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重逢
重逢
奶奶患病期間，趙文婷一直細心照顧，她每天專門給奶奶準備均衡的膳食，還經常和奶奶說話，給她洗腳暖手，總之只要是對奶奶好的事她都會去做。這不聽到顧庭宇提出有個老中醫有可以治療奶奶的病，趙文婷毫不猶豫的就去找他了。
不過這中間頗有點周折，老中醫竟然去外地探親了，還不知道要多久才回來。趙文婷跑了那家藥店好多次，每次都無功而返。顧庭宇就對她說：“既然你這麽有心，要不就去鄉下把他老人家請回來。”
去請回來倒沒事，關鍵是這老中醫老家離這裏跨了好幾個省，這一來一回不得要個兩三天啊，這去一趟也就算了，若是最後連這老中醫都沒辦法，不就是白去了嗎？正好這時候趙文婷在忙着申請考去工農兵大學的事，所以林女士站出來第一個不同意，她不願意女兒的前程再有什麽差池，所以他們老兩口就決定由他們去一趟。
就這樣，爸媽拿着行禮踏上了尋找老中醫的旅程，四天後爸媽狼狽回家，不用說，光從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是什麽結果。
老中醫不願意，而且他已經決定在老家頤養天年，不打算回來了。
林女士大罵老中醫是騙子，是醫治不好才那樣胡謅的。她氣憤之餘還連累了廚房裏的砧板，一直在那兒用刀拼命垛着，那聲音好不吓人。
趙光亮問趙文婷：“文婷，這事你怎麽辦，要不幹脆想想別的辦法？”
趙文婷當時是有些失落的，她願意奶奶有救了，也已經憧憬未來屬于她的校園生活。可如今又是一盆水把她澆得清醒。她說：“不行，奶奶的病不能等，我還得去看看那個老中醫。”
趙光亮見妹妹執迷不悟，就說：“算了吧，連爸媽都請不動，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去了能有什麽用？”
趙文婷說：“我跪也要跪到他老人家同意。”
趙光亮說：“人家這輩子吃得鹽比你吃的米都要多，你這苦肉計還怕他沒看到過嗎？得了吧。”
趙文婷心想也是，能有那麽高的成就，老先生肯定是不會吃這套的。但她非去不可。
過兩天，趙文婷就決定啓程去找老中醫了。
臨行前鄭心語出現在了火車站裏頭，她的身邊站着顧庭宇，兩個人像是過來送她。
趙文婷為了怕鄭心語擔心，故意沒和她說這些，沒想到還是被她知道了，怕不是顧庭宇告訴她的吧？
趙文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顧庭宇，顧庭宇連忙搖頭，表示自己很無辜。
得，那就是林女士說的。看來這兩位老太太的關系已經好得不得了了。
鄭心語說：“文婷，你放心去那邊請老中醫吧，大學的事你伯父已經幫你安排好了，一點問題也沒有。路上注意安全，這是阿姨給你買的水果，餓了就在路上吃，千萬別舍不得啊。”
趙文婷都快感動哭了，她怎麽好意思收鄭姨的東西，她說：“鄭姨，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鄭心語說：“好孩子，本來我和你媽媽一直擔心你一個人去不安全，這不庭宇要去鄉下辦事，正好和你順路，而且在那個地方他也有熟人，就讓他打點一下。”
啊，顧庭宇也要去？
一上車，顧庭宇就憋着笑看趙文婷。趙文婷這會兒抱着鄭心語送的水果說：“你幹嘛這麽看我？”
顧庭宇說：“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太執着了。”
趙文婷說：“大哥，你奶奶發生這樣的事，你不會這麽堅持嗎？”
顧庭宇說：“會，但是你也太拼了，一個女孩子趕天南海北到處跑，就不怕發生點什麽意外？你心也真大，你都不知道剛才鄭姨都差點把你拉住，就怕你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趙文婷擺擺手，她說：“想多了，能有什麽事。”
顧庭宇說：“你關心奶奶，大家也關心你。你一個人去下鄉吃了那麽多苦，這好不容易回來了，家裏人自然是把你捧在手心，你可不能再有什麽事，知道嗎？”
這話說的，怎麽也跟個老太太一樣絮叨了呢。
老實說經過這二十多天的接觸，顧庭宇這人也不賴，能幫忙都會盡量幫你，而且還很有分寸，根本不會讓趙文婷産生什麽煩惱。
自從她知道陸明承成了卧底之後，她就老是夜不能寐，只要一閉上眼，想得全是陸明承會遭遇危險的事。而知道這件事的人就只有她和釋臨風。現在釋臨風也不在身邊，她誰也不能說，也什麽也不能做。陸明承現在在哪，他到底參與的是什麽案子，這些她都沒法知道。趙文婷真的害怕。剛才看到鄭心語來看她，她就覺得自己不配他們陸家對她這麽好。現在陸明承生死未蔔，而她還在這裏高枕無憂，她怎麽能安心接受人家的好？
