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仙

第13章 告別

告別

百歲知道，被門夾了一說瞞不過官赭月。

她就扯了個像樣的謊。

“是我誤入萬寶閣，因為人太多，我就把左手藏起來，以免碰到不能碰的東西，沒想到萬寶閣的人以為我偷了東西，要我拿出來。然後就......”

可想而知，她沒有偷東西，但大家要搜她的身。

她越是反抗，左手被觸碰的可能就越大，反噬也就越大。

“然後呢？”官赭月問。

百歲抿着唇。

還有然後嗎？

這個謊說得不像嗎？

官赭月看向同樣着急的臨風：“人，殺了嗎？”

臨風愣住。

他連忙看向嘴裏沒有一句實話的百歲，他當時問她究竟怎麽回事，百歲卻只用門夾了一句回應。

早知這樣，他當時應該把那扇門給拆了。

百歲見氣氛如此緊張，趕緊狡辯：“當時，我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連累公子，便扯了謊讓臨風真君沒有動手的機會。”

臨風長舒了一口氣，還算有點良心，知道澄清。

官赭月姑且相信百歲這個說辭。

但是，百歲的這只手确實讓他很生氣。

官赭月冷冷看了臨風一眼。

他說：“現在既已知曉，就去把剩下的事情做了。”

官赭月走到茶幾旁緩緩坐下。

臨風怎麽也沒想到，官赭月在這件事情上過不去。

他不能忤逆主子，只能聽從。

“是。”臨風轉身就去清理萬寶閣的人。

百歲臉色慘白。

這樣一來，事情豈不鬧大了。

萬一閣主查起來，發現她帶走肖長生的事情。

“等，等一下。”百歲叫住臨風。

事到如今，她只能坦白。

她來到官赭月的面前，跪在了地上。

官赭月從容随意地拿起一旁的茶杯，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臨風見狀，心裏突然起了波瀾。

百歲剛才替他解釋，現在又替他下跪？

她究竟有何意圖？

百歲雙手放在膝蓋上，楚楚可憐地擡起頭。

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官赭月，坦白道：“我是去救人的。”

百歲把肖長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官赭月。

官赭月突然想起，昨日亡心抓着藥人游街，百歲跑了出去。

原來，她和亡心手裏的藥人早就相識。

“哥哥？是青梅竹馬的那種哥哥？”官赭月搖晃着懷中的茶水，仿佛看見了什麽髒東西。

“青梅竹馬是什麽意思？”百歲認真地問道。

臨風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他原本還感動，百歲為了他向官赭月求饒，沒想到百歲是為了另一個藥人以身犯險，雖然不是他，但這個故事多少有些打動人心。

結果，她張口一句青梅竹馬是什麽意思？

吃了沒文化的虧。

官赭月把杯子放下，嘆了口氣。

“罷了。”

這事就算揭過了。

官赭月原本是打算在并蒂城多住幾日，可一想到百歲的青梅竹馬還在城裏，他便不想留在這裏。

他将下一個行程告訴臨風，讓侍衛提前做好準備。

因為辟谷丹不夠，臨風還給百歲準備了一些幹糧。

東西送到百歲的面前時，她很驚訝，又很歡喜。

還有一套合身的衣服。

百歲都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只得把這份恩情記在心上，有機會，她定會報答他的。

臨風所做的這一切在官赭月的眼裏，不過是身為玄衍衛的分內之事。

她有什麽好感激的？

是應該感激的難道不是他官赭月嗎？

也罷！

官赭月身份尊貴，不計較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臨行之際，官赭月瞧着百歲手上反噬的傷口，突然開口：“你想再見他一面嗎？”

百歲整理東西的手一頓。

官赭月淡淡說道：“藥人的命數，誰也說不準。或許今日一別，就是永別。”

百歲眼中含着淚光。

她和肖長生的命運都掌握在別人的手上。

官赭月說的沒錯，或許今日一別就是永別。

她起身走到官赭月的面前。

真誠地感謝他：“謝公子成全。”

官赭月眼中藏着一絲冷嘲。

是不是成全了百歲他不知道。

但一定滿足了自己的私心。

他容不得自己的藥人心裏裝着個比他更重要的人。

唯有讓她看清楚，她心裏裝着的人是如何不堪的時候。

官赭月心裏才會好受一點。

他帶着百歲來到萬寶閣，砸了一筆巨款，由專人引至第九層。

官赭月刻意挑了時辰過來。

來之前，他就已經找過亡心，也見過了肖長生。

肖長生于亡心而言，不過是個玩偶。

見過破碎不堪的肖長生，官赭月才覺得，自己的藥人竟裝着這樣不堪的男子在心中。

一時覺得髒。

覺得空氣也髒。

但他現在又不能把百歲殺掉。

在秘火沒有解開之前，他不能殺掉百歲。

可這樣一個人，與他在一起，又怎麽配？

所以，他挑了這個時間來，就是要讓百歲看看肖長生卑賤淩亂的模樣。

“進去吧。”官赭月停下來說。

百歲激動地推開門，卻不想映入眼中的肖長生與亡心糾纏在一起。

她吓得想要回頭。

卻被官赭月從背後抱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發不出任何聲音，強迫她直面屋內的不堪。

