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明決從來沒有看過午夜兩點鐘的天空,不知道深宵時分的街頭,空曠卻不沉寂。
在他的固有思維裏,白天的時間屬于太陽,黑夜的時間屬于月亮。
而這個徘徊在晝夜之間的時段,屬于無人管轄。
施世朗牽着明決,和他漫步在深夜的大街上,任憑冷風翻起他們的衣領,煙圈經過他們的衣襟。
走着走着,明決不覺停了下來。
施世朗轉過身來,靜靜地看着他。
“世朗,”他擡頭環顧四周,問施世朗,“你聽到聲音了嗎?”
施世朗側耳,片刻過後,回答他:“什麽也沒聽到。”
“是啊,”明決輕聲道,“什麽聲音也沒有。”
他臉上流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好安靜啊。”
說完以後,他閉上了雙眼,施世朗看見他的胸膛因深呼吸而微微起伏着。
“好冷啊,”明決長出一口氣後,嘆道,“好自由啊。”
施世朗低頭看了一陣明決緊扣着他的手,走前半步,貼上他的前額,用另一條臂膊環住了他。
“明決,”他視線有些失焦地看着明決說,“在我這裏,你可以永遠做你自己。”
明決睜開眼,與他眼盯眼對視了一陣後,擡起手抱住了他。
他把頭靠在施世朗的腦袋上,貼着施世朗的臉,語氣溫和地開口:“世朗,謝謝你。”
“我母親去世後,再沒有人這麽抱過我了。”
“明決,”施世朗扪着他的背說,“我一輩子都會陪着你的。”
明決将他抱緊了一些,放輕聲音說:“謝謝你。”
施世朗用手輕撫着他的肩背,過了一會,語氣有些嚴肅地跟他說:“那你也不可以離開我,知道嗎?”
聞言,明決霎時笑出了聲。他回過頭來,笑着看了施世朗一會,随後用自己的前額去頂施世朗的腦門。
施世朗被他頂得微微仰起了下巴,回落正常後,繼續問他:“知道嗎?”
明決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抿唇笑着又頂了頂他的腦門。
施世朗的下巴擡起又落下,回過臉來,抓着明決努唇:“答應我啊。”
他不知道,他現下認真的神情看起來孩子氣十足。
明決伸出手去捏他的雙頰,好像看着寵物一樣,開心地笑着說:“真是可愛。”
施世朗完全沒有被他的笑容蠱惑住,拿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快答應我。”
“你怎麽這麽可愛呀?”
“明決!”
之後,他們沿着堅尼大街一路往下走。
夜色不僅賦予了戀人語的柔美,也賦予了他們精神上的咖啡因。
他們肩膊緊貼,十指相扣,仿佛這夜有多長,他們的精神就有多足。
走過一個街口時,施世朗驀然放緩了腳步。
明決轉向他問:“怎麽了?”
施世朗豎起食指,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朝他指了指前面。
明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看見前面不遠,泊在路邊的一輛敞篷車裏,一對男女正熱烈忘我地纏吻着。
他将視線收回,正想說話時,施世朗忽然對他擠了擠眼睛,然後牽着他,靜悄悄地往前邊走去。
當他們經過那輛敞篷車時,車裏的兩人正癡纏着,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走過的他們。
施世朗舉起手,看着明決開始倒數。
三.
二.
一.
“新年快樂!”
施世朗對着他們大喊了一聲,喊完後拉起明決就跑。
跑出一小段距離後,那個男人的罵咧聲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有毛病啊!”
施世朗和明決兩個人樂不可支,牢牢抓着對方,沿着坡繼續往下跑。
他們在午夜的街路,像無知無畏的制服少年,一邊放聲大笑,一邊狂歡奔跑。
跑到另一片街區後,他們停了下來。
明決将喘着氣的施世朗攬進懷裏,把他的側臉按在自己胸前,用手輕輕地幫他順背。
片刻過後,施世朗緩過氣來,把雙手搭在了明決的腰上,仰起臉去看他。
明決低頭看了他一會,也沾染了他的笑意,用拇指揉着他的臉問:“你怎麽這麽壞?”
施世朗撲着一雙純真招人的眼睛,反問他:“很壞嗎?”
明決點點頭:“很壞。”
施世朗作出思考狀:“那怎麽辦呢?”
