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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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驟然變冷,郁小息的臉也跟着變冷。無論是天氣還是郁小息,都令蔣越有種寒風嗖嗖的不快之感。
蔣越以為郁小息是耿耿于懷上次不讓她去他家的緣故。蔣越一直很愧疚,一直不好受,一直想找機會補救。可是要他開口跟郁小息說去自己家的話,他覺得很難為情,因為歐陽一就經常叫他女朋友去他的,他不是有不軌心思,他是怕郁小息以為他有不軌心思。
記得有一次他和郁小息在他辦公室接吻,吻着吻着,他的手禁不住就緩緩地伸進了郁小息的衣服裏,碰到郁小息的腰時,郁小息顯然是很慌亂的,渾身一顫起了一身的疙瘩,但是郁小息沒有推開蔣越,蔣越的手便向上游移,即将接近那因心跳急速而起伏的心口處時,歐陽一“嘭”地一下,打開了蔣越辦公室的門……
郁小息閉着的眼睛猛地一睜開,蔣越的手也一直停留在郁小息的衣服裏,三人保持着剛才各自的動作,辦公室的一切似乎在那一瞬間,靜止了。
歐陽一在蔣越回頭怒視之下,壞笑了一番,便念着,“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打擾了”就退了出去,關門的時候還加一句,“你們繼續,當我沒來過。”
可是剛才的氣氛早被歐陽一搞壞了!還怎麽繼續?!
蔣越這才把手收回,兩人都有點尴尬地臉泛紅暈。蔣越還幹咳了幾聲,說歐陽一從小就沒有敲門的習慣。
郁小息卻說,“媽媽說,婚前性行為不好。”
蔣越被郁小息堵得無話可說,幹吃癟似的。更讓蔣越郁悶的是,郁小息便開始講起那些陳晚清跟郁小息講過的案例來。因為陳晚清在婦幼保健院,那些才十幾歲的女生來堕胎已經司空見慣,但有些是偷偷摸摸來的,有些卻唯恐天下不知,把雙方家長都請來,有的還吵架,反正一有這些事情,陳晚清都會告訴郁小息,還告誡郁小息千萬別想這些女生一樣。
因為這一次,蔣越就對關于去他家的問題更加的難以啓齒了。
後來,還發生了一件,讓郁小息那張笑容少了許多的臉,頓時逼近季子林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廖倩怡本來完成一些繼承事項就該馬上回美國才對,不知道為什麽繼承事宜似乎要拖很久的樣子,廖倩怡便到他的工作室來工作了,這個當然是袁切珍的建議,不對,是命令。
蔣越一開始也有點避忌着廖倩怡,但是,廖倩怡跟他說,她知道蔣越有女朋友了,是不會強求的,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她懂,所以他們還是像從前那樣工作起來相互搭檔得很有默契,畢竟,這是從小培養的。而且,廖倩怡是美國最好的設計學院羅德島設計學院畢業的,也教會了蔣越很多東西。漸漸地兩人之間因為之前訂婚還有最近郁小息的事情産生的隔閡也就消失了,又變回了從前小學初中高中的友好關系。
于是吧,郁小息某天去蔣越工作室,一出電梯就聽到咨詢臺那個小姐和其他女同事在叽叽咕咕地說什麽蔣越和新來的廖倩怡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話題,郁小息還聽到了自己名字,據她們所說,很快就不會再見到郁小息在工作室出入了。
郁小息很想走過去跟她們吵,要是她以後真就很快不在這裏出入了,也要拉那個咨詢臺小姐當墊背,先讓她不在這裏出入。可是她沒有心情,因為她和蔣越幾乎天天見面,不見面也通電話發信息,可是蔣越竟然從來沒有把廖倩怡來他工作室工作的事情透露過一絲半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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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一進工作室,就看到那對璧人,正在電腦前邊指着電腦屏幕說着什麽,還時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笑着笑着,廖倩怡還突然停下來,對蔣越說,他臉上掉了根睫毛,還伸手幫蔣越弄掉,那一刻,兩人的臉是靠多近啊!
郁小息不是宰相,可沒那麽大個撐船用的肚子,吃醋是必然。
郁小息冷冷地喊了一聲蔣越的名字,蔣越和廖倩怡一起回頭,兩人都有點詫異,蔣越見到郁小息自然是開心的,廖倩怡也笑着跟郁小息打招呼。
“怎麽今天那麽早來?”其實蔣越心裏有點不安,畢竟自己沒有跟郁小息說廖倩怡在這裏工作的事情,他不說,也是不想郁小息想太多,如今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你想我晚點來?好,我現在就走,我等下再來。”
“別!來了就別走了,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東西。”
“不用了,你繼續忙吧,我先回家了,我媽說她不回來,怕坦克餓着呢。”郁小息還是可以保持笑容,說完,便走。
蔣越拉住她,她不等蔣越開口,又道:“真的。”眼睛出奇地堅定。
“不信。”
“那就算了。”
“小息!”
