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跟蹤◎
翌日一早。
鄭柔冰是被張嬷嬷半推半叫才醒來的, 她身上沒有一處不疼的,簡直連擡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夫人,您得起身梳洗了, 辰時之前要到太妃的壽春堂去敬茶。”張嬷嬷低聲道:“這是您進王府後頭一次請安,總不好去遲了。”
聽到“壽春堂”三字,鄭柔冰頓時清醒了不少。
陳太妃本就對自己不滿,若讓她再找到由頭發作, 那自己可就沒臉了。
她揉了揉額角, 神色疲倦的扶着張嬷嬷的手起身去淨房沐浴。
昨夜陸川行只顧着他自己快活, 對她的感受卻并不在乎。她換下寝衣時,毫不意外看到身上幾處青紫色的痕跡。
“等會選件立領的衣裳。”她擡手捂住脖子旁的痕跡, 皺眉道。
丫鬟答應着去了,鄭柔冰沒敢多泡, 只簡單擦洗幹淨就從浴桶中出來。
聽說陸川行一早就去了書房, 她猶豫了一下, 趁着清晨人少,主動去了書房想找陸川行。
一路上倒是暢通無阻,可見到墨煙的那一刻,她仍是吓了一跳。
“奴才見過夫人。”墨煙拖着那條廢了的腿, 費力的給她見禮。
鄭柔冰心中發虛, 他淪落到今日的境地,跟自己脫不開關系, 只是不知他有沒有洞悉真相……
“夫人,衙門有人來找王爺, 眼下正在外書房。”墨煙姿态愈發謙卑, 這讓鄭柔冰松了口氣, 再次籠絡人心。
Advertisement
她關切的道:“我那兒還有些治療腿疾的藥膏, 等你空了就去找張嬷嬷拿。”
聽了她的話,墨煙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感激之色。
看他的樣子已經不會再被陸川行重用,若想過得好些,也只能尋求自己的庇護。鄭柔冰在心中暗暗道,自己在陸川行身邊有個眼線也好。
“夫人,您的善心定有善報。”他四下看了一圈,才輕聲道。
這話本是尋常的客套話,聽在鄭柔冰耳中卻格外有深意,她見四下無人,立刻追問他。
“奴才聽說,王妃搬出去并不是養病,而是已經與王爺和離了。”墨煙說完,便又像是自毀失言般捂住了嘴。
鄭柔冰愣住了,突如其來的狂喜擊中了她。
本以為顧璎會賴着這個位置,沒想到自己才來就已經空了出來!
她很快就冷靜下來,這消息并沒有在京中傳開,陸川行秘而不宣的緣故,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還是放不下顧璎?
鄭柔冰露出思索之色。
***
壽春堂。
陳太妃聽到丫鬟通傳鄭夫人到了時,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只淡淡應了聲。
很快錦簾被再次掀起,身着牡丹粉色對襟石榴紋大袖衫、藕荷色绫裙的鄭柔冰走了進來,上前給陳太妃見禮。
“妾身鄭氏見過太妃。”
既是已經允諾她進門,陳太妃倒不會刻意刁難她,只是那冷淡的态度,已經讓鄭柔冰不适。
陳太妃賞了她一對镯子。
鄭柔冰恭聲謝恩,心裏卻很是不滿。
當初陳太妃給顧璎那個商戶女的賞賜都是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到了自己這裏卻只有一對镯子?
繡瑩和霜連給她見禮時,鄭柔冰面上含笑,實則暗暗懊悔。
兩人能到陸川行身邊,她也曾在其中推波助瀾——本以為要給顧璎添堵,如今倒成了她自己不痛快。
“太妃,為何不見王妃?”鄭柔冰做出一副賢良姿态,明知故問道:“妾身去正院給王妃敬茶?”
還不待陳太妃說話,只見門簾掀起,這次是陸川行走了進來。
“給母親請安。”他先給太妃見了禮,随後又對鄭柔冰道:“王妃近來身體不适,暫時搬去了有溫泉的莊子養病。”
鄭柔冰聞言心中一沉,看來他的放不下更多些。
他話音才落,陳太妃有些不贊同的蹙了下眉。
陸川行已經寫了放妻書,顧璎也從王府搬了出去,如今鄭柔冰已經進門,也可将這件事公布了罷?
“你們都先出去。”他并沒因為鄭柔冰才進門就特意陪她,只是道:“我有事跟太妃說。”
待三人走後,陳太妃淡淡的道:“王爺,為何還不說出真相?阿璎将來也要有自己的打算。”
本朝女子和離再嫁的例子也不少,甚至再嫁後過得更好的比比皆是。
“母親,我暫時不想公之于衆,是有苦衷的。”他定了定神,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搬了出來。“阿璎姐夫家的生意出了些問題,她祖父唯利是圖,若得知阿璎失了郡王妃的身份,豈還會幫她姐姐?”
