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毒入了骨髓
毒入了骨髓
岳清兒眼底出現一絲詫異,不過随即又平複了下去。
“逞什麽英雄!”岳清兒漠然地嘲諷了一句。
這邊的藺子旬以手捂着胸口,眼看着已經快撐不住了,距離府衙側門還有數米之遙,竹林邊停着一匹駿馬,此時趕來的天冬飛快地把馬牽了過來。
“殿下上馬!”
藺子旬一個翻身,踩着馬蹬抓住缰繩,紅鬃馬嘶鳴着揚起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此時緊張的氣氛。
不好,這是要跑路的節奏?
江沅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危險,自己和藺子旬的命,三皇子都想要,藺子旬跑了,那一會兒趕來的黑衣人的靶子不就是她一個了嗎?
好巧不巧,背後湧來的災民群情激奮,推搡中,江沅被一個力道推倒,摔了一個狗啃泥。
“轟隆”一聲,一道刺目的閃電過後,天雷轟鳴,夏日驟雨瞬間如同瓢潑一般,江沅來不及爬起來,眼前是湍急的雨水生猛砸地後激起的一層雨霧,她探頭看過去,藺子旬朝□□的紅鬃馬揮了一鞭子,馬蹄踩踏着雨水,飛馳而來。
自己身後的方向,就是這府衙的出口。
天要亡我,江沅心頭蔓延起絕望。
不料那馬蹄快要經過自己身邊時,馬背上的缰繩被猛地一拉,江沅如夢游一般看着馬背上的藺子旬,他鴉羽般的睫毛被雨水打濕,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看不出情緒。
“上來——”
藺子旬從馬背上探下身子來,那張立體絕倫的臉在雨水中顯得有些格外魅惑,他伸出一只手,江沅如夢初醒,機械地也伸出手去握住,藺子旬的力道極大,江沅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出門外是一條偏僻的小徑,馬一路飛馳出去,江沅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和雨聲,災民的叫罵和危險的黑衣人都被甩在了後面。
江沅沒想到,藺子旬不光隐藏了一身武功,他騎馬的速度也是十分驚人,江沅在馬背上被颠得七葷八素,今天發生的一切給了她很大的刺激,她頭暈目眩,憑借着殘存的意識拼命掙紮,想要讓這瘋馬停下來,回頭對藺子旬大吼:“馬騎得太快了,慢一點,我要……”
“嘔……”江沅有些惡心。
身後一直不說話的藺子旬依舊沉默,馬漸漸跑得沒有那麽快。
“那日游街之後,你不是還當街縱馬嗎?”江沅的神志恢複了一點,藺子旬嘲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殿下是故意的吧?”江沅回頭瞪了一眼。
缰繩被拉緊,馬停在一片荒林中,藺子旬翻身下馬,江沅看看四周皺眉:“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們就在這?”
“還有更安全的地方嗎?”藺子旬仔細查看着周圍的地勢。
江沅跌跌撞撞地下馬,這附近好像沒有人煙的樣子,身後的馬突然受驚一般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往密林更深處狂奔而去。
“這……”
江沅看着馬屁股上淌出血跡來,藺子旬手裏的軟劍還沾着新鮮的馬血。
江沅看着那地上明顯的馬蹄印若有所思。
“還不快走?”藺子旬踩在林中荒草中,回眸看了江沅一眼,藺子旬專門撿草木茂盛的地方往前走,這樣不容易留下痕跡,他在前,江沅在後。
“我說這是人走的路嗎?”江沅大汗淋漓,苦不堪言。
藺子旬并不停下來,他白衣上面沾染了不少血跡,半束的黑發略顯淩亂,臉上卻沒有狼狽之意,他在前面冷冷地道:“你若不想走,大可以往回走到大路上去,那些黑衣人有的是殺人不留痕的辦法對付你。”
江沅知趣地閉了嘴。
兩人一起走到一間山澗的泥屋子外面,這大概是山裏的獵戶狩獵時的臨時居所,好像已經被廢棄了很久,江沅砸開那破朽的木門,一進屋便聞到一股灰塵和發黴的味道。
江沅回憶了一下儲存在腦子裏那些荒島求生的電影,這破屋外面就有一條潺潺作響的小溪,水源是沒問題了,就是不知道有什麽可吃的,若是抓野兔或者山雞這種事,她一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現代人做起來難度太高。
只能指望藺子旬了,江沅一回頭,剛想旁敲側擊一下藺子旬,建議他發揮發揮自己的武力值,出去獵一些野兔作為他們二人的晚餐,沒想到這一回頭,才發現不對。
藺子旬臉色青白的似鬼一樣,他扶着門框,長發披散,眼眸裏的黑色如墨水般洇開,鏖戰之後的疲憊這時才顯露了出來。
江沅第一次見到他這幅樣子,有些不知所措,她為自己忘記藺子旬還是個中毒之人有些懊悔。
“你……”江沅磕磕巴巴地道,“還好嗎?”
