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蘇嘉兮十八歲出道，那時年輕氣盛，在一場酒局被投資方摸腿，她忍無可忍，直接站起來倒了對方一臉酒。氣是撒了，但結果是被公司雪藏兩年。
整整兩年，無戲可拍，無活動可去，蘇嘉兮彼時還是一個影視學院的學生，可她獨立得早，也不好意思問家裏要錢，吃了一個月的泡面後，放下身段去服裝店兼職模特，硬撐過了難熬的時光。
二十歲那年，在同行的提點下，她也慢慢摸清了娛樂圈的游戲規則。或許，給自己找一棵可以避風雨的大樹，才是正确選擇。
不久後，她遇到了傅淮川。
首先是被那張和沈淮南七分相似的臉吸引，再後來，她制造了幾次偶遇，确定對方不讨厭自己後，主動找傅淮川尋求他的庇護。
大概是她太直接了，傅淮川落在她臉上的眼神有幾分錯愕。
那時他剛畢業初踏入公司，很年輕，自帶招蜂引蝶的屬性，身邊湊上來讨好谄媚的人不計其數、不分男女。蘇嘉兮緊張地等待他的答案，傅淮川終于出聲，卻是不屑：“憑什麽認為我會看上你？這麽自信？”
“我會很聽你的話的。而且，我會唱歌跳舞，可以哄你開心。我也會做飯，你回家晚了餓了，我半夜也可以爬起來給你煮飯，照顧你。”
“我沒興趣。”
“……好的。那我回去再努努力。”蘇嘉兮失望轉身，卻又被叫住了。
傅淮川招招手，示意她過來，蘇嘉兮靠近，被他捏住下巴，有點吃痛。傅淮川眯了眯眼睛：“你沒騙我吧？”
蘇嘉兮一愣，随即笑意盈滿眼眸：“我要是騙你，就讓我當不了影後。”
然而事實證明，傅淮川還是上當了。
蘇嘉兮唱歌跑調，跳舞動不動扭傷腳，做飯還要上網搜教程。好在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很少，一個月也見不了一回，蘇嘉兮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他便也懶得計較了。
然而，時間久了，蘇嘉兮也忘了當初吵架的導火線是什麽，總之，一場争吵後，她被傅淮川拎出了金絲籠，從一只金貴的小鳥變成無家可歸的麻雀。
滂沱大雨中只能縮着腦袋，夾着濕漉漉的翅膀，可憐兮兮。資源被搶，拍戲被為難，酒局被調戲……蘇嘉兮又一次感受到了失去庇護的恐怖，這種得到又失去的痛苦，遠超于從未得到的痛苦。
權衡利弊之下，蘇嘉兮很沒骨氣地又一次主動找了傅淮川，拉着他的衣角痛哭流涕地求他原諒。
傅淮川好似料到了她會來，眉眼之間無波無瀾。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俯視着跪坐在腳邊的她，微微擡手，冰冷的銀質袖扣貼到她的側臉。
“這半年，有沒有找過別人？”
蘇嘉兮迎上他的眼神，瑟縮了下，內心有點屈辱，有點悲涼，但還是搖了搖頭。
傅淮川很滿意她的答案，目光緩和，動作輕柔地撫摸了下她頭發，然後抱起她走向了房間。
一番溫存後，蘇嘉兮裹着被子，任由傅淮川把玩着她的頭發。
他勾住一縷長發，指尖微微發力，嗓音沉冷：“我需要一只聽話的小鳥。”
蘇嘉兮發間還殘留着他的味道，晚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沁涼從肩膀直灌入心髒。
她往被子裏縮了縮，輕聲說：“我知道的。”
……
……
……
蘇嘉兮瞞着趙百兆報名了《謀殺》試鏡。
下午從片場回來的時候，路過書店，她還特意下車去買了原着小說。酥酥訝異道：“嘉姐，你不是暈字嗎？怎麽還看起小說了？”
小白說：“嘉姐這次認真的。”