百歲的眼淚一顆顆落在官赭月的手上。

官赭月在她耳旁說：“真是不巧，你心心念念的哥哥在取悅他的主人。”

百歲很難過。

不因為肖長生吻着別的女子，也不是他修長的手指穿插在別的女子長發中。

而是，像她們這樣的身份。

注定不堪。

百歲在想，肖長生一定不想讓她看見他現在的樣子。

此時，她只想當作從未來過。

以後，也不用再見。

将體面留給彼此，才是最好的道別吧。

然而官赭月并不這麽想。

也沒打算放過百歲。

他在肖長生最不堪的時候，出聲：“閣主真是好雅興。”

亡心看向官赭月，她理了理自己并未淩亂的衣服，将肖長生推開。

肖長生衣衫淩亂，他未曾想，門外的不速之客會有百歲。

他慌亂地整理衣衫，讓自己看起來也不至于太狼狽。

可他最不堪的樣子已經被百歲看過了啊。

“你還真會挑時辰！”亡心将手邊的花瓶扔向官赭月，卻被官赭月身上爆開的靈力粉碎在半空。

官赭月緊緊地摟着懷中的百歲，溫和地笑了笑，他說：“我随心所欲，從不挑時辰。”

亡心翻了一個白眼。

默默将無恥兩個字送給官赭月。

“不知谪芳君今日是來要什麽？”亡心打量着官赭月懷裏的小人兒。發現她手腕上戴着自己送出的星石，很快就明白了。

“莫不是求雙修秘法？”亡心調侃打趣。

仙門中人誰不知道官赭月只是一個金丹。

如今有了藥人。

一定在找用藥之法，盡快突破金丹的境界。

官赭月優雅從容，他放開百歲，将她往前一推：“她與肖長生青梅竹馬，特來告別的。”

一句青梅竹馬把亡心和肖長生整得不知所措。

亡心和官赭月都有藥人的秘火，對藥人有着極重的掌控欲。

只有百歲聽不懂青梅竹馬是什麽意思。

肖長生整理好自己，卻不敢直面百歲。

他不知道帶百歲來的真人，究竟有什麽目的，但那一句青梅竹馬，倒是嚴重了。

百歲在肖長生的眼裏，自始自終是妹妹，是他用血養活的妹妹。

至于百歲待他......

應該也只是純粹的哥哥吧。

亡心打量着百歲，大概也猜到官赭月的心情。

既然如此，她也不阻撓，反而鼓勵肖長生：“既然是青梅竹馬的妹妹特意來向你告別，你們有什麽話就直說吧，莫要給自己留下什麽遺憾。”

肖長生和百歲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這是官赭月和亡心的試探，但百歲和肖長生清清白白的兄妹情，完全經得住考驗。

肖長生走到百歲面前。

官赭月的手握緊拳頭，如果他看肖長生不順眼，可能真的會把他殺了。

亡心喝着茶，與官赭月的心情是一樣的。

如果肖長生看百歲的眼神有一點點的不清白，她就把百歲殺掉。

百歲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不管她剛才看到了怎樣的肖長生，也改變不了，這個人讓他活到了現在。

她說：“長生哥哥，如果可以活着，就要努活着。”

這麽實在的話。

卻打動了肖長生。

他只是看着百歲，從頭到尾也沒有觸碰她。

只道一句：“你也是。”

百歲鼻尖紅紅的。

她看了眼亡心。

這個閣主比官赭月還瘋，她也不能保證肖長生比自己活得久。

她看着文弱的肖長生說：“實在沒有活路，記得給自己立個衣冠冢。”

肖長生本來還沉浸在悲傷中。結果百歲補的這句話，直接讓他接不住。

亡心和官赭月也沒想到。

肖長生只得：“哦”

百歲該說的都說了，最後說了一句：“我要走了。”

說完，百歲便轉身走向官赭月。

亡心和官赭月都震驚的說不出話。

就這麽幹巴巴地告別了？

百歲站在官赭月的面前，乖順地說：“公子，我們可以走了。”

官赭月瞧着百歲這神情。

她連青梅竹馬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

懵懵懂懂的。

原本官赭月來這裏就是想看看百歲求而不失，痛失竹馬。

從此以後，百歲只将他視為唯一。

沒想到！

她倒像是真的了去了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