想到這裏，趙文婷就把視線看向顧庭宇。
他是陸明承的好朋友，而且還是警察，而且相處這麽久再加上他上輩子救出他們大寶的事，趙文婷決定把這件事告訴顧庭宇。
“那個，顧大哥，我有件事要和你說。”趙文婷說。
顧庭宇笑了，他說：“搞得這麽神神秘秘，究竟是什麽事啊？”
趙文婷讓顧庭宇把耳朵側過去，然後她小聲的在顧庭宇耳邊說了幾句話。
顧庭宇轟得一下臉色就變了，但現在在火車上，他沒有多問，只是微微皺眉，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要去別的地方辦點事，可能要隔個半天才會趕到你那裏，你先在那兒找個地方等我，回頭我們一起去找老中醫，然後我把事情辦完，我就只能送你到火車站，你一個人坐車回來，再繼續回去辦事。”
趙文婷見顧庭宇為了自己來回折騰，堅決反對，她說：“真不用了，一個人能把事情辦好。顧大哥，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這次就不用麻煩了。”
她不知道顧庭宇有沒有相信她說的話，不過她也明白，雖然都是警察，但并不是在同一個系統，可能連顧庭宇都沒辦法辦到，她又何必去給別人添麻煩？唉，這麽一想還真是，她都麻煩別人一路了，這次她是一定不會再讓他去了。
“我鄭姨交代的事，我可不能不聽。”顧庭宇倒是會說話，還特意把鄭心語搬出來。
趙文婷說：“鄭姨那裏有我呢，只要我到時候回去沒事她肯定就不會說什麽。再說了，就算是有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跟你是半點關心也沒有。顧大哥，你就安心去做事吧。”
顧庭宇嘆氣，他說：“行，我聽你了。”他答得倒是痛快，也沒和趙文婷争執些什麽。
但是到站的時候，他竟然和趙文婷在同站下了車。原本是還要在下一站下車的，這人怎麽就……
顧庭宇的解釋是：“之前在車上沒和你多說，一個是因為我知道你這人太固執，說什麽都不聽，我就懶得和你掰扯了。這第二個當然就是我一直在好奇你對我說那話的真實性，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會這麽說了吧？”
原來是因為警察的職業素養，趙文婷也沒再拒絕，她就把在小樹林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和顧庭宇說了。
事後顧庭宇說：“難怪我說這呂小明會這麽主動的來自首，也沒誰會像他這樣的啊。現在我想明白了，他那真是逃難逃到我們那兒了。這龜孫，如果我要是早知道他對你幹了那事，我說什麽也要對他動私刑。”
趙文婷趕緊說：“顧大哥，這呂小明當時不僅被明承揍了，還被我和釋臨風教訓了一頓，該出的惡氣都已經出了。老實說，您把他繩之以法，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替我報仇了，我還應該感謝你才是。”
顧庭宇笑着說：“你就會給別人戴高帽，我才不吃你這套呢。”
兩個人熟了，果然聊天也就不一樣了。在相互吹捧了一會兒之後，顧庭宇就回到了正題，他說：“明承這事是機密，知道的人肯定不多，不過我會去想辦法，有消息的話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趙文婷點點頭，能有人幫忙實在是太好了。
顧庭宇說：“你也別太擔心，明承從小就福大命大，好像有神相助一樣，好幾次都逢兇化吉，這一次應該也沒問題。”
趙文婷知道這是顧庭宇安慰她的話，誰也不知道陸明承現在在經歷什麽。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只要能聽到明承的消息，她也就安心了。
兩個人從火車站出發，然後又坐了一個小時的大巴，終于來到了老中醫那裏。
原來之前老中醫不願意出診，是因為他在這一年中家裏發生了巨變。老婆在年頭的時候在睡夢中死去，兒子又猝死在街頭，短短時間兩次重大的打擊讓老中醫失去了對治病的信心，他覺得連救親人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去救其他人，所以他心灰意冷，帶着兩位親人的遺物一個人回了老家，打算再也不回去了。