郁小息不應。
廖倩怡也走過來勸道:“小息,你別生氣,有什麽事慢慢說啊,阿越剛才一直在等你呢。”
郁小息瞪了廖倩怡一眼,“我們倆的事關你屁事!”
廖倩怡一時尴尬,面色難堪,同事們在一旁看好戲還不時竊竊私語。
“小息!我沒跟你說倩怡在這裏工作的事情是我不對,可是……”
“好了,我沒有因為這個生氣!我真的要回家!”郁小息不耐煩地甩開蔣越的手。
“那你一定是因為剛才我幫蔣越弄了那個睫毛,其實真的沒有什麽,我們小時候也是這麽幫對方弄的,你也別誤會。”廖倩怡着急起來。
“你媽你給我閉嘴!你要炫耀你們以前的事你給我滾遠點!”郁小息把氣都撒廖倩怡身上,狠狠地吼了一句。
廖倩怡和同事們都驚呆了,蔣越很是為難,只道:“倩怡,你別說了。”
其實廖倩怡的那句話,蔣越也覺得讓人聽了反而會更加誤會的……
廖倩怡滿臉委屈。
“小息,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讓我一個人回去行不?我求你了。”
蔣越對上郁小息那雙充滿哀傷的眼眸,心像窒息般難受,更是對于那天不讓郁小息去自己家的事情後悔萬分。
蔣越終究沒有強留,郁小息是一個人離開的。
等她下了樓,才想起,其實今天她得知天河那邊的購書中心裝修清貨,全場圖書四點五折,她是想讓蔣越和她一起去看看的,現在,還是自己去好了,今天最後一天,她不想錯過,四點五折可是比卓越當當都劃算呢。
郁小息走着,便看到了那輛搶眼的紅色奔馳。 目光從奔馳,看進旁邊的那家咖啡廳裏,郁小息忽然覺得好笑。
那時候,季奉新買這輛車的時候,很得意地跟郁小息炫耀一番,郁小息是覺得這車很帥不錯,可是顏色太過搶眼,郁小息當時還說笑道,你這車那麽鮮豔,往那一放都突兀,你要是偷情,人家遠遠就知道是你咯!
沒想到,一語中的。
那女的,就是郁小息那天在公車上看到的,季奉親吻她的手背的那個。郁小息總算記得是誰了。
今年七月初來他們事務所實習的S大的直系師妹。郁小息忽然什麽都明白了,明白從來不收實習生的事務所為何突然收了個實習生,明白為何很懶去上課的季奉,竟然連不是他強項的合同法都去上。
郁小息看着就很替季子林和楊燕菲不值,就要沖動地沖進去教訓他們,卻被人拉住了。
回頭一看,竟是楊燕菲!
“菲姐……”
楊燕菲牽強地笑了一下,“我們邊走邊說。”
郁小息應聲,跟着楊燕菲走,她看到楊燕菲提了兩大袋的書,便問,“菲姐也去書城買書?”
“是,我聽說這邊書打折,便過來看看,路過看到季奉的車,想說看看他在幹什麽,現在……早知道不過來了。”楊燕菲苦笑道。
楊燕菲喜歡看書郁小息是知道,他們家的書房沿着牆壁裝了三面的書櫃,全都堆滿了書,楊燕菲是家庭主婦,不像別的主婦閑來沒事打麻将,她是個挺愛靜的人,總是可以一個人靜靜地看書看很久,而且涉獵範圍也很廣,郁小息讀大學的時候,季奉還拿過郁小息的課本回去給楊燕菲看呢。
郁小息和楊燕菲走到書城樓下的茶座,進去坐了下來。
“讓你見笑了。”
“沒,菲姐你別這麽說,我……”
“那個是他的學生,她經常來我們家找季奉的。我一開始也不以為意,後來,我隐約覺得不安,覺得他們似乎有暧昧,可我又沒證據什麽的,今天,看來,我們這婚是得離了。”
“為什麽?也許可以挽回的呀,你們離婚,子林怎麽辦?”