“咚”,藺子旬嘴角噙着一絲烏黑色的血跡,他身量很高,迎面向江沅撲過來,江沅慌忙用力接住他。。
江沅不通醫理,她用她僅有的現代化醫學常識來看,中毒之人應該最怕劇烈活動,剛才在府衙裏藺子旬與黑衣人大戰三百回合,是不是已經毒入了骨髓,沒得救了?
江沅抱着藺子旬坐在泥地上,她心裏突然很慌,在這個世界裏的男主如果死掉,那這個世界會不會立馬分崩離析解體?
“你不能死啊,藺子旬,”江沅痛哭流涕起來,她像電視劇裏死了愛人的女人一般,大喊大叫道:“你死了我可怎麽辦!嗚嗚嗚……”
只見藺子旬額頭沁出一層冷汗,汗珠豆大一般,他的薄唇發青,渾身冰冷,江沅想起原書中的男主當年中的毒是寒毒,她驚慌失措地替藺子旬把衣衫袖口領口拉緊一點。
“有藥嗎?天冬喂你吃的那個,有嗎有嗎?”江沅伸手在藺子旬身上一陣亂摸,在他胸口摸到一個條狀物,拿出來一看,是個火折子。
有這個也行,江沅望着破屋牆角的一堆幹柴。
熊熊火光中,泥屋子裏逐漸溫暖起來,燃着的木柴上面,吊着一口破鐵鍋,江沅喜出望外地在鐵鍋旁邊發現了一些陳米和地瓜,她煮了一鍋米粥,米粥開了鍋,氤氲的霧氣在屋裏升騰了起來,米粥甜絲絲的味道沁人心脾。
江沅看了看火堆旁邊沉睡的藺子旬,她找了床舊棉絮蓋在他身上,又給他身下鋪了些稻草,藺子旬頭上的冷汗逐漸褪了下去,他躺在那裏,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起,側臉在火光的陰影裏明明暗暗。
若不是嘴太毒,這小子長得一副傾國傾城的樣貌,自己除了私心以外,還真舍不得美人早逝。
江沅烤着火,心裏胡思亂想,屋裏這情形,有一絲落難鴛鴦的味道,江沅自嘲地一笑,一轉眼,稻草上面的藺子旬好似動了動。
藺子旬昏迷之後,自己如同墜入冰窟一般,刺骨的寒意啃噬着他每一寸的骨肉,他體內的真氣與寒毒在進行着你死我活的厮殺,藺子旬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耳邊響起了小時候他母後對他的一聲聲斥責之聲,夢魇一般恐怖,而此時一聲刺耳的嚎哭聲把他從絕望的夢境中拉了回來,江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頭埋在他身上,宛如農婦死了丈夫一般,藺子旬在江沅的懷抱裏聽着耳邊聒噪的聲音,反而心神收斂了一些,方才沉沉睡過去。
藺子旬困難地睜開眼,陽光有些刺目。
他勉力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發現身上蓋的破棉絮,自己的袖口和領口被紮得緊緊的,自己的衣服外面還套着一層衣服,憑借着昏迷前混沌不堪的記憶,外面這一層衣衫是江沅的。
“你渾身冷得要命,我給你穿上的。”江沅從火堆裏往外掏烤熟的地瓜,拿起一個遞到藺子旬面前道:“給!”
藺子旬眸色深沉陰戾,似乎還心有餘悸一般,毒發是他最脆弱的時候,他眼神裏帶着警惕地望着江沅,不去接過那烤地瓜,只是一掌撐住胸口,咳嗽了幾聲。
江沅穿着獵戶的粗布衣裳,腰間紮着一根草繩,她的外衣都脫下來給藺子旬穿在身上,考慮到自己內衫下面的束胸巾,江沅只好給自己這樣喬裝打扮一般。
自認為做了十足的準備,藺子旬方才那審視的眼神,還是讓江沅有些心虛是不是女人的身份要暴露,好在藺子旬臉色一變,羸弱不堪地咳嗽起來。
“別亂動,”江沅扶住藺子旬,又給他遞來一碗粥,“你先喝了這個,補充補充體力。”
藺子旬置若罔聞,他抵在胸口的手動了動,眉毛一擡,兩手都在胸前摸索起來,找不到東西,他氣急敗壞道:“你動了我什麽?”
江沅不明就裏,拿起火折子晃了晃。
“你要找這個?沒想到你真是萬事想得周全,流落荒山野嶺還能有火烤,托你的福了。”江沅語氣輕佻。
“你果真沒有看到,我的玉佩?”
江沅發誓自己沒有看到那個玉佩的半個影子。
藺子旬剛剛複蘇一點的臉色兀地變得鐵青,他劇烈地咳嗽幾聲,幾縷淩亂的發絲飄在臉頰前,他因為那場血戰繃緊的神經才剛剛松弛下來,此時眼神中卻又複燃起與黑衣人搏殺時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