說完,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手往馬路對面的警署那一指。
“那就請嚴于律己的明決先生,親自把我送去給警官吧。”
“不行啊。”明決把他的手按了下來。
随後把臉壓在他的腦袋上,回答他說:“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共犯。”
說完,他驀地發起了感慨。
“有誰能想到,不拘小節,與墨守成規,有一天會同流合污呢?”
施世朗靠在他懷裏,正想笑時,忽然感覺頰邊涼涼的。
“下雨了。”他聽見明決說。
雨線一下子就飄密了。
施世朗臉上濕了,擡起手來擋頭。
明決把外套脫了下來,一齊擋在他與施世朗的頭上。
“走。”
他們踩過人行橫道,穿到了馬路對面去,沿着人行道繼續往前走。
最後,他們躲到了一間24小時便利店旁邊。
“雨下大了。”明決望着天空說。
“沒事,”施世朗回答他,“等一會就停了。”
“過來。”
施世朗聽明決的話轉過身來,與他貼着站在一起。
“你淋濕了。”明決拍着他衣袖上的雨漬說。
施世朗用手拂開他被雨水打濕了的額發。
“你也是。”
明決兩只手摩挲着他的前臂問:“冷嗎?”
施世朗搖了搖頭,然後默不作聲地盯着明決看。
灰暗的深夜裏,明決的眉目通徹依舊,看上去純品得很。
施世朗用指尖輕撫着他的唇,垂着眼看了它們一陣後,準備迎上去。
明決在他踮腳的時候,按着他的肩,讓他的腳跟重新落回到了地面。
“幹嘛?”他問明決。
明決示意他往後看。
施世朗轉過頭來,發現在他們頭頂上,裝着一個攝像頭。
那隐約的紅外燈一閃一亮,像是在跟他們打着招呼。
施世朗安靜地盯着它看了兩秒鐘,随後轉過身來。
他把明決挽在臂上的外套拿了下來,攤開後講:“遮住不就行了。”
說完,他把外套擋在腦後,擡起頭來,非常認真地對明決講:“把外套拿好,我要吻你了。”
明決笑着搖搖頭,從他手裏接過外套,一同蓋在了他們兩人的腦袋上。
外套底下,施世朗仰着臉跟他接吻,把他抱得緊緊的。
吻着吻着,明決就把遮擋在他們頭頂上的外套拿了下來,嚴實蓋在施世朗身上,然後摟緊了他,光明正大、旁若無人的與他在午夜的街邊擁吻。
水汽彌漫的浴室裏,潮濕得像剛下了一場熱帶雨。
許是浴缸裏的水過熱,施世朗總覺得對面濕着頭發的明決,看起來有種和以往不一樣的感覺。
他曲腿坐在浴缸裏,一只手撐着額,聲調慵慵地開口:“和你在一起,感覺時間都變慢了。”
明決朝他笑笑,爾後來到他面前,俯下去親吻他的膝蓋。
“累嗎?”
明決閉着眼,輕輕柔柔地用臉和唇蹭着施世朗的膝蓋問。
施世朗撫摩着他的發邊回答:“不累。”
“我餓了。”
“是嗎?”施世朗問他,“需要我幫你做點吃的嗎?”
明決臉挨着他的膝蓋,慢騰騰地答:“不用了。”
“可你不是說餓嗎?”施世朗問。
明決回答他:“我有吃的。”
施世朗正不解時,明決轉過臉來,抓起他的手,輕吻了一下他的腕骨。
“烤松茸。”
跟着,他又在施世朗的小臂上落下一吻。
“普斯生蚝。”
一個吻,一道料理。
“煙熏銀鳕魚。”
“和牛。”
“嫩背肋排。”
“……”
浴缸裏,明決與施世朗抱在一起,靠着彼此的體溫來取暖。
施世朗靠着明決,快被灼熱的水溫和輕柔的頰吻給融化了。
明決把他抱在懷裏,用手指将他的頭發攏到耳後,俯下臉來吻了吻他的眼角。
“我答應你,”他對微閉着眼的施世朗講,“永遠不離開你。”
聞言,施世朗稍稍擡起了眼皮。
“需要我提醒你,”他手搭着明決的臂彎說,“男人什麽時候說的話最不算數嗎?”
明決笑了一聲,随後在施世朗的眼皮上拓印下他的吻。
“現在是在浴缸裏,又不是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