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春節假期過去了,一切恢複正常,正式上班的苗一依精神還是有點萎靡,腦子裏經常浮現起她和阿朗相處的點點滴滴,然後心裏就會陷入一種遺憾的情緒裏面去。
如果她可以做得更好一點,那就更好了。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兩天後阿朗火化,厲言特地在中午趕過來,開車帶她去了殡儀館。
他一度擔心着苗一依,怕這丫頭一會又哭得不成體統,結果到了殡儀館之後,苗一依表現得非常冷靜。從開始到結束,她都沒有任何失控的跡象,甚至都沒有掉眼淚。
兩人到了鏡河邊,苗一依把阿朗的骨灰灑向了平靜的河面,厲言站在一旁看着她,她的樣子安靜又從容,但願是放下了吧。
苗一依摘下手套彎腰放進裝骨灰盒的袋子裏,起身的時候從包裏抽了張紙巾,捏住鼻子吸了吸。
終于……忍不住了嗎?
厲言勾下頭去看她,快要挨近的時候,被一只爪子按住了臉,把他推向另一邊:“我感冒了,你離我遠點。”
春天流感季節,她最近因為心情不好導致了免疫力下降,這是她自己做出的判斷,不過厲言并不認同。
“你是缺乏鍛煉。”兩個人盤着腿坐在附近公園的草地上吃漢堡的時候,厲言這樣對她說。
苗一依啃着雞腿,鼻子已經被捏得通紅通紅,眼睛也是一片水光,還是不忘開口為自己的懶惰行徑辯解:“每天上班那麽累,哪裏練得動。”然後往上斜了一眼,發覺厲言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屑。
她繼續解釋:“你不知道嗎?醫院裏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哪像你們成天坐在大班桌後面,喝杯茶都不用自己倒……”
厲言淡淡掃了她一眼:“然而感冒的人是你,不是我。”
苗一依:……
厲言把兩個人吃剩的包裝紙連同一次性紙杯裝進方便袋,站起來的同時把苗一依從地上拽起來。
苗一依的腦子混混沌沌,突然被拽起來的時候差點一頭撞進他懷裏去。
厲言握住她的肩膀,有些憂心忡忡:“你這樣可不行,看來我真要練練你。”練人,他可是一把好手。
苗一依:練她?怎麽練?
她跟在厲言身後走出公園,厲言把垃圾扔進路邊的垃圾桶過後,再次把苗一依審視了一遍,然後告訴苗一依一個令她崩潰的決定:“等我這次出差回來,你跟我一起晨練去,每天跑個十來圈再上班。”
十來圈?禽獸麽?
苗一依眨眨眼:“你要去幾天?”
厲言:“一個星期。”
苗一依:歐耶。(心裏話)
苗一依不喜歡運動,她只喜歡躺在床上看手機,雖然這樣似乎不太健康,但是要讓她抛棄睡懶覺,起來晨練什麽的,那還是有點困難。
厲言這次是去澳洲考察幾個乳制品原料基地,随行去的除了助理、律師還有公司副總,他的堂姐厲華。
最後一天忙完工作,随行的幾個人相約去逛逛,帶點東西回家送人。
“我跟你們一起去。”厲言表示也同去的時候,大家都詫異了一下。
他堂姐厲華笑着對他說:“你有時間也要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了,厲衡這次可是走在你前面了,這不打電話來叫我幫他買點女孩子的東西送女朋友呢。”
厲言沒搭腔。
厲華也沒再多說,心裏嘆了嘆氣,他媽私底下還跟她說,有合适的女孩子給他介紹一個,回去找個時間介紹他跟一倩認識一下。
商場裏,厲言一個人在後面轉悠,琳琅滿目的商品有些無從下手,視線掃了一圈,回眸的時候瞧見一個小擺件。
一個陶塑音樂盒子,黃色的底座,上面一個女孩子坐着,雙腿交疊身子微微前傾,一只手支在膝蓋上撐着自己的半邊臉,笑容清淺,頭上紮着清麗的馬尾。比較有意思的是,這個陶塑的女孩黑發烏目,還是東方人的模樣。
他勾了勾嘴角,拿在手上端詳了一會,腦海中浮現出一道更加生動的身影。
營業員走過來,對他扯開微笑:“先生是中國人吧?”正好營業員也是中國人,看到同胞倍感親切。
厲言點點頭:“我要買一個,幫我包好看一點。”
營業員接過他手裏的音樂盒,笑道:“好的。”然後又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先生是買給女朋友嗎?”
是女朋友麽?
他認定的,應該算的吧,不過那個小丫頭反應有點遲鈍。不過沒事,他可以等,等着她主動朝他走過來。
厲言回到F市的這天,打電話叫苗一依出來吃晚飯,并囑咐她約上蘇老師。
苗一依正在上着班,下午沒什麽人,她坐姿有點懶散,一手握着手機貼在耳邊,另一只手拿着一支中性筆,倒過來在桌面上輕輕扣着。
厲言清晰地聽見:篤、篤、篤……
很有節奏的響聲伴随着她的聲音傳過來:“為什麽請我們倆吃飯啊?”
