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第 44 章
◎他家裏還真有皇位。(2023/10/4新章)◎
陸崇離開之後, 雖他本人不能日日都來,卻沒間斷的往這邊送東西。
顧璎已經想好若他再送“辟水珠”這樣貴重之物,就都全部收好留在宅子裏, 她是斷不能再收的。
偏生她這次猜錯了。
送來的禮物都不貴重,有時是三五冊開蒙用到的書和有趣的游記,有時是幾樣精致的糕點糖果,有時是街面上能買到的各色時興小玩意兒, 從不重樣。
每次送來時都是提前分好的兩份, 分別寫上兩人的名字, 哪怕是零嘴也不例外。
巴掌大小、琉璃制成的饴糖罐子上,都貼上了裁成小片的灑金箋, 寫“棠棠”時用了筆畫平直好辨認的隸書,寫“阿璎”二字則是換了講究藏露的趙體。
顧璎瞧着那張藏了心思的小紙片, 不由彎了彎唇角。
打開糖罐是要撕下這張紙的, 随手丢掉着實可惜。
顧璎下意識擡眼看向房中, 溪月帶棠棠出去喂魚了,懷香也去替她倒茶暫時離開,只有她一人。
她擡起手指輕輕摩挲片刻,小心的從邊緣将這張紙揭下來, 翻開了平日常看的游記, 夾在了書封中,不特意找是看不到的。
做完之後, 她回過神來想起自己近乎心虛的舉動,不由臉頰有點發熱。
見外面仍沒有動靜, 她才輕輕吐了口氣, 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軟簾外。
懷香端着托盤正要進去, 發現自己姑娘好像正在藏什麽東西, 便沒有進去打擾,反而悄悄走遠了兩步。
等到顧璎“忙”完,她才加重了腳步聲。
待她進去後,顧璎手裏已經拿了賬本在翻看。
“姑娘,奴婢給您泡了杯參茶。”她将托盤上的茶杯遞到顧璎手邊,柔聲勸道:“墨松說周伯就要回來了,您也別太勞累了——”
顧璎接過茶杯,輕輕點了點頭。
原本她們已經找到周伯的地址,墨松找過去卻撲了空,隔壁鄰居說他有事出門,大概一個月方回。從墨松的話裏,她聽出周伯的日子過得并不好,想來是家中有了變故。
她更擔心的是祖父有沒有在其中動手腳。
正當顧璎想着該如何試探時,溪月拿着一截細細的竹管匆匆走了進來。
“姑娘,墨松說這信是墨煙給姑娘的。”她說着,遞上了手裏的東西。
顧璎将裏面的紙條取出來,只見上面短短寫着兩行字。
溪月和懷香也都看見了,露出驚愕的神色。
“老太爺真送去了,安郡王也真收下了?”溪月眼神中充滿了不解和嫌棄。
顧璎倒是不意外。
陸川行肯娶她,也是看在顧家能給他帶來金錢上的資助。沒有她顧璎,只要別的顧家人跟陸川行在一起,效果都是一樣的。
利益才是最牢固的盟約。
“姑娘,這麽一來,老太爺是不是放棄撮合您跟安郡王了?”溪月憤怒之後,又充滿希冀的問顧璎。
顧璎笑笑,安撫她道:“大概是吧,祖父從不會浪費任何機會。”
如今她倒可以暫時打消祖父尋找周伯、想要收回她名下産業的顧慮。
“娘親,您忙不忙呀?”不知不覺門簾被掀起一條縫,棠棠的小腦袋探了進來。
顧璎笑着招了招手,溫聲道:“娘親不忙,來罷。”
棠棠向來乖巧,在她忙的時候從不打擾。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顧璎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她喝藥掉眼淚時承諾過,等天氣好了就帶她去林邊摘果子,看小兔子、小刺猬。
因那一夜的荒唐,自己一時沒心思想別的,倒忽略了棠棠。
“今天天氣就很好,咱們去摘果子罷。”顧璎讓懷香等人準備出門的馬車,自己帶着棠棠去換衣裳。
這一路上都是極清靜的,這片宅子幾乎沒有人來住,倒不知他是如何選到了這塊寶地。
她對“宋公子”的身份不免多了些好奇。
他與陸川行、陸桓公子他們應該都是同輩罷?她被太後傳進宮召見時,太後曾說宗室子弟裏膝下空虛的已經寥寥無幾,他也說自己沒正妻也沒孩子,應當很好查出來罷?
不,甚至不必查。如果她開口問,他會直接告訴她。
可她真的想知道麽?
坐在馬車上,看着外面山清水秀的景色,顧璎有些恍神。
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她才下了馬車,正要回身去抱棠棠時,卻聽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
顧璎下意識沒動,很快一張不算陌生的臉映入眼簾。
來人竟是陸川行!
