?”

“哪個時候?”危懷風問。

岑雪道:“十一歲那年,失手殺死官差的時候。”

危懷風沉默。

岑雪解釋道:“三當家的夫人跟我說的。”

危懷風笑笑,伸手烤火,道:“你覺得呢?”

岑雪靜了靜,道:“怕。”

危懷風目光微動,似想說什麽,最後又什麽都沒說,抿着唇,安靜烤火。

岑雪看着手裏的鴛鴦刀,良久後,對面再次傳來危懷風的聲音:“還在怕嗎?”

岑雪微愣,反應過來他是問自己是否還在為殺死何建一事後怕,心知他是誤會了自己問他當年之事的緣由,想解釋,又發現無從說起,便只道:“不怕了。”

危懷風誇道:“那你比我厲害。”

“我都十八了。”岑雪尴尬。

危懷風笑,先前那點陰霾像是散了,整個人恢複了平日裏的神氣,擡着眼,借着火光認真端詳岑雪的臉:“看着不像。”

岑雪心說是啊,明明看着不像十八歲,大體和小時候并無差別,可你照舊還是認不出來,轉念想到撲進他懷裏時聽見的那聲“小雪團乖,不哭了”,又猛地一激靈。

那一聲,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吧?

見岑雪清漉漉的目光又投過來,探究似的,危懷風勾唇:“又看什麽?”

岑雪想了想,道:“大當家記性如何?”

“不好。”

岑雪并不氣餒,心一橫後,堅持道:“我忽然想起來,先前大當家哄我時,喊了我一聲‘小雪團’。”

危懷風“哦”一聲,語氣多了兩分心虛:“小雪團?怎麽了?”

“那是我的小名,”岑雪眼眸黑白分明,認真道,“你取的。”

危懷風不應。

“大當家忘了嗎?”

“東家不困?”危懷風試圖岔開話題。

“不困,”岑雪一下倔起來,“大當家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東家’?”

“不好聽嗎?”

“不好聽。”

“那,‘大當家’好聽嗎?”

岑雪一愣。

火堆燃燒在彼此中間,哔哔啵啵的,像是什麽爆裂在胸腔裏,滾燙而戰栗。岑雪望着危懷風被火光映得炙熱、明亮的眼,無數種情緒齊湧心口。

危懷風也望着她,眼神極深,像要望進她心底裏。

“懷風哥哥。”岑雪口齒清晰,毅然地道。

危懷風眼圈微潮,笑一聲,忽然站起來,脫下烘熱的外袍把岑雪兜頭罩住。

岑雪要擡頭,被危懷風按着後腦勺揉了一下。

“睡吧,哥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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