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你嗎
是你嗎
大概是從某一天，隔壁院子的葡萄藤攀到自家院牆邊上，探出個嫩綠的頭時起，田谧對隔壁家的好奇就開始抑制不住起來。
那一家的女主人是個很高很漂亮的外國女人。笑起來像是柔柔的光，溫暖卻不灼人。小哥哥有點害羞，但是也很溫柔。每次她冒然闖進人家院子裏，都會被好好的引進屋子裏招待着。
那幾年的寒暑假過的特別快。田谧那時才剛上小學，就跳了一級，被很多老師誇腦袋靈光轉得快。可每次被大人誇，被同學羨慕的時候，田谧笑眯眯的謙虛一聲“謝謝”的同時，心裏總會想，這算什麽，你們是不知道我的小哥哥有多厲害。
小哥哥好像什麽都知道。不只是課本上的知識，他會一邊幫她推着秋千，一邊遍數院子裏花草的種類，習性，邀請她和自己一起幫媽媽為這些美麗的植物栽培澆灌；他會在夏夜裏納涼時幫她準備驅防蚊蟲的噴霧，透過葡萄藤，指着天上的星星給她講故事。
有時候玩的太晚，她累得睡着了，小哥哥還會把她背回家。第二天醒來又跑到隔壁院子裏，他會溫柔的數落她玩得太野，容易着涼。
在小肉球田谧的世界裏，還從沒有小哥哥這樣溫柔又耐心的玩伴。她雖然是個聰明的小蘿莉，但卻也是個圓滾滾的小蘿莉。穿不上漂亮的公主裙，沒有同齡的男孩子在身邊可以呼來喝去。只有青诃一個死黨，還老是嫌棄她吃的多。這個時候，“聰明”也不再是能夠得到誇獎的寶物，她寧願不明白小夥伴有點嫌棄她的原因，這樣就不會覺得有點孤獨。
但是呢，她是個有自尊有底線的小蘿莉，她才不會死乞白賴的跟她們一起玩呢。
田谧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想着小時候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
幸好有小哥哥在。他好像不太喜歡出門，每次田谧興沖沖地跑到隔壁院子裏，他都會在。田谧喜歡去他家院子裏玩秋千，一玩就是一個下午，他從來都是安靜地微微笑着，在旁邊幫她推好久好久。後來青诃也蹭進來，還老是嫌棄她霸占小哥哥太久，他都沒有機會和小哥哥一起玩。
像小哥哥這麽好的夥伴，一定有很多小朋友喜歡。田谧每每想到這，都會壞心眼的希望，要是小哥哥也和她一樣圓滾滾的就好啦，這樣就只有她願意和他一起玩。她就可以永遠和小哥哥在一起。
那時候小哥哥的媽媽時常會準備一些好吃的茶點，坐在一旁的小圓桌上，看他們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叫他們過去休息吃點心。田谧捧着香香的花茶，偷偷瞄她。偶爾被她回視，都會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她的眼神那麽安靜篤定，仿佛能看透人心，仿佛自己的小心思一不小心都被她發現。
還是不要變得和她一樣比較好。小肉球田谧戳戳自己軟綿綿的小肚子，心裏想。現在的小哥哥就很好啦。一直像現在這樣就很好啦。
那個時候想的多美好，哪裏知道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根本就是無法達成的奢望。
回家的時間到了，田谧依依不舍的和小哥哥道別。走出幾步，她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小哥哥就站在門口，安靜地目送她，夕陽灑在他身上仿佛籠着一圈金色的光暈，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長。
明明就住在隔壁，明明明天又可以見到，田谧卻覺得離他好遠，好像用盡一生都不會再走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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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
媽媽突然病了，去世了。再後來，她每年假期都會回到那個院子，卻發現小哥哥已經不再來了。
她瘦了下來，脫胎換骨，變成了被人喜愛的樣子。
可是她的小哥哥，看不到。
第二天早上起來，腦袋昏昏沉沉，一陣陣的發漲。
田谧用力按了幾下太陽穴，有些無厘頭地想，會不會是昨天回憶時用力過猛，大腦負荷過重了。
今天是在劇組的最後一天。下午田谧交接了自己的工作後，也沒什麽事做，就準備回酒店收拾行李回家。