陳太妃将信将疑,若真是如此,陸川行此舉倒稱得上仁義。
他們正說着話,丫鬟照例送了點心上來。往常陸川行是不吃的,今日卻說他早上沒來得及用早飯,特意要了一塊棗花酥。
陳太妃還要去小佛堂,見狀借此下了逐客令:“既是王爺喜歡,秋月把這些用食盒裝起來給王爺帶着。”
陸川行恭聲道謝。
等回了書房,他叫來了墨煙,吩咐道:“你随我出府一趟。”
***
顧璎到達城東的宅子,正值暮色四合之時。
她跟原本在此處替她的人換回了身份,帶着懷香住了進來,也跟墨松見了面。
“姑娘,安郡王的人一直都沒離開,好在他們監視的位置和輪換的規矩我已經都知道了。”墨松解釋道:“您明日跟安郡王見完面,還是直接走罷。”
顧璎點點頭,又問起了京中的生意,墨松都一一答了。
陸川行就像是真的接受他們和離的事實,對她的産業沒再碰過。
大家商議定明日的安排後,顧璎被懷香催着去休息,然而她躺在床上卻沒什麽睡意。
她惦記着棠棠,自己早上走時,小家夥眼淚汪汪的說娘親早點回來。
她很久沒見姐姐的一雙兒女了,他們奶聲奶氣叫自己“姨姨”,每次去了都願意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分給她。
等她帶着棠棠回去,小家夥們定能玩到一處去。
首先,她要先脫身才行。
顧璎輕輕嘆了口氣,閉上了眼,強迫自己盡快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梳妝更衣後,帶着帷帽出了門,懷香随她乘馬車,墨松則是騎馬跟在旁邊。
陸川行為表這次自己是真的有事要說,這次他們見面的地方選在了清風樓,并非隐蔽偏僻之處,這也是顧璎答應赴約的緣故。
等她下車進去後,聽店小二說她要去的雅間已經來了客人在等她。
顧璎暗自深吸一口氣,跟着上了二樓。
她才邁上最後一級臺階,突然發現一道熟悉的人影,果然是墨煙。
墨煙上前見禮,替顧璎打開了門。
“阿璎,你來了。”陸川行正坐在窗邊的茶桌前,朝着顧璎笑笑。
懷香想要跟進去,卻被墨煙攔住了。顧璎見狀,主動開口道:“在門外等我罷。”
他們的雅間臨街,若是她随便喊一嗓子,外面就能聽見。若陸川行真要做什麽,也不會選在此處。
門在顧璎身後關上,她摘了帷帽後便直接道:“王爺有事跟民女直說便是。”
聽她自稱“民女”,陸川行心裏不大痛快,只是面上沒表露出來,神色溫和道:“過來坐罷。”
兩人是做過夫妻的,且她答應了見面,自然不會扭捏,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他對面。
她越是坦蕩,陸川行越是覺得不舒服,她是當真一點兒都不後悔麽?
“姐夫的生意出了點問題。”陸川行倒也沒賣關子,直接道:“他做米糧買賣,有人發現了裏面摻雜發黴的米,如今病倒家人要告官。”
“姐夫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跟他合夥做買賣的人已經卷銀子逃了。”陸川行怕她擔心,安撫道:“我已經托熟人去了信,務必調查清楚此事,姐夫會沒事的,到時候多賠些銀子也就罷了。”
聽他的話,這件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
他竟會如此好心麽?
“阿璎,你想到哪裏去了。”許是看出顧璎臉上的狐疑,陸川行似是有些受傷,不滿的道:“姐夫曾經幫了咱們許多忙,如今我還回去,不是應該的麽?”
姐夫自己沒能走科舉的路子,多少有些遺憾,所以當初幫陸川行時,也是不遺餘力的。若他但凡有一二分人心,都該出手幫忙。
顧璎不喜他用這樣暧昧的詞,只是淡淡的道:“多謝王爺相助,您打點用了多少銀子,我還給您。”
陸川行沒說話,只是将手邊的食盒推到她面前,又替她倒了杯茶。
“太妃知道我來見你,說是你愛吃她小廚房做的點心,特意讓我帶來的。”他說着,對顧璎道:“別辜負太妃的心意,嘗嘗罷。”
聽他提起陳太妃,顧璎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阿璎,過兩日是威遠侯夫人的壽辰,咱們王府也是要過去的。”陸川行試探着道:“若是你無事的話,能随太妃同往,她定然高興——”
顧璎忽然笑了一下。“王爺果真是至純至孝,不過民女跟您已經和離,沒辦法再成全您的孝心。”
陸川行微愕,卻也啞口無言。
上回他未告知顧璎先納了妾,就是用了孝道做借口,如今想要顧璎成全他的體面,還是選了這個理由。
她沒有碰茶水,只是拎起了食盒,對陸川行道:“多謝王爺幫忙,食盒我帶走了,您打點花費的銀子,我會讓墨松送過去。”
陸川行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沒有阻攔她。
“這次務必要跟緊,萬不能再将人跟丢了。”
他坐着沒動,對屏風後的人吩咐道。
***
顧璎從清風樓出來後,帶着懷香和墨松在街上閑逛。
“姑娘,咱們不回去麽?”懷香見自家姑娘很快出來後才松了口氣,可姑娘卻并沒有回去的意思。
顧璎點了點頭,道:“陸川行對我起疑了,這事他完全可以寫信給我,卻非要見面。”
無非就是确認她住在何處,是不是真的老老實實在城東的宅子。
她不可能讓陸川行掌握行蹤,墨松早已安排好馬車,她們故技重施,換了兩次馬車之後,顧璎進了一家銀樓。
一來她想替棠棠挑一枚長命鎖,二來她想等等看有沒有将追蹤的人甩掉。
趁着店裏夥計去取貨的間隙,墨松走到她身邊,低聲道:“我安排了人故布疑陣,他們竟還是跟了來。”
顧璎微訝。
她們已經做得極為隐蔽,為何還會被反複跟上?