“我們的婚姻本就是一個錯誤,趁早離了好。”楊燕菲說着頗有心灰意冷之感。
“為什麽?你們離婚對季子林會有不好的影響吧,你們那時候不也很幸福嗎?或許是季奉大哥他一時把持不住,你……”
“我們那時候幸福是挺幸福的。那時候年輕啊,什麽都沒有,有勇氣就夠了,不顧父母的反對,排除萬難,終究是把婚給結了,那時候我們幸福,只因不知道天高地厚,只因想法太過天真,以為,只要我們相愛,什麽都不是問題,什麽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其實不然。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讀書嗎?”
郁小息搖頭,似乎在認識楊燕菲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很喜歡看書了。
“我只有高中文化程度,我認識季奉的時候,不過是一家餐廳的侍應,我以為,我就是小說裏的灰姑娘了,季奉就是我的王子,季奉不顧他家人的反對和我結婚了,我以為我也會像灰姑娘一樣和王子過得幸福快樂,可是我們畢竟有距離,無論是出生,還是文化。”
郁小息對這件事是有印象的,季奉的父母那時候還到她家來請父親勸勸季奉呢,那時候,個個都說季奉真傻,條件那麽好,明明可以找個更好的,大家都說他們不配呢。
“我為了和蔣越有更多話題,我看了很多法律的書,可是季奉從不會跟我讨論這些,漸漸地,我喜歡上看書了,也靠看書大發閑暇時光,便什麽書都看,我在盡我最大的努力讓我自己的知識盡可能的豐富,我不願意別人說我沒有文化,配不起季奉。可是現在看來,一切不過徒勞。我不斷努力地讓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可卻事與願違地,距離越來越遠了。”
“菲姐……”郁小息頓感傷感。
“那天我和季奉吵架,季子林又去打擾你們家了吧?”
“不打擾的,我喜歡和季子林玩。”
“那天他說了一句話,讓我徹底地感到心寒,我不過想讓子林學她喜歡的東西,季奉抱起子林,摔門而出前說,‘難道你想我的女兒跟你一樣沒有文化嗎’,我聽着,我那時候渾身在發抖,我以為他……”楊燕菲說着就開始嗚咽。
郁小息忙拿出紙巾遞給她,“菲姐,你別難過了,季奉大哥實在太過分了!”
“我知道,公公婆婆親戚們都一直嫌棄我沒文化,背地裏也這麽說我,可是,別人這麽說我可以,他怎麽可以也這麽說我?他怎麽可以也這麽嫌棄我?我這不是努力在為他改變,我買那麽多書,我……我,到頭來,到底是為了什麽?”楊燕菲說着,早已淚流滿面。
郁小息聽着也為之動容,鼻子也酸酸的,她又不太會什麽安慰人話,心裏直罵季奉的不是。
楊燕菲哭罷,整理了儀容,但還是可以從她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看出她曾悲傷地哭得一塌糊塗。
楊燕菲忽而冷笑,“我總算明白了,無論我如何努力,我終歸是,無法與他匹配的,有些距離,并非努力就可逾越。”
郁小息最後,還是沒有去成書城,滿腹心事地回到家。
今天的楊燕菲,讓郁小息仿佛看到了多年後的自己。
袁切珍說,郁小息配不起蔣越,郁小息高攀不起蔣越。
廖倩怡說,郁小息應該懸崖勒馬,別浪費時間,郁小息和蔣越根本不配。
楊燕菲說,她終歸無法與季奉匹配,有些距離,不是努力就可以逾越的。
這些種種,是不是,就是彭晖當初所說的所謂“不合适”?
或許她和蔣越真的不合适吧。她這麽累,她可從來沒見過彭晖和施嘉閩在一起的時候像她這麽累過。為何她不能像一開始那樣和蔣越輕輕松松地一天過一天?難道她希望蔣越以後陪她打乒乓球喝綠豆沙竟是件奢望難求的事不成?
郁小息忽然很想念那日下午的那瓶甜甜的綠豆沙。
于是,剛進門的郁小息,轉身,開門,不理陳晚清在身後的叫喊,向S大飯堂不遠處的小賣部跑去。
“老板,我要買綠豆沙。”郁小息喘着氣說。
“綠豆沙?不賣了,廠子不生産了,沒得賣了。涼粉要不?”
郁小息搖搖頭,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到飯堂前的木板凳上,坐下,發呆。
不知坐了多久,天空從橙黃色變成了鑽藍色,華燈初上,又被染成了厚重的黑黃。
郁小息掏出手機,選擇收件人,蔣越,打字,發送,确定。
“蔣越,我們分手吧。”
貌似沒笑點了,大家都抛棄小為了
我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