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矮腳馬
矮腳馬
江沅騎着那匹白馬上了場,不料白馬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馬球上,白馬馱着江沅一路狂奔,球在東,它就朝西,球在西,它就朝東。
“你剛才不是挺能的嗎?紅鬃馬一尿尿,你就想沖上來跟它幹仗,怎麽一到正事上,你就不行了,別別別……”江沅在馬上呵斥道。
江沅這下懵了,她根本就駕馭不了這頭瘋馬,眼看着藺子矜率着一衆侍讀們,策馬而來,聲勢浩大,馬蹄聲中,好不容易被自己追到的馬球,被張元郎用半月狀的球杖輕輕一勾,馬球滴溜溜地滾遠了,滾向了對方的地界。
“江探花,承讓!”張元郎十分嚣張。
江沅氣不打一處來,她咬牙沖身下的白馬揮了一鞭子,作出氣吞山河的氣勢,打算給張元郎一點顏色看看。
不料此時馬場之外突然傳來一聲馬嘶鳴聲,江沅只覺身下的白馬動作一滞,兩只耳朵豎了起來,她還沒反應過來,白馬已經撒開蹄子往那馬鳴聲的來源處奔去。
江沅這才看清,方才紅鬃馬身邊的那匹小母馬,正站在馬球場外,仰着馬頭撅着屁股,身下的白馬跟中了蠱一般,朝那小母馬狂奔。
見色忘義啊!
紅鬃馬還在場上呢,你小子想趁虛而入這也不是時候啊!
在這匹發.情.騷.馬的神助攻下,自己離那彩繪的小馬球距離越來越遠,簡直就是南轅北轍了,江沅騎虎難下,場外人人皆看笑話一般,對着江沅指指點點。
馬場外的銅鑼此時被敲響,順公公宣布上半場結束,藺子矜的戰績遙遙領先,江沅上來了一場,卻連馬球摸都沒摸着。
江沅垂頭喪氣地牽着那匹白馬從場上下來,白馬也知道自己闖了禍,臊眉耷眼垂着腦袋。
柏珠剛要迎上來,不料遠遠看到這邊,步子卻一頓,臉上露出一個暧昧的神情,轉身便走了,江沅一回頭,原來不知何時,藺子旬帶着天冬,已經走到自己身邊來。
“不行就不要逞強。”藺子旬微眯起眼睛,他側臉的線條立體流暢,琥珀色的眸子裏是意味深長的神色。
“誰說我不會呢,這不就是馬上曲棍球嗎?我只是不善騎馬而已。還有這該死的小母馬,不會是張元郎故意牽過來分散我白馬的注意力的吧?”江沅嘴硬。
“我去換匹馬去,這白馬腦子裏只有黃.色.廢料,不是幹正事的貨。”江沅嘟囔着,兀自走向馬廄。
藺子旬唇角勾起,他揮揮手,天冬過來,藺子旬俯身在天冬耳邊低語幾句,天冬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不過他還是乖乖也跟到馬廄那邊去了。
下半場賽事開場,皇子們□□的馬披金戴紅,侍讀們也都騎着精心養護毛色發亮的駿馬出場,銅鑼聲響起,最後一個出場的人揮着球杆,臉上卻露出尴尬的神色,馬上的人是江沅。
只見江沅騎的馬竟然比旁人的馬矮上一截,馬球場上,在騎着高頭大馬的衆人之間,江沅顯得有些滑稽。
“江探花,你這匹馬是剛從母馬那邊拉來的馬駒嗎?”張元朗譏笑道。
“虧你還飽讀詩書呢,這時滇越一帶進貢的矮腳馬,僅此一匹,別無他家。“江沅回擊着,心裏卻有些發虛,馬廄的馬夫告訴她只剩下這最後一匹馬,江沅猶豫了一下,那匹馬中色.鬼白馬實在不堪重任,最後她只好選擇了矮腳馬。
比賽開始,馬蹄聲疾,藺子矜帶着随從們馳騁球場,往來如風,揮動球杆,所向披靡,江沅摸摸頭,硬着頭皮迎戰。
誰曾料到,這矮腳馬看着一副發育不良的模樣,跑起來竟然速度驚人,江沅牢牢抓住缰繩,感覺耳邊風聲呼嘯,不一會兒自己的球杆就順利奪球,不僅如此,矮腳馬底盤低蹄子穩,江沅這種不大會騎馬的人,在馬背上竟不覺得颠簸。
江沅如魚得水,穿越前她就是玩曲棍球的高手,如今得一良駒,如虎添翼一般,她揮動球杆,乘勢奔躍,運球于空中,動作恣意潇灑。
江沅摸着門道,顯擺着自己的球技,馬球在空中飛舞快若流星,看客席上,端坐上首的祁帝也不禁拍手叫好。
藺子旬坐在席間,濃眉下的雙眸中似乎有星點的光亮,影影綽綽,看不太真切。
祁帝身後不遠處,有一位戴着白紗帷帽的女子,身上環佩叮當,帷帽後的容顏似乎十分妍麗,女子輕輕撩帷帽一角,一雙杏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場上的男子。