當趙文婷踏進老人屋子的時候就感覺到老人家的冷清和孤獨，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老人可能是有點厭世。顧庭宇是認識老人的，之前老人就是在他們片區，所以老人家裏出事的時候，因為老人的親戚都已經不在了，所以顧庭宇幫着老人給他的兒子尋找了一塊墓地。看着他白發人送黑發人，顧庭宇和趙文婷心裏都不好受。雖然趙文婷對于不能勸老中醫回去給奶奶治病這事很難過，但還是尊重了他的意見。畢竟回去就是觸景傷情，對他的身心健康也不好。只不過老人一個人住在這裏真的好嗎？
顧庭宇也想到了這點，他此時過來其實就是想勸老人回去，他說：“叔叔，跟我回去吧，以後我來伺候您，您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
趙文婷點點頭，她想着顧庭宇要是很忙也沒有關系，她反正也在本地，沒事就可以看看老人。
但老中醫搖頭，拒絕了他們的好意，他說：“我一個人在這兒挺好的，你們年輕人忙自己的事，不要挂念我。”然後他擡頭看了趙文婷一眼，對她說，“小姑娘，抱歉，沒能幫到你，你趕緊找別人去吧，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兩人從老中醫家出來，顧庭宇見趙文婷支支吾吾的就說：“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趙文婷說：“我在想，把老中醫接到我家去會不會合适？”
顧庭宇被她這個想法震驚到了，他說：“你想什麽呢，老人家不是阿貓阿狗，要照顧可是一輩子的事。”更何況是這麽一個無依無靠的老人，期間的艱辛可不是說說而已。
趙文婷說：“嗯，我也知道這個問題。可是你不是也有這個想法嗎？顧大哥，你剛才說還要伺候老中醫。”
顧庭宇點頭，他說：“我親眼看到他從幸福的一家三口到喪妻喪子，才六十歲，去年還是個精神抖擻的人，一頭黑發，根本看不出他真正的年紀。可是一夜之間，房子塌了，家裏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的頭發都白了，人也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和他夫人結婚四十年，這個孩子是他們的第五個孩子，前面幾個都因為死在抗戰中。我一直覺得老先生的心态很好，什麽都想得開，現在看來，不過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他們。可如今他們接連發生了不幸……唉，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麽。本來是想幫你說服叔叔的，可惜還是沒能辦到。”
說到最後就連一直堅強的顧庭宇都不禁哽咽了。
趙文婷也忍不住落淚，但是很快，她說：“奶奶的事我會另外想辦法，但是老中醫我們也不能不管。顧大哥，我們多打點下周圍的鄰居吧，有什麽事就讓他們通知我們。還有我們争取一個月來一次這裏，給老人多添置點他需要的東西。他不願意回去，那就聽從他的意願，願意回去了，我們就熱烈歡迎，反正我們就把他當成是自家的親戚一樣照顧，你看好不好？”
顧庭宇還能說什麽，自然是點了點頭，他其實很想問趙文婷為什麽會這麽會這麽做。後來一想竟覺得自己這問題挺多餘的，趙文婷這個人本來就善良啊。
就這樣，兩個人在兩個月內去看了老人好多次，即便是後面趙文婷入學了，也不忘給老人買一些必需品托顧庭宇帶去。這一來二回，兩個人也走得很近了，不免就有些流言蜚語出來。一次趙文婷在放學回家的時候看到兩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居然對着她喊弟妹。趙文婷當時就懵了，當然這還不是最震撼的。最讓人吃驚的是，那天在路上遇到的所有警察都這麽稱呼她。一個人叫或者是誤會了，但是這麽多人叫可一定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于是她趕緊跑去找顧庭宇問清楚情況。
一進他們派出所，所有人看她的表情都怪怪的。
就是那種憋着笑要看好戲的樣子。
天吶，趙文婷都快羞死了好嗎？
她找到正在和同事研究案情的顧庭宇，然後大膽的叫了他一聲。
這時候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他們身上。
“顧庭宇！”
兩人随即來到了派出所外面。
趙文婷看到脹紅了臉的顧庭宇，氣呼呼的說：“你老實和我交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庭宇說：“什麽怎麽回事？”裝糊塗是吧，臉都紅得跟個猴屁股似的了，還在這兒一問三不知？