他騎馬的姿勢已經娴熟了不少,倒有幾分像模像樣了。
顧璎連忙趁機暗中給還在車上的懷香做了個手勢,示意別讓棠棠下來。
陸川行翻身下馬,擡眸望着她,輕聲道:“阿璎,你真的在這裏。”
“民女見過安郡王。”顧璎往後退了幾步,才冷淡的打了個招呼。
陸川行說又話要單獨對她說,顧璎也擔心他發現棠棠,就跟着他走到了随從能看到他們、但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地方。
“阿璎,先前是我不好,辜負了你的心意。”陸川行像是變了個人,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模樣。“那兩個丫鬟的事,我知道了。”
顧璎語氣波瀾不驚道:“恭喜王爺再得佳人。”
陸川行從中聽出了幾分嘲諷之意。他曾許諾她一生一世雙人,可不僅在她來之前先納兩妾,又鬧出了鄭柔冰的事,如今又要收兩人在房。
若不是怕陸川行誤會她仍未放下,她還想添一句“祝王爺子孫滿堂”的。
“阿璎,顧老太爺還想将你重新送給我,而他的條件僅僅是皇商的空缺。”他望向顧璎的目光充滿了心疼。
陸川行生得還算清俊,可顧璎看着他,如今也只剩了厭煩。
“王爺這句話錯了,我是人不是物件,不是随手能送給誰的。”她淡淡的道:“王爺熟讀聖賢書,在稱呼上還請慎言。”
說完顧璎要走,陸川行卻快步走到她身邊。
“阿璎,回到我身邊罷,我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他低聲道:“你孤身一人在外,顧老太爺若用孝道來壓你,哪怕是官府都無從插手——”
顧璎冷冷的道:“王爺自重,民女跟您已經義絕。”
“破鏡尚且能重圓!”陸川行見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伸手就要拉她的衣袖。
就在他要碰到她衣袖之時,一塊飛來的石子竟精準的打在他手上。陸川行吃痛放手,正要呵斥是誰人敢冒犯時,只見那人竟不閃不避走了過來。
來人是個生面孔,他過來先向顧璎行禮,口稱“姑娘”,随後才滿面歉然的道:“真是對不住了,安郡王。方才我想獵兔子,卻不想打偏了。”
顧璎心下了然,站出來道:“安郡王莫怪,身邊人學藝不精,讓您見笑了。”
學藝不精?簡直是身手不凡罷?
陸川行皺起了眉,想要發作又生生忍住。
此次來行宮,天子許是要彰顯對有功之臣的恩澤,準備派給他些事務。他雖然于文上小有所成,可武上并無建樹,難以服衆。
他自己想着去儀鸾司也好,未曾想天子竟将他交到陸桓手中,說是不能讓豫親王的傳承斷在他手裏。
陸桓先讓人叫他功夫,順便給他安排了看管打獵器具的差事,擺明了是對他不滿,想要讓他無法在天子面前出頭。
顧璎能住在這裏不知走了誰的門路,自己既是表明了想挽回她的誠意,自然不好立刻翻臉,将事情鬧大了。
“本王今日來,倒不是為別的。太妃即将來行宮陪伴太後。她在信上問你好不好。”陸川行定了定神,道:“本王知道,她想見見你。”
顧璎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并沒有應下。
若他真的對太妃有孝心,就不該來糾纏她。倒不如對那兩個侍妾好些,讓她們誕育子嗣,也算全了太妃的心願。
他見顧璎無動于衷,還想再說時,卻感覺到手越來越疼,簡直到難以忍受的地步,他只得匆匆離開。
待到他走後,傷了他的男子才低聲道:“公子吩咐我們要聽姑娘的吩咐,方才未經姑娘準許就擅自動手,季濱向姑娘請罪。”
顧璎擺了擺手,溫聲道:“事急從權,你做的很好,是我該謝謝你。”
季濱這才松了口氣,來之前梁總管特意叮囑他們,要敬着顧姑娘,比宮裏的主子們還要更上心些。
等兩人回去後,棠棠撲到顧璎懷中,小聲道:“娘親,那個叔叔好兇。”
顧璎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哄她:“沒事的,棠棠別怕。”
“還是伯伯好!”棠棠趴在她肩上,喃喃道。
顧璎心中微動。
“伯伯長得好、脾氣也好。”棠棠掰着手指細數:“伯伯對棠棠好,對娘親更好——”
顧璎被說得有點臉紅,一時沒出聲,棠棠以為自己娘親不信,特意道:“上回伯伯送給娘親的糖比給棠棠的多,伯伯一定更喜歡娘親。”
周圍還有人在,聽到她的話,不由都露出善意的笑容。
溪月和懷香還好,餘下的人皆是陸崇親自挑選的,自然知道主子對顧姑娘的意思。
棠棠這話簡直說到天子的心坎兒裏去了。
“好了棠棠。”顧璎俏臉飛紅,忙捏了捏女兒的小手,那點底子簡直要被抖落光了。“咱們去摘果子罷。”
棠棠這才點點頭。她個子小夠不到,顧璎也沒力氣舉起她,季濱主動過來,讓棠棠坐在他肩上去摘果子。
顧璎落後兩步,不由有些出神。
棠棠是最細膩敏感的孩子,她說伯伯好,并不只是态度上的對比。
從才撿到棠棠時,他就一直在她們身邊幫忙,或許從很早之前,他對自己的幫助早就超出了朋友的範疇。
況且,兩人也算不得朋友,不過是她逃避的托詞罷了。
只是她當時滿心都是如何擺脫陸川行,還要顧着棠棠,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他的幫忙。他看出自己的逃避,卻順着她的意思不再點破。
直到那夜荒唐之後,他才表白了心意。
“娘親,好多果子呀——”棠棠的聲音将她從記憶裏拉回來,只見棠棠小手裏舉着一枚紅彤彤的沙果,展示給顧璎看。
顧璎突然有了種沖動。
“棠棠真厲害。”她接了過來,像是下定決心般的道:“咱們邀請伯伯一起來吃棠棠摘的果子好不好?”
