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鄉
下鄉
其實佟瑞瑞是真的為趙文婷着想，不然趙文婷也不會被叫去主任辦公室對峙。佟瑞瑞說：“那天出力最多的人是文婷，帶領我們找人的也是文婷，如果不是她，孩子肯定沒那麽快找到，我都已經和你們說清楚了不是我，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呢？大不了我把那兩個家長叫來作證。”她幾乎是哭着說出來的，趙文婷心情複雜，她當年是瞎了眼嗎？這麽好的一個朋友竟然不珍惜，她恨不得現在就拉着佟瑞瑞離開，說咱們不受這氣也罷，大不了就下鄉。
主任有些不高興，這表彰名單都已經出了，現在如果要改不就是在打他的臉嗎？
他過來審視了趙文婷一眼，然後說：“我認得你，你是上次給那些知青模範獻花的一個，當時就擺着個臉，好像很不支持國家的這項計劃，在我看來，無論是不是你找的孩子，你都是最應該下鄉改造的。”
得，遇到這樣蠻不講理的人，你怎麽說都沒用。
趙文婷覺得多說無意，真的就想走了。
就在這時一個男聲從身後響起：“主任，我能證明這個同志沒有這種想法，是你們誤會她了。”
三人齊齊往後看，竟發現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明承。
他怎麽來了？
一看他手上拿了一些資料，應該是碰巧過來送東西的。
主任好像對陸明承還不錯，如果趙文婷沒記錯的話，主任以前還是陸明承爸爸手下當兵出來的。他一見到陸明承就說：“明承啊，這事你就別管了，這丫頭去鄉下改造改造也成，對她沒壞處。”
陸明承說：“主任，我覺得事情得一碼歸一碼，現在我們國家的大趨勢是要下鄉，我們當然都要舉雙手支持，但是城裏同樣需要人建設，就讓她倆都留下來吧。”
他說完就下意識看了趙文婷一眼，發現她在有意躲閃，陸明承在想這人是不是真的讨厭自己，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夠好，以至于讓她這麽厭惡？
主任見陸明承這麽說，自然是不好當面拒絕，只能先打發過去，笑着說：“明承，這事我先考慮考慮，你把東西放這裏就回去吧，順便替我問候一下你父親。”
陸明承見狀就只好離開，這是人家的地盤，他說話的份量有多少他知道。
等到陸明承走後，主任對兩人說：“組織的決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變的，你們趕緊給我回去等通知，該進廠的進廠，該下鄉的下鄉，別給我整這些有的沒的。”
路上佟瑞瑞就沒停過抽泣，她抱怨着主任不分黑白，被趙文婷立馬捂住了嘴，趙文婷說：“不想活了你，想被□□是吧？”
佟瑞瑞這才膽怯，她見過許多被人抄家的樣子，那太可怕了。
她小聲說：“文婷，是我對不起你。”
趙文婷說：“你再這麽說小心我打你哦，有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這就是命，我不想去都得去，你不認也不行。”
佟瑞瑞說：“可是我不想認命，我想下鄉，我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麽一個小地方。”
趙文婷感慨的摸了摸佟瑞瑞的頭，她真是個天真的孩子啊，還不知道未來等待她的是什麽。
傻丫頭，你知道下鄉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一天要做十幾個工，累死累活還不讨好，而且吃的不好，住的不好，想回來探親都不一定有機會，最主要的是，不是人人都能回來的。
回家這在以後就是一種奢望好不好？
到那時，哪裏還有什麽夢想理想，能有尊嚴的活下去就已經很不錯了。
趙文婷捏着佟瑞瑞的臉說：“父母在，不遠游，佟瑞瑞，你要幫我照顧我的父母和奶奶，答應我，不能再這麽随随便便的哭鼻子了知道嗎？”
佟瑞瑞哭紅了臉蛋，她撲到趙文婷的懷裏說：“文婷，我是真舍不得你。”