“九公主,那穿紅的是晉安侯家長子,一表人才,就是相傳晉安侯府上養了不少外室,老子是這樣的,恐怕兒子也不能好到哪裏去。”
“那正在運球的是五皇子身邊的侍讀王隽,文采斐然,就是家裏太窮,若選了他,恐怕日後得不少接濟他們王家。”
“還有那……”
九公主身邊的桂嬷嬷正喋喋不休地指着場上的男子點頭評足,淩霜公主突然出言打斷桂嬷嬷。
“那個騎着一匹馬駒子的男子,叫甚姓名?”淩霜的眼神跟在江沅身上。
“喲——”桂嬷嬷如臨大敵一般,“那可不是什麽正經世家公子,那是墁山縣考出來的探花郎江沅,家窮人又刁鑽,據說東宮太子都拿他沒辦法。”桂嬷嬷早就對場上男子的底細一清二楚,此時說起來如數家珍。
桂嬷嬷對江沅一頓抹黑,見淩霜公主沉默不語,随即才放了心。
江沅在馬球場上揮杆不停,只見馬球不時自她的杆下回旋飛起,惹得張元郎直拍大腿氣惱不已。
張元郎不服輸,騎着馬沖過來揮杆要從江沅這裏奪球,江沅虎口一翻,手中球杆一個回旋,馬球騰空而起,轉瞬間便飛入對方球門。
張元郎撲了一個空,悻悻地扔掉球杆,滿場歡呼,為江沅叫好。
恍惚之間,江沅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學生時代,自己是曲棍球俱樂部成員,在球場上十分亮眼,惹得圍觀的女同學尖叫連連。
她忍不住把手伸到口中,朝着看臺上打了一個呼哨。
正巧江沅所對的方向,淩霜公主還沒來得及放下帷帽,桂嬷嬷罵道:“該死,輕浮。”
帷帽下卻傳出來淩霜公主輕飄飄的聲音,“這個江探花後來居上,有點意思。”
桂嬷嬷大驚失色:“公主,別又像以前那樣,看上不靠譜的男子,玩玩就罷了,別當真。”
公主再次沉默下來,桂嬷嬷神色不定。
馬球場上的情形卻有了巨大的轉變,得意不過三秒,江沅突然腹中一陣異樣的不适感,不祥的預感爬上江沅的心頭,一種似曾相識的酸痛從小腹部蔓延起來,江沅暗喊不好。
這原主不知道是什麽淤寒體質,江沅冷汗涔涔,眼前發白,轉瞬間,她頭一扭,身子一空,從馬上跌了下來。
這是一匹矮腳馬,高度雖然不高,但也是重重摔倒在地,江沅忍不住呼痛出聲:“救命!”
誰能來救?江沅擡起頭,望向看臺的方向,藺子旬沒有上場,應該人就在那裏。
場上出了意外,四周安靜了下來,江沅因為腹痛,已經有點意識不清了,突然一個身影走到跟前來,逆着光,江沅看不太清楚來人是誰。
那人身形高大,蹲了下來,江沅只覺身子一輕,被人公主抱了起來。
來不及感覺到羞恥,江沅在迷離中睜開眼定睛一看,卻發現更大的震驚在後面,那人臉上不似藺子旬冷若冰山,而是如同三月暖風一般和煦,眼睛彎彎帶笑。
江沅卻後背發涼,頭頂宛如罩上了一團烏雲。
“江探花可好些了?”藺子矜眼神中透露着關切。
“好,還好,”江沅遲疑着道,“多謝三殿下。”
球場的空氣凝滞了起來,不過随即有人反應了過來,張元郎失魂落魄定在原地,如果眼神能殺人,他看着江沅的目光早就把江沅淩遲處死了一千遍。
“有些人上下蹦跶了那麽久,傳個球都要假裝不小心傳給三皇子那邊,沒想到啊,卻被別人搶了先。”賈齊看着梁思允意有所指地道。
梁思允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江沅,心中回憶,不知道自己哪裏做的不如江沅。
“探花方才接連進球,勢如破竹,本王看在眼裏,敬慕不已,眼下既然身體不适,不如探花随本王回府,好生調養一番,府上雖然寒陋,但也有薄粥暖塌。”藺子矜言辭懇切,姿态很低。
江沅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怔仲之間,身後卻傳來一陣躁動人聲。
只聽到一個管事的太監牽着方才江沅騎過的那匹矮腳馬,面露驚愕。
“不好了,江探花受傷了?馬鞍上有血跡。”
大姨媽再度造訪,江沅露出一個苦笑,尴尬得快要腳指頭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