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要拿到一切
他要拿到一切
或者,安東尼還真是個活該從馬背上掉落摔死的混賬。
深夜裏,阿爾在一片打罵混亂中拉着屋大薇,慌忙逃出被暴/民襲擊的安東尼宅第。她一腳将擋在身前的男人踢開,抽出挂在腰間從不離身的短刀,将屋大薇穩穩地護到身後,斬殺了數個再次襲來的不知名士兵。
護衛隊趕到後,将阿爾重新圍在中心,整隊人往城外的方向移動。
出了城門,阿爾在小山坡上眺望閃着火光的城鎮,轉身,一腳狠踢到身旁的大樹上。她才剛進城,沒來及得梳理東部政務,鬼才知道安東尼到底做了甚麽,惹得天怒人怨的,小小的一個希臘城邦竟敢對羅馬軍團動手。
“安東尼呢?”阿爾冷聲問。
手下人沒來得及回答,不遠處便傳來馬隊的聲音。是安東尼。
“你們都沒事吧?”安東尼猛地勒住馬,瞧屋大薇望去。
屋大薇猶是驚魂未定,卻還是向安東尼點頭。安東尼下馬,解下自己的披風替屋大薇圍上,這才轉向阿爾。
“我他媽的一定要滅了他們。”安東尼往地上吐了一口沫,“阿爾西諾伊,你要還能行的,就跟老子來,我們殺回城!”
阿爾沒說話,徑直翻身上馬。安東尼輕哈一聲,也上了馬,除留下保護屋大薇的衛隊,便讓逐漸趕來的将領集合,提着短刀又殺了回去。
一小時後,天色才剛微亮,羅馬人便又重新掌控整座城池。
安東尼下令,吊死所有被擒獲的暴/民。
阿爾沒有反對他的殺戮,卻在調整政策上與安東尼爆發了激烈的争執。
“你!”安東尼氣到聲音都跑調,“我知道你們甚麽狗屁的愛民如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但你現在要退了這步,那我成甚麽了?羅馬成甚麽了!?不滿意政策就來襲擊我!?想得美!”
阿爾端坐在椅上,擡頭看雙手叉腰站到她面前的安東尼,冷聲道:“不是羅馬對暴/民退讓,是凱撒聽見了民意,拯救了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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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瞪眼,“這有甚麽不同!”
“讓羅馬繼續繁榮抑或被你玩死的不同。夠了!”阿爾站起,與安東尼對視,“這次的事是你的錯,別想推卸。安東尼,我已經讓你拿百姓的命去維護你的尊嚴,你也不該再拿羅馬的未來去維護你的自大。”
遭到指責的安東尼暴怒,擡手就要給阿爾一巴掌。阿爾方要擋,安東尼卻沒将手落下,只轉了身,叉着腰粗喘着氣。
門外的屋大薇,此時走進,上前挽着丈夫的手臂。安東尼瞥了她一眼,到底是沒将人甩開,慢慢地平複了呼吸。
“你要是個男的,今日就別想活着走出這裏!”安東尼罵道。
“我就算不是男人,也不見得是你能殺的。”阿爾擡腳一踹,将安東尼的書桌踢散了架。
安東尼:“……”他向天翻了個白眼,“你還得勁兒了是不是?”
阿爾冷着臉,不說話。她沒義務縱容安東尼的優越感。
“別瞎得意,你要有你姐一半的聰明,就不會像只落水狗一樣,從羅馬逃到東部,連屋大維的面都不敢見!”安東尼羞辱着阿爾。
阿爾偏了偏頭,冷靜地說:“難道不是你們羅馬男人的愚蠢,才需要我奔波在外嗎?”
屋大維集團裏,還有誰比阿爾更适合整理小亞細亞的?她倒要看看,誰敢捂着良心和眼睛,說她的出行是因為感情問題。很好,她冷眼瞧着,安東尼也沒敢這樣再說。東部本來就是阿爾的基本盤。
安東尼和阿爾還是吵着,但他們都不是會拖延的人,很快便有了決定。最終,暴/民如期被吊死,是安東尼親自監的刑,而阿爾在協調各城邦後,付出一百萬羅馬幣給安東尼作賠罪,換取他同意放寬東部的稅收政策。這是安東尼自己也知道東部已很難再搜出財富後的妥協。
得到最後的資源後,在風向合适的一天,安東尼便帶着他剩下的數個羅馬軍團揚帆出海,前往埃及。
屋大薇被留在歐洲,照顧着她和安東尼的女兒,以及安東尼與前妻們所生的四個孩子。阿爾本想将她送回羅馬城,屋大薇卻是沒同意,陪着阿爾留在東部,為阿爾打理內務。她既是喜歡,阿爾便沒反對,随她待了。她的家族不再需要她,沒人會迫屋大薇回羅馬。
這一待,便是三年。
“嘶---!”阿爾勒住馬,在別墅前停住。
她利落地翻身下來,奴隸立即上前為她牽住馬,衛隊在大門外列隊。阿爾大步往裏走,一身羅馬官員的男性裝束,長發被盤成髻綁在腦後,面容冷肅,沿路的人皆向她低下了頭。
“阿爾!”屋大薇迎了出來,“我以為你回不來呢。”
阿爾微微一笑,眉眼間的冷厲才稍稍融化,“不是你讓我今天早點回來的嗎?”