趙文婷說：“他們認為我是你媳婦，沒錯，是他們，就是你所有的同事。我納悶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和你處對象了？”
她倒是不遮掩，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顧庭宇當即說：“哎呀，天大的冤情，真不是你想得那樣。”
趙文婷說：“那是怎樣？顧大哥，我一向敬重你，可你也不至于在背後這麽坑我吧？”
她把這個當成坑？
呵呵，真不知道是誇他還是在罵他。
顧庭宇無奈的說：“好吧，我和你老實交代，這不是你經常過來送東西讓我寄給陳叔叔嗎？然後我這人平時也沒怎麽和姑娘接觸。這段時間也就是和你說話說得比較多，這不就被他們誤會了？”
就是這樣簡單？趙文婷不信，她覺得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不至于這麽白目吧。
可當她還想追根問底的時候，顧庭宇說：“謠言總會不攻自破，你又何必自尋煩惱。我這剛巧要和你說件事呢，好事，你要聽嗎？”
趙文婷見他這是轉移話題呢，就不想理他，她說：”是和明承有關？”
顧庭宇搖頭。
“那就算了。我還得回去照顧奶奶，這段時間她的病情更嚴重了，等放假的時候我還得去外地一趟，就先不和你說了。”她現在心裏只有明承和奶奶，別的一概不想管。
顧庭宇說：“你啊，就不能耐心點？不是和明承有關系你就不聽，那和奶奶有關呢？上次我從陳叔叔家回來，他說他過兩天就會回來一趟，是去家裏拿些東西，如果你到時候方便，就帶着奶奶去他家裏一趟，他幫忙看一下。”
趙文婷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她當時就喜極而泣，眼淚嘩嘩的啊，差點失态了都。她對着顧庭宇鞠了幾個躬，感激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顧庭宇說：“誰要你是明承的對象呢，我可都是看在明承的面子。好了，你趕緊把眼淚擦了，回去給奶奶調理下，等着老中醫過來吧。”
趙文婷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說：“顧大哥，等明承回來，我們一定好好謝謝你。”
顧庭宇說：“走吧走吧，我還忙着呢。”
他顯得有點不耐煩，趕走了趙文婷之後，又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視野。
旁邊的一個同事過來拍着他的肩膀說：“是不是我做得太過分了？我還以為這樣你能追到她呢。”
顧庭宇說：“胡萊，你可真是人如其名。”
同事胡萊搖頭哭笑着說：“如果不是看到你前兩天喝醉酒說出的話，我才不會半開玩笑的讓大家都以為這是你女朋友。我想啊，或許她和你也有一樣的想法呢，只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
顧庭宇嘆氣說：“結果你也看到了，過來直接把我損了一頓。她的心裏啊，壓根就容不下別人。”
胡萊說：“很失望吧兄弟，難受就哭出來。”
顧庭宇半開玩笑一樣揍了胡萊一拳，他說：“想什麽呢，辦案要緊，走，今天跟我下鄉去，我們有大案子要跟了。”
胡萊說：“誰怕誰，看咱們誰先抓到兇手，到時候就請對方吃一頓好的。”
顧庭宇說：“好！”
他們誰也想不到，這頓說好的飯，一直到半年後才吃到。
胡萊坐得對面不是顧庭宇，而是陸明承。
胡萊哭得鼻涕都冒泡了，他握着酒杯，痛苦的說：“我不過是想讓他請我喝一杯酒，他怎麽就能這麽小氣，竟然失約不來了？”
顧庭宇走了，死在了救援陸明承的那次計劃中。
陸明承卧底的是一個特大的走私案，在緊要關頭，是顧庭宇出現，替他擋了那個子彈，這才讓他得以出逃。
在獻祭了顧庭宇的生命之後，這件案子終于告破。顧庭宇躺在了冰冷的棺材裏，而陸明承則被調到了顧庭宇所在的片區，成為了和他一樣的警察。
胡萊知道，陸明承原本是可以去省廳的，可他因為顧庭宇的關系，選擇留在他的位置上，繼續去完成他的夢想。
胡萊說：“陸明承，不是我說，如果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不會讓顧庭宇去救你。”
那天天下了很大的雪，趙文婷在門口等着陸明承。
他們有好幾個月沒見，上次見面還是在那麽緊張匆忙的時候，連一句正經的告別都沒有。
在她得知陸明承差點有生命危險，而最後得到的是顧庭宇的死訊的時候。趙文婷的思緒是複雜的。她難過得喘不過氣來，可又怕自己影響到了陸明承。畢竟顧庭宇是為他死的，她不想讓他再有什麽多餘的心裏負擔。