蘇嘉兮沒理會他們的話，兀自翻着書籍。她早聽說了，陳導才華橫溢，卻脾氣怪異，對待作品十分嚴苛，像這次的選角規模浩大，肯定不能憑關系獲得角色，更何況，就算能，傅淮川也不會幫她。
所以有句話怎麽說來着，笨鳥先飛……笨鳥……蘇嘉兮繃直了唇角，詫異自己腦中怎麽會冒出這個不符合人設的詞。
晚上，剛和助理們吃完飯，趙百兆火急火燎地找上門了。
一開口就是：“我的小姑奶奶，試鏡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不和我商量？！”眼刀立時殺向了酥酥和小白。
蘇嘉兮起身擋在他們面前，揚起下巴，頗有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風骨。“我自己想去的，想去就去了。有什麽要罵人的話沖我來就好了。”
趙百兆哪裏敢罵她，抓了抓頭發，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傅總知道了嗎？”
蘇嘉兮抱起雙臂：“你覺得呢？”
趙百兆快要哭了，掌背拍着掌心，在房間裏踱來踱去：“你們、你們說你們……這麽重要的事兒也不支會我一聲，我可怎麽和傅總交代？”
蘇嘉兮掏出手機：“你現在可以打電話告訴他。”
趙百兆見她松口，眼睛一亮，忙不疊要接手機。只聽蘇嘉兮下一句話就說：“不過你打了電話，我明年就和他說，換個經紀人。”
趙百兆的手僵在空中幾秒，兩掌一拍，蹲在地上抱頭：“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們一個個的別折磨我了，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房貸車貸要還……”
一個大男人哀嚎着，絮絮叨叨地訴說着生活的不容易，聽得蘇嘉兮都快流眼淚了，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他：“行了，別演了，演了半天一滴眼淚都沒有。”
趙百兆：“……”
蘇嘉兮說道：“你放心，我敢接，就有辦法讓他答應。”
趙百兆豎起一根大拇指：“小姑奶奶，就佩服您這一身的自信。”
臨了出門，小白跟在趙百兆身後，擔憂說：“趙哥，嘉姐這事兒，您真就不勸一勸了？”
趙百兆往身後別墅看了眼，小聲道：“我今天來啊，就是探一探她的口風。圈子裏誰不知道陳導脾氣怪、要求嚴，謀殺這部電影籌備了幾年，選角難度相當大，嘉兮這演技咱私底下誇一誇就行了，試鏡？難。”
小白說：“那嘉姐要是真選角成功了，怎麽辦？”
趙百兆沉默片刻，擡頭望望天：“你說的這種可能，概率還沒我早上買的彩票中獎大。”
小白：“……”
一個月後，《謀殺》試鏡。
蘇嘉兮到現場後才發現，競争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激烈。大牌雲集、活色生香。有幾個認識的演員見到她，過來打招呼。
一個人問道：“嘉姐，你肯定是來試鏡女主角的吧？”
蘇嘉兮點頭。
對面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望向了一個方向。
蘇嘉兮猜到了什麽，順着她們的視線看去，果然，看見了不遠處被簇擁在人群裏的蘇芷。
蘇芷也經人提醒，目光轉了過來。兩相碰撞，各自遍體惡寒。
現場熱鬧的氣氛也随之冷卻下來。
有人尴尬着，有人想看好戲。蘇嘉兮出聲道：“你們玩。”扭頭離開，找了個角落裏安靜的位置坐着。
酥酥買咖啡回來，察覺了她情緒的古怪，問：“嘉姐，怎麽了？”
蘇嘉兮偷偷看了好幾眼蘇芷的方向，摳着手指恨恨道：“蘇芷也來了，肯定是來和我競争女主角的。我要是輸給她，多沒面子，還不知道狗仔會怎麽編排。呵。”