“厲衡托我堂姐買的東西正好要拿給蘇老師,你就順便一起去吧。”
苗一依:……原來她只是被順便捎上的。
見面後,厲言把兩大包東西放在蘇純面前:“這是厲衡托我堂姐給你買的。”他們這次去的澳洲,厲衡聽說後就打電話給堂姐厲華叫她幫忙帶點禮物送女朋友。
化妝品,美容保健品,包包,香水,小物件……女孩子喜歡的東西無非就是這些,換湯也不換藥,苗一依随便瞄了一眼看到了好幾樣,心裏感嘆了一下,有男朋友就是幸福啊。
“順便給你買的。”
才感嘆完,一回神,自己面前突然多了個小包裝袋,裏面是個小盒子,包裝看起來很精美。
順便總比沒有強多了。
她彎了彎嘴角:“謝謝。”
雖然禮物的價值和體積數量不能畫上等號,不過苗一依還是不由自主在心裏比較了一下,然後感嘆了一句:“厲衡真大方啊。”
厲言:“……”
腿上被人掐了一下。
苗一依也反應過來了,為了彌補過失,她朝他眯了眯眼睛,笑着解釋起來:“……其實我的意思是,蘇純的男朋友真好啊。”
這意思有什麽不一樣嗎?
苗一依說完後,厲言和蘇純都沉默了。
然後她自己默默地垂下腦袋:她不想再說話了。
吃完飯厲言結賬完畢,苗一依趕緊跟他道別,然後卷着蘇純迅速消失。
回到家,苗一依上樓把厲言送的禮物拆開了。
看到裏面的東西,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一個音樂盒,不過上面的女孩子蠻像她的,不知道他怎麽淘到這個玩意的。
苗一依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剛剛吃飯她說錯話了。拿起手機給他發了條微信: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很快她收到回複:謝謝!
苗一依:……
送禮物的人給接受禮物的人說謝謝?
解釋的話出現在問號下方:謝謝你喜歡。
苗一依抿着嘴角,看來她真的把他氣到了,人家那麽遠給你帶禮物過來,就算只是順便買的,那也是千裏迢迢,禮輕情意重。
她怎麽能那麽不懂事呢?
正琢磨該不該為之前的行為道歉一句,厲言又發過來了,不過只有三個字:苗一依。
連名帶姓的。
苗一依:嗯?
厲言:很羨慕別人有男朋友?
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苗一依半天敲不下去。他這是什麽意思?如果把這話換個說法,表達的意思可能會更直白:苗一依,你是想男人了麽?
哦,no!
當然不是這樣,她不過是替蘇純高興,找了一位好男朋友。只不過她可能表達不夠準确,導致在場的人都誤會了她。
苗一依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所以她甩了個鍋出去:你想給我介紹男朋友?
可能她這個問題确實作妖了,厲言打字速度明顯慢了很多,左上角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足足十幾秒,最後回過來的只有一個字:嗯。
剛甩出去的鍋被人甩回來了。
苗一依不知道要怎麽回複他,最後她半開起了玩笑:“誰啊?我認識嗎?”
厲言沒有再回複她。可能她考慮的時間有點久,讓話題自動中斷了。
天氣越來越暖和,溫軟潮濕的空氣中帶着花的芬芳。剛搬來時原本蕭條的院子變得蒼翠熱鬧了,花卉綠植競相抽穗開花,薔薇的藤蔓爬滿院子的整面牆,有一根枝頭還越過了牆頭。
春暖花開,一切都顯得那麽朝氣蓬勃。
苗一依他們醫院組織員工旅游,五天四夜的行程,目的地是廈門。
早上在醫院大門口集合,坐大巴去機場,苗一依去得不怎麽早,放好行李上車的時候,前面的座位都幾乎坐滿了。
“坐我這吧。”
開口的是他們楊院長,一個人坐在司機背後的位置上,不管去哪裏,很少有人願意坐在大領導身邊,因為會很受拘束。
不過苗一依也不怎麽想去後面坐,晃蕩太厲害。
楊院長側過身讓了讓,苗一依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坐下後,把背上的小背包取了下來放在自己腿上。
“昨天怎麽沒看見你?”
苗一依擡起頭,只見楊院長目光和煦地望着她,臉上帶着笑意。其實楊院長還是蠻和藹的,是個慈祥的老頭,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麽都不願意跟他坐一起。
不過楊院長的話倒是讓苗一依用力地反應了一下,這意思是:她曠工了麽?
“我昨天在病房。”
苗一依解釋了一句,低頭拉開腿上的小包,從裏面拿出一支巧克力味的棒棒糖,客套地詢問楊院長:“您吃麽?”
楊院長的腦袋往後退讓了一下,看清楚是什麽之後,有點好笑地搖搖頭。
苗一依揪下包裝紙,把棒棒糖塞進自己的嘴裏。
“你還不知道吧?” 楊院長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昨天是厲總爺爺下葬的日子,我還以為你會去……”
三天前厲老爺子突發心髒病去世,昨天下葬F市很多人都去墓地送行了,楊院長沒有在現場看到苗一依,感覺挺奇怪。他一直認為他們兩人關系不錯。
苗一依默默地拿出了嘴裏含的棒棒糖。
昨天晚上,苗一依剛收拾完行李,她接到了厲言的電話,他的聲音帶着一如既往的沉穩,聽不出異樣:“明天晚上有空麽?”
苗一依回答說:“沒有诶,明天我要去廈門了,單位組織的。”
“哦。”那頭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苗一依問他:“有什麽事嗎?”
厲言:“沒事,你好好玩,等你回來再聚。”
然後各自挂了電話。
苗一依并沒有多想,以為厲言只是普通的想跟她吃頓飯,要不是現在楊院長提起,她都不記得有這回事。
苗一依把棒棒糖重新放進嘴裏,默默地轉過頭看向車窗外面,巧克力味的棒棒糖好像沒有那麽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