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雪夜一
風雪夜 一
寒風中兩撥人對峙,馮小憐覺得更冷了。
風一吹,先不說全身凍的跟冰坨一樣,但說腦袋上沒一根毛,頭皮很敏感,感覺天靈蓋都沒關上,寒氣從腦袋上和腳底板同時進攻整個人。她覺得牙齒凍的都在寒顫着。
她還是個病人啊!
但是沒人關心病人,這時候兩波婆子正在對罵!
對面的婆子罵這邊的婆子忘恩負義,辜負了主人。
這邊的婆子則對着主人破口大罵,說主人對下人薄情無義。
也不知道是這些挾持自己的婆子放開了還是怎麽了,開始歷數主家對她們這些人的打罵和冷待,如果她們說的是真的,也确實是薄情寡義。
其中一個婆子哭訴自己的女兒因為長了一副好相貌被主人拿去送人了,從此之後再沒見過她的女兒,如今是生是死也沒個消息。
對面的婆子也說了,說大家都是主家的,生是主家的人,死是主家的死人,從頭發絲到骨頭縫沒一絲是屬于自己的。別說是拿她的孩子送人,就是那她的孩子去生殉也不能埋怨主人。
“......怨誰啊,怨你們母女生來就是一副奴婢身,怨你本來就沒福,要怨就怨你!”
字字句句足夠紮心,母女分離的這個婆子差點哭死。
而這時候提着馮小憐衣領子的婆子立即一口老痰吐在中間的空地上。
“要是這麽說,那也是你主人福氣薄坐不了皇後的金椅子,母女不得想見這也是命,要怨就怨她命該這樣,反正命數如此了,我們就不必把這賤人給她留着讓她拿這賤人換她女兒。”
說完對着哭泣的婆子大喊一聲:“你哭什麽,拉着這賤人出去還能換你兒孫的性命,你都沒女兒了,還想沒兒孫嗎?”
對面的婆子立即問:“你們要帶着她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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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小憐瞬間松口氣,總算是問到該問的了。
這邊的婆子回答:“外面劉大人出價五十金,要換這賤人。”
對面的婆子狠狠的說:“為了五十金你們幹這種事兒?你們別忘了你們全家人的命還在主人手裏。”
這邊的婆子則說:“就是因為我們全家的性命在劉大人手上,我們才這樣幹的!”
對面的婆子一下子明白了。
劉桃枝抓了這些婆子的家人,要挾她們交出馮小憐,這真是千算萬算沒算到這裏,想到這裏,對面忠仆們頓時生出後悔來,這事兒就該對內也保密!
而這時候,高玮的寝宮中有太監端着一碗粥進去了,這裏正處處奏樂,四周宮燈高懸,暖氣從銅柱中透出來,加上女人們甜膩膩的笑聲,顯出一副暖香荒唐的場面。
太監湊着高玮換酒的機會端着粥挨了上去。
高玮身邊的女人接過來喂他喝了幾口,這太監擠開旁邊的美人在高玮耳邊說:“這粥是昨日淑妃吩咐的,可憐淑妃娘娘一直在惦念您。”
說着哭了起來。
高玮一看這惺惺作态,就知道這是女人争寵的套路,有點手段的會讓人先鋪墊一番,務必要讓陛下體會出這些宮妃的思念和委屈來。
對這些女人套路的熟悉,讓高玮臉上帶笑:“是淑妃讓你來的,你回去跟她說,朕答應帶她游獵,這事兒忘不了,讓她先養着身體,過幾日外面周兵退去朕與她約着一起游獵河北。”
旁邊的穆黃花聽了忍不住對這太監發射死亡凝視,心想這馮小憐能買通陛下身邊的人,看來是真的留不得了,馮小憐必須死!
想到這裏又拿眼神看着周圍,讓這些美人太監和侍女們趕緊把陛下的注意力拉回來。
送粥的太監并沒有歡喜的擦去眼淚替淑妃謝恩,而是噗通一下跪下哭訴:“陛下,淑妃娘娘蒙難了,此時正是需要您搭救啊!她如今不在宮中了,有人挾持她出宮了!”
什麽?
高玮皺眉:“你在說什麽?”
太監抱着高玮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昨日有人要害淑妃,掠她出宮,被人救下,此時正在斛律家的庵堂,正乞求陛下派人接她回來。”
說着怯生生的看着穆黃花,穆皇後看這太監的作态,瞬間感到一定有黑鍋會落在自己頭上。
宮裏連一塊磚頭都知道她和馮小憐不和睦,這時候這太監又是如此作态,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全都會認為是她迫害了馮小憐!
她剛要開口,高玮立即轉頭吩咐身後的一個太監:“叫劉桃枝來。”
抱着他小腿哭泣的太監立即說:“陛下,不可,昨日淑妃和您一同回來,當晚被擄走,若是沒有侍衛參與其中誰敢信啊!”
