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陸煥不想滅世。
他抹去她臉上的水痕,看着她晶亮的眸光,此刻只想低頭親吻她。
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墨色的瞳中有幾分失神,他宛如被攝了神魂一般俯下身。
她未躲,只是看着他眨眼睛。
于是陸煥伸手攏住她,輕輕地、不動聲色地将她整個人圈在懷中,是占有囚困的姿勢。
将觸未觸的時候,門忽然被人一把拍開。
哐當一聲響——
“大師兄!!快來看啊,停雁峰上的那個睡美人醒過來了,聽說還把那個入魔的蕭封招……”林琢叽叽喳喳地闖進來,說到一半,突然哽住。
完蛋,他們大師兄中招了!
看那雙眼迷蒙的樣子,一定是被人施了妖法!
林琢想起歡月宗那群女子觊觎大師兄時的樣子,刷的一下抽出劍,義正言辭地指着寧苡說:“何方妖女,竟敢……”
說到一半,他忽然感覺周身一涼。
室內好像生出向上的風,陸煥身上的咒印解開,黑色的狐耳生出,三條黑尾飄搖,周身凝出陰冷的黑氣,冰冷的紅瞳擡起,輕飄飄地瞧他一眼。
林琢立刻閉上嘴滾了。
他真實地感受到了殺氣。
而寧苡,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他方才想做什麽的寧苡,心中還沒生出羞意,就被弄得有點想笑。
是以,她的心情很平靜,在這詭異的平靜中,她的目光被陸煥墨發上的狐耳吸引。
毛絨絨的耳朵……
她悄無聲息地擡起手,摸了摸。
他的耳朵抖動一下,目光一轉,又落在她身上。
和寧苡騷擾自家小狗狗時的反應很像。
她像是惡作劇成功了一樣,彎眸抿嘴笑起來,沒頭沒尾地說:“我喜歡。”
“在我面前不用藏起來。”她眨一下眼睛,“我很喜歡。”
陸煥心髒猛地挑動一下,随後反應過來,哦,她說的是他的狐耳和狐尾。
不是他。
她瞧見記憶中父母恐懼他妖态的模樣,知道他的耳和尾及全身的妖力,一直都在被封妖咒印壓制。
即便他能随意解開,也習慣封住。
他習慣藏起來,就像藏起一道醜陋猙獰,讓人畏懼的疤。
陸煥妖眸未隐,紅色的瞳顯得妖異。
現出妖态之後,他原本就俊美的容顏上更顯出幾分惑人的绮麗。
“小蛇。”他的心情有幾分奇異,“你知道我在做什麽嗎?”
寧苡知道。
她畢竟不是懵懂的妖,就算沒談過戀愛,也看別人談過。
但知道歸知道,她有些不知道怎麽說。
寧苡的大腦停止思考,心情十分混亂,面色愈發平靜。
“林琢說蕭封來了。”她生硬又冷靜地轉換話題,垂眸看他垂放着的右臂,擡手輕輕握住,“你的經脈取回來了嗎?”
——蕭封在入魔時曾被奚徹挑斷右手手筋,此事修真界人人皆知,寧苡也略有耳聞。
如今既然知道他是五獸暗閣宴的來客之一,那陸煥右腕上被割下的經脈去了何處,自然明了。
陸煥只說:“不礙事。”
他當時只顧滿世界尋她的魂靈,沒心思去撿身上掉下的一點雞零狗碎的部件。
寧苡懂了。
殺氣,從她身上冒了出來。
她拿着刀,氣勢洶洶地朝停雁峰去了。
陸煥撫摸一下被她握過的右腕,嘆息一聲。
默默跟上去。他知道她根本打不過蕭封,被逼急了,永遠只會一招玉石俱焚,是個天生喜歡與人搏命的兇恨性子。
停雁峰上很混亂。
寧苡趕到的時候,看到許多弟子在外圍看熱鬧,頭發灰白的蕭封被奚徹的劍按住,她的目光看向坐在木椅上的白衡。
病美人林珑形容消瘦,站在白衡身前說:“惡孽獸告訴我,穆寒是你殺的。”
白衡不驚不忙地坐在那裏,面含微笑,“師姐,你那小師弟下毒害你,你為何還要如此維護他?”