棠棠高興的點點頭,身邊服侍的人也暗中松了口氣,忙不疊将這消息送到行宮去。
***
當暮色降臨時,看到出現在院子門的人,顧璎簡直想要揉眼睛。
“公子,您怎麽來了?”她下意識的道。
等說完她才想起自己問了多蠢的問題,是她自己邀請的,卻反問他。可她沒料到,他會來的這樣快。
陸崇挑了挑眉,道:“阿璎難得相邀,我自然要召之即來。”
“方才劉大夫給棠棠施針,她還在睡着。”顧璎因心中存着事,言語上反而有些無措。“是我思慮不周,該定下日子再請您來——”
陸崇凝視着她的眸子,神色溫和的道:“無妨。時候還早,阿璎陪我走走?”
顧璎點點頭,應了聲好。
兩人并沒有走遠,只在宅子附近的林邊慢慢散步。
漫天的霞光鋪展在雲層之上恍若流金,有清風穿過枝葉,格外有種靜谧安寧之感。
“說起來我該向阿璎道謝的。”陸崇先找了話題,輕聲道:“多虧你幫我找到了方子,才讓我查出了那日的真相。”
說到方子,自然讓人不可抑制的想到那夜——
顧璎鎮定自若的道:“能幫上公子就好。”
她突然想起那日他說是他母親所贈香料,若是制香的人別有用心,他母親并不知情,這才是最好的結果罷?
“那日我沒說實話,香料并非我母親所贈。”陸崇站定,幽深的墨眸直視着她,輕輕嘆了口氣道:“她在我去時特意點了熏香,我察覺了不對才命人偷來的。”
顧璎愕然。
他說過他們是親生母子,有什麽話不能直說呢?
“我和母親之間有心結,如今相處反而別扭。”陸崇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我至今沒有子嗣,兄弟間傳言是我身體有恙,母親許是急于證明罷。”
原來如此。
或許他母親知道這樣對他身體損傷,可她認為還是保住在家族中的地位更為重要,才出此下策?
不過,顧璎倒能體會一二他的感受。
她成親三年未能懷上身孕,明裏暗裏說閑話的不少。尤其是陸川行得封郡王,她的壓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大。
“這件事是令堂做得欠妥。”顧璎體諒的道。
陸崇微訝。
他本以為顧璎看重親情,會替他母親說話。果然自己看中的姑娘,是與衆不同的。
“哪怕是為了您好,也不能枉顧您的意願。”顧璎語氣雖輕,卻很篤定。
陸崇心中一暖,微微笑道:“是啊,所以我做好了過繼的打算。”
過繼?
顧璎這會兒才結結實實的愣住了。
“若問題真出在我這裏,又何必折騰別人家的姑娘?”陸崇坦然的道:“孩子本該出生在父母的期待中,順其自然就好。”
這或許是他早就想過的,可今日他突然告訴自己——
“阿璎,跟我在一起不必有包袱。”他認真的看着顧璎,神色鄭重道:“我們已經有了棠棠這樣乖巧的女兒,等她大些,若我們沒有子女緣,我會從族中挑個孤兒過繼。”
聽他認真描繪着未來,顧璎眼眶一酸。
陸崇沒有用虛言來安慰她,直接給出了解決辦法。
他知道她的顧慮,才特意将他最不堪的家事拿出來說,就是為了讓她放下心結。
“阿璎,你瞧我們連境遇都如此相似,是不是格外有緣?”陸崇擡手拭去她眼尾晶瑩的水痕,柔聲道:“這次能答應跟我試試了罷?”
他們都知道上次并不算完全交心。
顧璎沒再遲疑,輕輕一笑,應了聲好。
“左右您家裏又沒有皇位要繼承,選個嗣子也不是難事。”她難得調侃了一句,沒意識到陸崇身子僵了一下。
可能讓阿璎失望了,他家裏還真有皇位。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這是新章,辛苦大家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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