下鄉的那一天，趙文婷頂着個大紅花一大早就在學校的操場上發呆。旁邊的學生都被家長們圍在中間，唯獨趙文婷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陸明承也在此時來到了操場，他最先看到了趙文婷，也看了她好久，只是他不敢上前去詢問。
這妮子就跟帶刺的玫瑰一樣，誰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惹到她。
這時，有個和趙文婷年紀相仿的男生也注意到了她，他專門跑了過來主動和趙文婷搭讪：“你好，我叫張立達，要去信念農場，你呢，你去哪裏？”
趙文婷看了他一眼，在記憶裏拼命搜尋着有關這人的記憶。
信念農場，就在她們農場旁邊，這人他沒見過幾面，如果不是他提到了這個名字，趙文婷絕對不會想起來，這人就是在他們下鄉三個月後就溺死在魚塘裏的人。
這麽一想，趙文婷忽然就覺得後背發涼。
這個少年現在才不過十八歲，風華正茂，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他不能就這麽死了。
既然老天讓她重生，能讓她在這裏和張認識，那麽肯定是賦予了她更多的意義。
她要救這個孩子，救眼前這個孩子。
她說：“你好，張立達，我叫趙文婷，我是去的秀湖農場。”
張立達或許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不遠處的某人也差點被水嗆到，這朵帶刺的玫瑰開竅了？
張立達說：“你看她們這些女孩子都哭了，你還好好的。”
趙文婷說：“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我也很難過的。”
她為了讓氣氛不那麽尴尬，打趣的說道。
張立達得到了良好的回應，心情就更好了，他撓了撓頭說：“你家人沒來送你嗎？”
趙文婷說：“這麽一大早的，我爸要工作，我媽還要照顧我奶奶，我已經在家裏和他們告別了，再來一趟做什麽？”
她說得特別輕松，好像只是像出去逛了一次街一樣。
怪不得她不哭呢，人家壓根就沒把這事當事。
真是個幹大事的人啊。
張立達瞬間就被趙文婷這種獨有的魅力吸引住了，他說：“那好巧，我也是，我也沒讓我爸媽來送呢，都這麽大人，送什麽呢，又不是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
一語成谶，前世他的父母真的再也沒有等來他。
趙文婷說：“一定會回來的，張立達，你以後想做什麽？”
張立達沒想到她會這麽問，說：“這個我還真沒想過。”
趙文婷說：“那現在想，有個目标，我們就一起為之努力。”
這才不過短短的幾分鐘，張立達就感覺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他說：“你覺得我适合做什麽？”
趙文婷說：“你喜歡什麽？”
張立達想了想，說：“你把我問到了，我喜歡的好像都沒有對應的工作。游泳，游泳算嗎？我一下水，沒有誰能比得過我。”
得，就此打住吧，都說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這話一點都沒錯。
趙文婷得阻止張立達這個想法，至少別讓他太飄，他死就死在對自己太過自信上。
就在這時，正巧一個手裏拿着笛子的男生路過，趙文婷靈機一動，就對張立達說：“你會樂器嗎？比如吹笛子？農場的生活一定會很枯燥，如果能時不時聽到笛子聲，我們這些同學會很開心的。”她打算讓張立達學點別的轉移下注意力，這樣他或許就沒心思去魚塘游泳了。
張立達想了想，吹笛子啊，天知道他是五音不全到人神共憤的，而且他到哪裏去找人教他呢，不過一想到是趙文婷主動提出來的，他也不好拒絕，畢竟趙文婷真的很真誠啊，于是乎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陶亮火急火燎的從家裏跑過來将笛子交到陸明承手上，他說：“就知道你沒了它會心急，明承，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這麽一個文藝青年，整天都在地裏幹活，這藝術細胞還能存活多久？”
陸明承笑了笑說：“會存活一輩子。”