“穆寒是不是你殺的?”林珑執着地問他。
“不是。”白衡臉上的笑容淡下來,“他死在醉仙樓外的樹林中,死時枯槁如朽木,周身萦繞着陰冷的鬼氣,此事你一問便知。”
“是金銮殿中的那個鬼怪做的。”他說這話時,眸光向陸煥飄來,“不是我。”
現場氣氛很微妙,雖然寧苡很想直接走到蕭封身邊把他的右臂剁了,但是見時機不對,她還是默默停下腳步。
他們在讨論穆寒之死,聽上去似乎對自己的任務有點幫助。
寧苡聽了幾句,聽出一點門道來。
林珑醒來之後,說白衡殺了穆寒,而實際上,穆寒死在陸煥手中。
惡孽獸對罪業最敏感,不會出錯,而穆寒又的确死在陸煥手中,這一點連陸煥自己都不會否認。
聽上去肯定有一方有問題,但是寧苡卻想,說不定兩件事都是真的。
穿書者侵入的時候,系統報警說其落點在玉珩仙門內。
但是寧苡用一年多的時間将玉珩仙門的人跟了個遍,卻沒有一人ooc。
最後在醉仙樓外,發現穆寒才是那時侵入的穿書者。
也就是說,他當時因為某種原因在玉珩仙門內。
若白衡身上真的背着殺死穆寒的罪業,他很可能是在當時下的手。
在将穆寒殺死之後,他深夜外出,将他的屍身抛出玉珩仙門。
而穿書者的到來,又讓這個已經魂飛魄散的人死而複生。
之後,穿書者想要幹掉陸煥自己上位,然後在醉仙樓外被陸煥幹掉。
所以,穆寒被殺了兩次。
但是,白衡為什麽會殺穆寒?
她在顧逸的夢境中看到穆寒為白衡治傷,好似他們的關系還不錯?
随即,她又想起,在穆寒欲挖燕辛眼睛的時候,遠處有一個人喊他的名字。
那是個少年的聲音。
和如今白衡的音色有幾分相仿。
之後燕辛未被挖眼,還死在青陽關的戰場上,是否說明,當時那個少年發現穆寒的作為,并且阻止了他?
如果那個少年就是白衡,他殺穆寒,是不是因穆寒作惡?
可若真是如此,他為何不直接挑明了說?
寧苡覺得這其中的隐情彎彎繞繞,讓人想不清楚。
她們的對峙無果,晚上,寧苡悄悄去找林珑,想問她一些問題,順便将蛛魇混元鏡中的惡孽獸放回去,把其中游蕩的神魂也交給她處理。
可是,剛跳到她的牆頭,寧苡就發現,整個院子都被裹入結界中,她根本不能出入。
最後,她化成人形,将身後遠遠跟着的陸煥拉到門前,仰頭看他。
開門工具人陸煥很好用,他一擡手便破開了結界,朱門被裏面的氣浪沖開,院中的情形清晰地暴露在他們眼前。
蕭封護着渾身是血的林珑,他們身周是狂舞的藤蔓。
白衡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蕭師兄,你帶着林師姐這個累贅,打不贏我。”
話音剛落地,朱門破開。
他眼眸一轉,看到寧苡,和她身邊的陸煥。
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然後,他跑了。
在寧苡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逃的不見蹤影。
寧苡不明所以,陸煥卻知道,他是因為與自己有過節,所以格外忌憚自己。
若非陸煥不喜殺人,曾種下藤蔓夜夜取他的血的白衡,早該死在他的手中。
白衡也稍微摸清了一點陸煥的脾性,知道在他眼中,自己可殺可不殺,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蕩還好,若礙了他的眼,或正巧做了讓他不開心的事,他這條命随時都要保不住。
所以欲殺人滅口的白衡一瞧見陸煥,便果斷地跑了。
寧苡走到林珑和蕭封面前。
虛弱的林珑目露感激,正要開口道謝,卻見她面無表情的舉起了刀。
林珑:?
寧苡:“不用擔心,我只是想取你家道侶一條手筋。”
林珑:???
是人話?
蕭封一看到陸煥,便知道她為什麽這麽說。
可他心中并不害怕,甚至還覺得寧苡無理取鬧。
當年陸煥傷重時,他擲出許多稀有的高階妖丹,為他修複經脈,保住體內的妖力不散,吊住他的生機。
若是沒有他的那些東西,陸煥早已形容凄慘的死去了,所以他覺得,自己姑且算是對他有救命之恩,取他一小段經脈不算什麽。
這百年來,陸煥從沒有找過他的麻煩,所以他覺得陸煥也是這麽認為的。
可如今忽然有一個女妖越俎代庖不知禮數地來取那條經脈,讓他心中不由得惱怒。
“一個妖女,以為自己是什麽身份,也來過問我們的事。”
他劍尖一挑,将她手中的刀擊飛,而後毫不猶豫地砍劈下去,欲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命喪此處。
然後,他的胳膊飛了起來。
陸煥鬼魅一般突然到近前,将寧苡按入懷中,一擡手,折斷蕭封的脖頸。
他死了,臉上還是驚怒的表情。
經脈從無主的胳膊中鑽出來,沒入陸煥的右腕中。
他擡手,抹去寧苡臉頰上被濺上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