“田谧姐，今天收工嗎？”林黎蹭過來，“我告訴邱衍，讓他來接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叫車啊，”田谧下意識地要拒絕，“不用麻煩他了，他還有工作。”
林黎挑眉，把手機舉到她面前。屏幕亮着，正在通話中，還開了免提。邱衍的聲音傳了出來，“我一個小時後到。在片場等我。”
“......”這人，根本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啊。
“我就知道你會說不用了。”林黎得意地笑，“不要這樣呀，給邱衍一個機會嘛。你們正好又住一起，緣分啊緣分。”
什麽叫住在一起！就是住同一個小區好嗎一個小區！
林黎：明明是上次你自己說的原話好嗎。
田谧：朕才不會承認！
也好。田谧嘆了口氣。這個工作結束了，她和邱衍基本上也就沒什麽交集了。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
下午邱衍來的時候，田谧已經整理好了東西。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坐進車裏，田谧瞄了眼專心開車的邱衍，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要怎麽說呢？“謝謝你的照顧”？還是“你到底對我有什麽企圖”？
又把自己和邱衍之間發生的種種回想一遍，田谧突然覺得有些疲憊。或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或許是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太多。她突然覺得自己這樣胡思亂想的很沒意思，還不如直接把什麽都說出來，就算搞得局面尴尬也好過疑慮重重，反正以後大概也不會見面了，至少能混個明白。
田谧下定決心，轉過頭，看着邱衍的側臉開口道，“邱......”
“我們被跟蹤了。”
“......哈？”
田谧被這一句搞懵了。他的語氣太冷靜，好像在說“馬上就到晚飯時間了”一樣自然的語氣，讓她一時沒能跟這句話的實際內容聯系起來。
“後面的那輛白色suv跟了三條街。”邱衍擡眸，示意她從後視鏡看過去，“你認識嗎？”
“不認識。”田谧搖頭。
邱衍抿唇，有意的往幾條繁華的路段上繞路，車裏一時氣氛凝重，安靜得瘆人。不知道過了多久，田谧都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聽見邱衍說了一句，“甩開了。”
“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麽？”
田谧：話題跳的這麽快真的大丈夫嗎？
“......你不問為什麽會被跟蹤嗎？”
“你知道？”紅燈亮起，邱衍踩下油門，突然回頭看她，眸子裏的光芒染上凝重，“是沖着你來的？”
“不不不是。”田谧慌忙擺手。她一個三好市民又沒有什麽仇家，怎麽會被人跟蹤，“我不知道啊。”
“那就不用擔心。”邱衍點點頭，又問，“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麽？”
“啊...”突然被打斷她根本不知道怎麽說了啊，“那個，你專心開車啊，等下到了再說吧。反正也不遠了。”
“好。”
田谧看他又轉回去目視前方不再看她，心裏悄悄松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接下來的路程仿佛車速好像比之前快了不少，幾分鐘就到了小區車庫。邱衍很自覺地幫忙拿着行李，田谧只剩下一只包單手拎着晃來晃去。
已經到了，想辦法開口啊。
明明剛才已經在車上下定了決心，這會兒又開始慫了。田谧有些氣餒，垂着頭跟在邱衍身邊走，無意識地做踢小石子的動作，完全沒有注意背後駛來的車。
“小心些。”
還沒來得及擡頭，田谧被一只手圈住肩膀，往旁邊輕輕一帶。車子從旁邊駛過，邱衍收回手，微微皺起眉毛，低頭看她，“總是這樣。走路時要專心。”
田谧根本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麽。只覺得腦子裏有一根弦斷了似的，嗡的一聲，湧出許多許多畫面，看起來毫無關系，卻又真的彼此關聯。
田谧抓住了邱衍收回的手。兩人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用盡全力去抓住他，也只能握住他的半個手掌。
“......小哥哥？”
一個重要的轉折點，終于寫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