陸明承和胡萊從飯館出來，恰巧看到臉被凍得通紅的趙文婷，他趕緊跑過來，心疼的說：“文婷，你怎麽在這裏，不是說好在家裏等我嗎？”他這幾天一直都在警局忙着做交接，連家都沒有回，原本打算這天去趙文婷家接她，沒想到她自己已經過來了。
他抱歉的說：“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沒有顧慮你的感受。”
趙文婷說：“明承，你不要這麽想，我是剛才替我媽出來買醋，剛巧經過這裏。你和胡同志在這裏喝酒嗎？”此時胡萊已經喝得醉醺醺的，正靠在陸明承的肩膀上，整個人就像灘爛泥一樣，扶都費勁。
陸明承點頭，他說：“嗯，喝了點，正準備送他回家。”
趙文婷猜到他倆是因為什麽喝酒，她心裏也是難受得說不出話來，不過還是強忍着說：“那我和你一起送送他吧，路上太滑，我們一起走多少都有點照應。”
陸明承沒拒絕，三人便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
不知道是清醒還是不清醒，喝醉酒的胡萊這時候會時不時的說上幾句。
他說：“陸明承，我和你說的話你聽到沒有，你把趙文婷讓給顧庭宇吧。”
趙文婷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睜大眼睛看着胡萊。
陸明承說：“喝醉了，你別當真。”這話是對趙文婷說的。
但胡萊卻又在這時插了一句，他說：“我才沒喝醉，我說得是真的。老顧就是因為喜歡趙文婷才去救的你。我想，要是那次趙文婷就答應了老顧，會不會他就不會去救你了。我真的好後悔。陸明承，你罵我吧，我真的豬狗不如。可是我還是希望老顧能活過來，他不應該死的啊。”
這一聲歇斯底裏，徹底把旁邊的兩個人心都撕碎了。
趙文婷真的不知道顧庭宇喜歡自己。她真的一點也沒察覺到。這半年的相處，她只覺得顧庭宇真的是看在陸明承的面子才對她格外照顧。現在看來，她真的有夠自私的。她這樣的行為，和佟瑞瑞又有什麽兩樣？
佟瑞瑞還在最後放過了趙光亮。現在趙光亮雖然和孫燕不溫不火，可還是按部就班，已經有了要帶回家見家長的準備了。
而她呢，直到顧庭宇死，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讓人無法原諒的事。
如果不是她，顧庭宇不會去主動接觸那件案子。
她手上沾了鮮血，而她還在這裏和陸明承站在一起。
她有什麽資格？
她憑什麽。
“好了，你喝醉了，胡萊，我一個人送你回家就行了。”陸明承見氣氛不對，便打算終止這個話題，而且還轉身對趙文婷說，“文婷，胡萊家就在前面幾百米遠，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好不好，就一小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趙文婷點頭，這時候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陸明承見狀，就扶着胡萊快步走遠。趙文婷站在遠處看着漫天雪花，忽然覺得好冷。重生這一次，她救了很多人。張立達李小紅仇老師小蜻蜓郭敏麗還有陳叔叔和奶奶。她改變了這麽多人的命運，讓他們擁有了全新的生活。可是她卻硬生生的毀了顧庭宇的人生。
她到底在做什麽啊！
趙文婷坐在了地上，抱着頭忽然痛哭起來。
這時，一個溫暖的擁抱将她抱緊，趙文婷哭得更大聲了，她汲取着這最後的溫柔，然後她止住哭，十分認真嚴肅的說：“明承，我們，分手吧。”
“為什麽？”陸明承說。
趙文婷說：“顧大哥救了你，我已經很感激了。雖然我很愛你，但我們真的不合适在一起了。”
她是千古罪人，如果他們在一起，将會給同院的顧家造成極大的精神傷害。還有派出所的同事，他們會怎麽看明承？
趙文婷自己做的事，她一力承擔就好，不需要明承再有這樣的困擾。
可是陸明承這時卻緊緊的牽住了她的手，他說：“都想過一輩子的人了，有什麽問題一起扛，別想着臨陣脫逃。”
趙文婷說：“你忘了我吧，比我好的女孩多得是，你會遇到對你很好的那個姑娘，然後白頭到老的。”她估計都沒意識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是帶着哭腔的。
陸明承說：“趙文婷，你是傻瓜嗎？哪個姑娘會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你告訴我，你真的不想和我好了嗎，嗯？”
趙文婷搖頭，她哪裏是真心想這麽說，實在是不想連累他而已。
陸明承說：“那不就得了，以後我不允許你再說這樣的話了。”