趙文婷其實一直在樹下等佟瑞瑞，她覺得佟瑞瑞會來的，可是卻遲遲不見她的身影。等到接送她們的車來的時候，趙文婷實在沒有辦法，只得上車去。
車上伸出一只手，趙文婷擡頭一看，卻發現是陸明承，她是伸手好呢，還是不伸手好？
唉，思來想去，還是算了。
她拒絕了陸明承的好意，自己努力攀爬上了車，然後直接繞過了他。
陸明承無奈的搖搖頭，他還想好了開場白，問“今天你朋友沒來送你啊？”可惜人家就沒打算搭理自己，算了，他只好繼續去接其他人。
一路上，別人都在熱情高歌，憧憬着接下來的美好生活，唯獨趙文婷坐在最裏頭閉目養神，因為她知道等待她們的是高強度的工作，她現在得養精蓄銳，不然她估計撐不了幾天。
等到車行到一半的時候，車突然停了下來，趙文婷被吵醒，陸明承跳下車去查看情況。
車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好像在說有人在路邊暈倒了。
大家都很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麽，都紛紛把頭伸出去看呢。
過了一會兒陸明承和他的朋友回來了，真的扶着一個人回來，趙文婷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沒露面的佟瑞瑞啊，好家夥，這人昏頭了，竟然不顧一切偷偷跟着他們的車來了這裏。
趙文婷嘆氣，看到灰頭土臉的佟瑞瑞，她是既心疼又無奈，現在還能怎麽辦呢，都來了，還能把她送走不成？送得走嗎？
“文婷，我可算找到你們了。”佟瑞瑞幾乎是哭着說出來的。
趙文婷趕緊從袋子裏拿了一個饅頭出來，塞給佟瑞瑞：“沒吃早飯也能走這麽遠的路，你可是真有毅力。”
佟瑞瑞啃了一口饅頭，看到趙文婷還有大家并沒有趕她走的意思，便笑嘻嘻的說：“那可不，我可是要幹一番大事業的人。”
趙文婷小聲說：“你就不怕叔叔阿姨擔心啊？”
佟瑞瑞說：“放心，我在我書桌上給他們寫好信了，我說我一定要去支援北大荒，他們攔不住我。”
真是風風火火的女子啊，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就像一抹紅，讓整個生産隊都沸騰了。
趙文婷心想，佟瑞瑞真是厲害，她以後這是想走怕是難了。
就這樣，他們坐着火車一路北上，然後又換車，最後徒步進山。
佟瑞瑞這個傻大妞什麽也沒帶就來了，趙文婷還在那兒盤算等到地方了她該怎麽給佟瑞瑞申請一床被褥呢，這會兒就聽到佟瑞瑞叫了一聲，回頭一看發現這妮子被石頭絆倒了，整個人想起來都起不來。
趙文婷趕忙去檢查，她把褲腳卷起來，都破皮出血了！
佟瑞瑞咬着嘴唇說：“文婷，我還能走，你扶我起來吧，我一定不能拖你們後腿。”
趙文婷微微皺眉，她這樣肯定是還傷到骨頭了，不然她額頭上流那麽汗是做什麽？
“走什麽走，你覺得你還能走嗎？腿還要不要了？來，我來背你。”這時候大家身上都有行李，每個人都累得不行呢，哪裏還有功夫來管其他人？趙文婷決定自己來背起好朋友，即使她現在也累得要命。
她嘗試着把佟瑞瑞背起來并且還開導她說：“虧得我這次來了，不然你要是一個人過來，我還真不放心呢。”
佟瑞瑞趴在她背上說：“文婷，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是啊，她不對她好誰還會對她好呢，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兩個人只能相互取暖了。
只是被子加上一個人真的好重啊。
“我們來背她吧。”
趙文婷擡頭，發現是陸明承。
他沒有說太多話：“隊裏這麽多男人，讓你一個女人出馬算怎麽回事？”
說着就讓朋友把佟瑞瑞架到了自己背上。
他接着說：“離秀湖農場還有很遠，我們幾個大男人輪着背，這樣才不會影響行程。走吧！”
佟瑞瑞這時候哪裏還敢說話，她早就羞紅了臉，趙文婷自然也不能說什麽，她緊跟在他們身後，一路跟随，時不時會問問佟瑞瑞難不難受。
不過佟瑞瑞面帶笑意應該問題不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