酥酥說道：“嘉姐，往好處想嘛。這次除了你們，還有很多實力強勁的對手，你們兩個可能都落選了啊。”
蘇嘉兮：“……”謝謝你哦，有被安慰到。
九點，試鏡開始。
一部分人先進去，有些時間長有些時間短，出來一個立刻有人上前問怎麽樣，蘇嘉兮其實很感興趣，但她面上不露，拿着劇本裝模作樣，實際上耳朵豎得尖尖的。
等了一會兒，終于到她進場了。
蘇嘉兮站起摘下大衣，酥酥立刻接過，豎起手臂比了個加油的姿勢：“嘉姐，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蘇嘉兮擡起下巴，高跟鞋踩得像只驕傲的孔雀。誰知走到門口，好巧不巧，蘇芷剛從裏面出來，兩人迎面對上，同時愣了一秒。
蘇嘉兮無視她，繼續往裏走。蘇芷卻突然開口道：“陳導看中演技和敬業精神，你行嗎？更何況，傅總答應了嗎，還是說，他甩了你不管你了？”
蘇嘉兮斜睨她：“你知道小明的爺爺為什麽能活到一百歲嗎？”
“什麽？”
蘇嘉兮笑得純良無害：“因為他從不多管閑事啊。”
蘇芷：“……”
見她表情變幻了幾個顏色，蘇嘉兮心情大好，緊張什麽的也被抛之腦後。她擡手整理了下頭發，步履輕快地走進試鏡廳。
敲門進去後，只見房間中央擺着一張大桌子，坐着一排人。最中間的是陳導，蘇嘉兮在網上看過他的照片。還有一個副導演也是熟悉的，之前在一部古裝劇合作過。
蘇嘉兮抽到的試鏡內容是女主角蔣佳南被丈夫質問出|軌的片段。她是一個十分矛盾的人，內心渴望自由，卻掙脫不開家庭和世俗的枷鎖，所以獲得壓抑悶痛。
蘇嘉兮這段時間讀了好幾遍原着，已經将自己深深地代入女主角，在家演練了無數遍。到了現場表演的時候，狀态十分投入，等結束才緩緩回到現實中。
認識的副導演驚訝道：“嘉兮，好久沒見，你的演技進步了很多啊。”
蘇嘉兮笑着說謝謝。
她目光轉向陳導，只見對方一臉嚴肅，像是不太滿意的樣子。蘇嘉兮心中不由一咯噔。
陳導提問：“你對我們這個劇本有什麽樣的理解？”
這個問題很寬泛，不好回答。蘇嘉兮思考了幾十秒，說：“我認為，這部電影表面上講的是妻子謀殺丈夫，實際上，更深層次的，是丈夫謀殺了妻子。”
陳導有了點興趣：“為什麽這麽說？”
蘇嘉兮誠實道：“談不上為什麽，只是我在讀原着的時候，會有一種很深的代入感，想象了一下，如果我的生活處境和蔣佳南一樣，會比她更瘋。”
陳導點了點頭：“好的。我們知道了。”
蘇嘉兮走出試鏡廳的時候，酥酥抱着大衣迎上來，問她怎麽樣，有沒有選上。
蘇嘉兮搖了搖頭：“不知道。說結果等通知。”今天已經算超常發揮了，如果還選不上，那只能說明她和這個角色無緣。既然已經盡力了，蘇嘉兮心中反而釋然。
她招呼上小白和酥酥：“走了，晚上請你們吃火鍋。”
小白忙不疊跟上：“好嘞！不過嘉姐，你确定要和我們一起吃？你不是戒火鍋了嗎？”
蘇嘉兮遞給他一個眼刀：“再多說一個字罰你看着我們吃。”
小白趕緊閉嘴。
吃飯的時候，蘇嘉兮拍了張火鍋的照片，發給傅淮川：“今天在外面吃飯，晚點回來。”
傅淮川的消息過了五分鐘才發回：“和誰？”
就知道他這個德行。蘇嘉兮看了眼對面的小白，偷拍了張不露臉的半身照：“和一個帥氣的小鮮肉。”
傅淮川：“？”
蘇嘉兮：“你生氣了？”
傅淮川久久沒回消息。
蘇嘉兮放下手機，嘆了口氣：“完了。”
小白嘴裏塞滿了肥牛卷，口齒不清問：“怎麽了，嘉姐？”
蘇嘉兮用一種憐愛的目光看他：“晚上回家小心點，傅總可能要派人把你套麻袋揍一頓。”
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