“可是……”趙文婷欲言又止。
陸明承知道她想說什麽，他捂住她的嘴說：“我知道你在想顧大哥的事。顧大哥，我們是一個院裏長大的，他一直都是正直的人。我想我會走上警察這條道路，多多少少是受了他的影響。穿上這身警服，成為一個人民警察，就已經做好了随時為人民犧牲的準備，所以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他細心的開導着她，生怕她會胡思亂想。陸明承接着說：“再者說了，該內疚的人是我，不是你，是我害了顧大哥。文婷，你不用去懲罰自己，這樣只會讓我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你放心，你的顧慮我都會想辦法解決。他的父母我會當親生父母一樣孝順，還有那位陳伯，我也會像顧大哥生前那樣每月都去看他。”
聽到陸明承這麽說，趙文婷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幼稚了些，剛才也的确是太沖動了。
這時候她的鼻子不知道是哭紅的，還是凍紅的，陸明承用手摸摸，然後就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摸她的小平頭。
他說：“現在是習慣剪這樣的頭發了嗎？”
趙文婷一愣，她說：“像男孩子吧。”別說，自從剪了這個發型，她就再也沒法續起長發來了。在學校裏也成了一個獨特的風景線，很多人都會慕名來他們班看這個假小子。趙文婷都沒告訴他，其實她在學校的這段時間裏，還收到過幾封女生的情書，女生啊！當然後來說開了也就沒什麽了。以為陸明承也會取笑她呢。
卻沒想他說：“多了一份英氣。上次就想誇你，沒好意思說。”
還以為那次見面是他沒注意，原來竟是這樣。
看着陸明承嬌羞的樣子，她忍不住撅着嘴說：“明承，你回來了。”
是的，她魂牽夢繞的人兒啊，終于回到了她身邊。
兩個人緊緊相擁在一起，陸明承說：“有你在，我無論在哪都會回來。”
趙文婷嗚咽起來，她說：“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陸明承說：“好。”
晚上，陸明承躺在床上慢慢閉上了眼睛，夢裏他看到顧庭宇負傷之後捂着傷口，兩個人躲在了一個隐蔽處，他咬着牙，一直忍着沒吭聲，直到血浸濕了他的衣服。
陸明承這時候忍不住了，他剛想起身，就被顧庭宇拉住，他低吼道：“你幹什麽去？”
話語間全都是關心。
陸明承說：“我不能眼看着你去死。”
顧庭宇笑着說：“如果能挽救很多人，我這點犧牲壓根就不算什麽。”
他們現在只差一步就能成功了，千萬不能再有一點閃失。
陸明承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他這時候寧願受傷的是自己，也不願眼睜睜的看到顧庭宇在自己面前咽氣。
他明明是可以活的。
顧庭宇說：“你呢，為什麽突然選擇做卧底了。趙文婷，這個小丫頭片子滿心眼裏可都是你，你難道不為她想一下嗎？”
陸明承低下頭，他說：“她和我想法一樣，即便是一開始就知道我要做這樣危險的事，她也不會攔着我。”
顧庭宇一想也是，這的确是趙文婷能做出來的事。
他說：“她的愛，很偉大，就像廣闊的天空，可以讓你展翅高飛。”
陸明承說：“其實我那時候就想和你一樣成為一名警察。只可惜我太慫，一直沒敢跨出去那一步。後來看到她，我堅定了這個想法，并且還付諸了行動。”
顧庭宇說：“她看到這樣的你一定會很開心。”
陸明承說：“等我們出去了，我和文婷還要請你吃一頓呢。”
顧庭宇苦笑着搖頭，他說：“我可能是吃不到了。不過，你可以在祭拜的時候多給我準備一只燒雞。好多年了，其實我挺饞這口的，一直沒舍得吃呢。”
陸明承忍住哭，艱難的說：“顧大哥，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們很快就能從這裏出去了。”
誰都知道這時候出去兩個人都必死無疑，而如果再等待一點時間，等到其他警察增援到達這裏，陸明承就能獲救。
顧庭宇說：“小陸，要做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好警察，知道嗎？”
陸明承說：“顧大哥，別再說了。”
顧庭宇說：“要做一個好警察，拯救那些不幸的人……”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直到再也聽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