話裏話外暗示侍衛也不是忠心的人,這麽說來劉桃枝也信不過。
高玮這下沉下了臉,穆皇後瞬間覺得危險起來。
她立即哭了起來:“這......沒想到淑妃妹妹居然有這樣的遭遇,陛下,妾沒有看顧好妹妹們,是妾失職,妾願意帶妹妹回來,您放心,妹妹等會就回來。”
說着讓人套車,她要親自去把淑妃接回來。
高玮這時候哈哈笑了幾聲,對穆皇後說:“別去了,這麽冷的天何必亂跑,讓人接她回來即可。”
穆皇後一聽,哭的梨花帶雨:“本就是妾失職,此去正是求的妹妹原諒的好時候,”說到這裏拿眼神偷偷的看高玮:“若是妾不去,又有那小人說妾和妹妹不和了。天可憐見,妾和妹妹比親姐妹都親,以前更是同進同出.......”
高玮就打斷了她:“知道了,知道你們感情好,回去吧,照顧兒子早點睡了,朕安排人去接她回來。”
穆黃花一看他趕人了,不敢再多說,心裏想着趕緊找義母陸令萱想辦法,于是乖巧的退下了。
高玮盯着穆皇後離開的背影看了一會,随後他發出了不明意義的一聲笑,問跪着的太監:“如今淑妃在斛律家的庵堂?斛律氏能這麽好心?她還有什麽求的,一并說出來吧。”
太監立即奉承:“陛下料事如神.......”吹噓了八百句之後才說:“她想念公主了,想接公主去住一陣子。”
高玮瞬間明白了前妻的打算,哈哈哈笑起來:“她哪裏是想接公主去住一陣子,她是想帶着朕的女兒改嫁呢,她的算盤珠子都崩到朕的臉上了,朕在晉陽都能聽的清清楚楚。罷了罷了,把公主送去,将淑妃接回來吧。”
太監笑着退下了。
高玮随後又招來一個老太監,吩咐到:“劉伴伴,你去接淑妃回來吧。”
老太監應了一聲,出去了。
但是高玮又招了一個太監過來,吩咐說:剛才給朕端粥來的哪個小子是誰的徒弟?吃裏扒外的人留不得,派人把他殺了。”
他身邊的人沉默着去辦這件事。
高玮身邊的美人們再次撲上去讨好皇帝,高玮摟着美人一如往常的飲酒作樂。
宮外斛律家的庵堂裏,斛律氏已經回來了,和闖進來搶人的劉桃枝狹路相逢。眼看着外面狂風不止,大家就一起到了最近的一處屋子裏避開将要落下的風雪。
斛律氏看到劉桃枝恨的牙根都要咬爛,對着背主的奴婢更是破口大罵,這樣子實在看不出什麽貴婦的模樣。
她罵起劉桃枝和奴婢來滔滔不絕,在這些罵聲中,馮小憐也聽明白了:劉桃枝與她有滅門之仇。
馮小憐看着這女人,忍不住搖搖頭。
斛律氏這時候看到她搖頭,立即喝問:“賤人,你搖什麽頭?”
馮小憐看問到自己身上立即回答:“我頭暈,搖晃兩下。”
說這話的時候肚子又叫了起來。
斛律氏剛才罵了那麽久,劉桃枝坐着不說話,那些跪在外面的婆子們也不說話,這會有個應答的,她自然是對着馮小憐火力全開。連此時馮小憐肚子餓都能被她罵。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馮小憐因為迷迷糊糊對這位廢後沒什麽印象,總體上對她很同情,畢竟也是高玮那神經病折騰出來的受害者。這時候聽她高高在上的語氣,話裏話外把馮小憐罵的都開出人籍了,馮小憐對她的态度頓時急轉直下。
她也不是那好性子的人,不是劉桃枝和外面的奴婢挨了罵不還口,馮小憐當即戳穿了一個事實:“我以為斛律光的女兒好歹也是落雕都督那樣光風霁月的人物,沒想到女不類父。我雖然不是個好人,可也不會欺負人。你雖然錦衣玉食不過是一膽小鬼而已,剛才你罵劉桃枝,罵奴婢,不過是她們因為你的出身不如你,你才如此肆無忌憚。
你的仇人是劉桃枝嗎?是高玮才是。你怎麽不罵高玮?不過是不敢而已。你從骨子裏害怕高玮,怕死罷了。要是不怕死你怎麽不敢為你爹和兄弟報仇?
笑死了,劉桃枝不過是一把刀罷了,這把刀殺了你爹,你反而恨上了刀,卻不敢提握刀的人。
你引以為豪的出身在落雕都督被劉桃枝殺了的時候就沒了。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庶人,還擺你名門貴女的排場,在草原上你這樣的人在失去了倚仗後該是什麽下場?是扔到草原上喂狼還是成了別人家的羊奴?”
劉桃枝聽了詫異的看了一眼馮小憐。
斛律氏這時候氣的渾身顫抖,她咬着牙問:“你倒是牙尖嘴利,你現在還在我手上,你信不信我現在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