顧璎讓墨松再去安排半路換馬車的事,她沒有離開銀樓,眼下留在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姑娘瞧這塊可喜歡?”店裏夥計看顧璎通身上下的打扮貴氣,不像是缺錢的人,故此拿出來的都是精致且價值不菲的長命鎖。
顧璎接過他遞上來的那塊,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金鎖上鑲嵌了幾十顆寶石,寶石明淨透亮的顏色一看便知是上品,款式也很是精巧。
“哪怕宮裏的手藝不過如此。”見她有些動心,夥計忙誇了起來。
顧璎點點頭,正要讓他包起來付銀子時,只見掌櫃模樣的人匆匆走來,對她說了句“對不住”,說是這塊長命鎖已經有人定了,夥計不知情才拿了出來。
“別的款式姑娘只管挑,若有喜歡的我們定然以最低價賣給您。”他陪着笑臉,姿态放得又低,顧璎不願為難人,正放下要走時,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江姑娘?您來買首飾?”
顧璎回過頭,看到來人是秦自明,不由松了口氣。方才她精神緊繃,險些以為是陸川行的人。
“我來給棠棠挑塊長命鎖。”她說完,旋即想起他出現在這裏的緣故,莫非那位公子也來了?
果然,秦自明下一句就是:“江姑娘,我們主子也在此處。”
既是碰上了,自然該過去打個招呼。
顧璎點點頭,暫時放下長命鎖的事,跟秦自明過去了。
在二樓的包間中,身着寶藍色雲紋錦袍的男子正長身玉立的站在窗子旁,顧璎停住了腳步,此景此景,總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
“江姑娘。”陸崇見她來,轉過身微微一笑。
恰有日光透窗而過,落到他英俊的眉眼間,恍若神祇。
顧璎恍神了一瞬,才道:“公子安好。”
“方才仿佛是我搶了姑娘的心愛之物?”陸崇說着,将店家包好的長命鎖放到顧璎面前。“好在我們的目的一致,如此也算圓滿解決。”
顧璎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塊長命鎖就是她方才挑中的。
“前些日子拿了棠棠的禮物,總想着該還禮才是。”他特意解釋道:“既是今日見了姑娘,就幫忙帶給棠棠罷。”
那一小袋梨膏糖的錢怎麽跟這塊長命鎖比?顧璎才想婉拒時,陸崇的态度卻很堅決。“江姑娘焉知那荷包糖在我心中不是無價之物?”
糖自然是有明碼标價的,那荷包倒是她自己繡的——
不過這麽說,只是他客氣的話罷了。
顧璎見他态度堅持,便沒有再推拒,道謝後收了下來。
見她要走,陸崇開口問道:“姑娘可是在躲什麽人?”
顧璎驚訝的睜大了眼,他是怎麽發現的?
“請恕我冒昧,方才姑娘一直往窗外看,而姑娘的馬車所在的位置,有至少五六個人盯着。”陸崇點了出來。
顧璎點點頭,不欲多解釋,只是輕聲道:“多謝公子提醒。”
陸崇沒有多言,先行離開。
墨松在馬車旁等她,只見不遠處賣雜貨的店突然湧進了不少人,聽說是開業酬賓。
那裏正是被陸崇點出有人在此盯梢的地方。
趁此機會,顧璎趕快上了馬車,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次算是成功甩開了跟蹤的人,顧璎不敢耽擱,直接往城西趕去,哪怕不回鎮上,也不能被陸川行掌握行蹤。
就在她要換馬車時,墨松又發現有人不遠不近的跟着他們,見他們察覺,就會離得遠些。
顧璎着實不知陸川行竟變得如此神通廣大,怎麽樣都甩不掉,愈發不敢被他發現。
“江姑娘,上來。”只見一輛外觀普通的馬車在她面前停下,簾子掀起映出一張俊美的面容。“如果你不想一直被人跟着。”
顧璎把心一橫,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上了馬車。
作者有話說:
昨天打臉了抱歉抱歉,不敢立flag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