屋大薇接過她的外袍,一邊向阿爾露出神秘的笑容。阿爾只以為又是孩子們在鬧甚麽,沒在意,卻在擡頭轉眼間看見站在廊道入口的屋大維。
清爽的金色短發,有神的蔚藍色雙眸,二十七歲的屋大維一如既往地俊秀,時光帶來的沉穩氣質,更給他添了幾分以前沒有的氣勢。
屋大薇悄悄地退開,帶着其他人也離開了廳堂。
怔在原地的阿爾,望着屋大維向她走近,在她的面前站定。他的嘴角動了動,牽了好幾次,才勉強向她拉起一個小小的笑容,微微繃緊的雙頰顯得他像年少時一樣的腼腆。
騙人的腼腆。阿爾就沒見過比他更大膽直接的男人。
屋大維的兩手緊了又緊,終究沒敢擡起去碰阿爾。他看着阿爾,盡管穿着不同,阿爾卻猶如十八歲時在以弗所的樣子,冷淡的神色将所有人都拒于千裏之外。如今執掌東部後,阿爾本來就尖銳迫人的氣勢更上一層樓,連屋大維站在她面前也感受到壓迫。
像是那些在羅馬城裏向他釋出的笑容和溫暖都沒發生過。
“安東尼進軍中東的部隊,大敗。”良久,屋大維說。
意味着,終于是時候了結兩分地中海的局面。
“是嗎。”阿爾說。
“……”屋大維的雙唇抿成一線。
阿爾沒替他說下去,卻也沒離開,等在了他的面前。
“阿爾西諾伊。”
“嗯。”
“我是來接你回去的。”屋大維深呼吸一口氣,望着公主的黑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一起去埃及,了結埃及的事,然後,你嫁給我好不好?”
三年來,屋大維并沒有再婚。他放棄了與莉薇亞的婚事,打出一個又一個的借口去解釋單身的原因。在羅馬人都知道他愛着阿爾後,幹脆不再解釋,就這樣獨身下去,默默地擴張勢力、鞏固他的權位。他不是第一個沒孩子的羅馬貴族,民衆談論一陣也就罷了,随他們的領袖喜歡去。
只是,大概也沒幾個羅馬人想得到,他真的會娶埃及公主。
他在打算着如何讓所有人閉嘴、堂堂正正地與阿爾結婚的時機。只要他成為沒人敢反對、羅馬惟一的領袖,有些事情便都不再是問題。就如安東尼,一年前已經高調地在海的對岸與埃及女王舉行婚禮了。
但又正如米西納斯所說,三年來情書無數卻得不到半個字回應的屋大維,真能讓阿爾西諾伊嫁給他嗎?
“我、我已經得到米西納斯的同意,”想到這些,心下有點慌的屋大維急忙補充道,“你或者不知道,在羅馬,只要你的丈夫同意了,便不違反任何道德或法律,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阿、阿爾,”舌頭突然打結,屋大維直想罵人,“你……”
阿爾點頭。
屋大維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猛地剎住。
阿爾偏了一下頭。嗯?
“阿爾。”
“嗯。”
“我想聽你說。”
“阿爾?”
阿爾只管點頭,卻沒說話。她就是不想說話。突然,屋大維伸手攬住她的腰間兩側,将她一把抱了起來,迫得阿爾驚訝地低呼。她扶着屋大維的肩,低頭望着他。
“沒關系,”屋大維揚起大大的笑容,說,“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聽你說。”
“……”阿爾頓了頓,然後久違地露出笑意,朝他點頭。
溫柔的淺笑出現在公主阿爾的臉上,讓人意外地毫無違和。
坦白說,阿爾從來沒有奢望過會等到這一天,所以,也從來沒有回應屋大維那些聽起來就像是在騙人的話。
阿爾看着屋大維,屋大維直望着她笑,藍色的眼睛裏,眼神閃閃發亮得似個孩子。
兩人對視着,半晌,一起笑了出聲。
然後緊緊地擁抱,以額相抵,兩個人的鼻梁和眼框都紅了起來。
躲在走道後偷看的屋大薇也笑了。她的傻弟弟,別說羅馬,地中海裏大概就沒人覺得阿爾西諾伊會不答應的吧?她敢說,看出屋大維想娶阿爾的,也絕對不是少數。
不然,當初的莉薇亞家族不會退卻得如此幹脆。
她聰明的弟弟不明白,就連自許看透人心卻實則自視甚高的米西納斯都沒料到,真誠的愛意才是打動羅馬公民的真正原因。屋大薇雙手合十,祈禱着幸運之神永遠庇佑眼前的這對戀人。
在阿爾簡單地交接過要務後,便與屋大薇一道随屋大維回轉羅馬,準備接下來與安東尼和埃及女王的戰事。這場大戰,屋大維集團中心的人都必然是要出動的。
安東尼年前與埃及女王克麗結婚,正式與屋大薇離異,自那刻起,各地加緊囤積物資。而讓屋大維下定決心開戰的,是他安排在安東尼身邊的細作得到一個重要的訊息。
是安東尼的遺囑。
他封埃及女王和凱撒的兒子凱撒裏昂為埃及王,将自己在羅馬的領土分給他和女王的長子,再将他們的女兒封為中東的女王。更下令,百年之後,他将會與女王共葬亞歷山大。
--完全無視羅馬的利益。
或者,這只是安東尼挑釁屋大維的一步,确信他可以撃敗屋大維,将意大利奪回。
然而屋大維也确信,他終于能夠讓安東尼身敗名裂,拿回他應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