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穿女
男穿女
今日殿試放榜,京城阜陽街上,人頭攢動,男女老少魚貫而出,把好好一個阜陽街擠得水洩不通。
不遠處,只聽到擊鼓鳴鑼的聲音越來越近,時不時還能聽到爆竹的聲響,在一列披甲侍衛的簇擁下,遠遠能看到為首一個人騎着披挂着大紅絲帛的駿馬,洋洋灑灑地走了過來,人潮瞬間沸騰了起來。
“新科狀元郎快來了,快看,今日狀元游街,狀元長得俊不俊?”一個少女踮着腳尖往人潮前面擠過去。
“再俊能俊得過當朝太子?咱們大祁朝第一美男子。”少女旁邊的少婦不屑一顧地道。
“啧啧,太子再俊,不過是個病秧子,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哪有我身強體壯,夜夜賣力,讓你快活似神仙來得好。”少婦的相公揮了揮強壯的胳臂,眼露暧昧地對着少婦道。
那少婦臉一紅,沖着她相公睨了一個飛眼。
狀元郎梁思允頭戴金紗烏紗帽,腳蹬着金鞍汗血馬,前呼後擁,好不熱鬧,在他身後,依次騎馬徐行的正是新科榜眼、探花。
江媛媛穿着大紅吉服,頭戴銀紗烏紗帽,烈日當頭,今日一早放榜之後,就有禮部的官吏們親自到客棧敲鑼送喜報,随之而送來的,還有這一身探花吉服,繡着祥雲紋理,寬袖滾邊,面料十分上乘。
只不過——,吉服不似江媛媛自己時常穿着的寬松舊衫,這件吉服貼身剪裁質地挺闊,若是平常任意一個相貌中上的男子穿上這吉服,定會顯得氣宇軒昂,英姿勃發,但穿在胸懷雄偉的江媛媛身上,只要有心人多看兩眼,定會發現其中異端。
好在出門前,江媛媛緊閉房門,避人耳目,由自小侍奉自己的柏珠給自己胸前緊緊裹上束帶,再套上吉服。
本以為萬事大吉,不料今日游街,前來圍觀的百姓數目實在是太多,其中又以妙齡女子為衆,一個個少婦少女,都臉上飛着紅暈,把一朵朵鮮豔的簪花和自己親手縫制的荷包繡球,一股腦地往自己懷裏扔了過來,短短不過二裏路,平日裏騎馬走過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今日卻足足耽誤了快兩個時辰也不止。
吉服厚重,江媛媛在烈日的烘烤下,只覺得胸口發悶。
糟糕,柏珠怕自己露餡,今日給自己裹的束帶勒得格外地緊。
周圍的人潮卻沒有散去的跡象,江媛媛艱難地深吸一口氣,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呼吸越來越困難。
“咚”的一聲。
“了不得了,探花郎暈倒了!”
“快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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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胸口沉重,大腦缺氧。
該死!昨天晚上就不該答應基友去夜店,基友張俊大學畢業後好吃懶做,憑借一副皮相在夜店做男公關混得風生水起,已經升職為男模經理的基友最近突然頻繁聯系自己這個苦逼打工人,大概是他所在的夜店又缺靓仔了。
江沅只是個時常苦逼加班的社畜而已,本來不想淌這趟混水。
“兄弟,就憑你當年作為校草迷倒千萬少女的魅力,來吧,用不着陪客人玩什麽出格的,你就坐在那裏喝幾杯紅酒,替我撐個場子,一萬塊立馬到賬,江湖救急,哥們兒謝謝你。”基友在電話那頭言辭懇切。
江沅仿佛聽到銀行卡入賬的提示音,他猶豫了一下,再三跟電話那頭的基友确認自己有沒有失身的風險,基友指天發誓,保證自己今天的場子是素場。
江沅鬼使神差地去了那家夜店,在喝下第三瓶紅酒之後,失去了意識。
等他皺着眉頭睜開眼睛,只見自己躺在一間點着熏香的房裏,房間裏雕梁畫棟,還懸挂着幾幅古香古色的畫像,家具和陳設都十分考究,和自己的出租屋有天壤之別。
卧槽!這難道是昨晚哪位富婆的豪宅?
不會吧,第一次下海,難道就失身?
江沅掙紮着坐起來,只覺得下身很麻木,沒有任何感覺,江沅想起鼎鼎大名的富婆快樂球,吓得趕緊伸手到自己裆下,試圖檢驗一下自己命根子是否完好無損。
這一摸,江沅大驚失色,仿佛被雷劈中了天靈蓋一般。
裆下居然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啊……。”
江沅疾呼出聲,他一個翻身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狂一般在房裏大叫。
門外似乎有人,一個滿臉花白胡子的老頭走了進來,老頭穿着一身寬袖長袍,頭戴一頂玄色冠帽,十足的古人打扮。
“江探花,可好了一點?老夫方才替你把脈,大概是近日暑熱毒辣,探花游街時,又穿的過于厚重,因此中了些暑熱罷了,這就囑咐禦醫院的下人們給探花熬一劑去火湯。“老頭對着江沅行了一個禮,畢恭畢敬地道。
“玩什麽?變裝、還是變性?媽的,張俊你這個王八蛋,張俊你在哪裏?害老子不淺,一萬塊錢老子連本帶利還給你,你快出來!”江沅朝門外沖出去,立馬有兩個童子模樣的人過來攙扶着江沅,不讓他亂跑。
“探花,你這是何故?中暑就中暑,怎麽還中了邪呢?”老頭走過來,伸手要替江沅把脈。
江沅這才聽清老頭口中一直喊着自己“探花”,他猛地一頓,心頭湧起一陣天翻地覆的漣漪。
難道說——,自己是穿書了?
堂堂一個直男,居然穿書了!
他恍然記起,自己這幾天擠地鐵的時候閑得無聊,從手機上看了一本狗血言情小說《大祁女醫官》,書中的惡毒女配江媛媛,因為觊觎男主角太子藺子旬的美色,打着替無能孿生兄長江琛替考的幌子,參加科舉高中探花,順利入宮成為太子伴讀,最後勾引太子未遂,因愛生恨,跟太子的宿敵三皇子勾搭上并陷害太子進行報複,還設計迫害女主角女醫官岳清兒,被太子發現下令斬首慘死。
江沅捶胸頓足,穿書就穿書,為什麽還會穿到一個女人的身上!
江沅恨不得立馬剁下自己那只亂點擊小說網頁推送的手!
“江探花?探花今日可是吃錯了什麽食物?還是早上出門撞見了什麽不好的東西?依我看,探花還是熱毒攻心,還須得立馬散熱解暑方妥,來,替探花解開內衫,松快松快。”老頭看着在那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樣子的江沅,吩咐左右的侍從道。
兩位扶着江沅的童子應聲而動,一左一右,同時扒住了江沅的領口。
“慢着——”
江沅大喝一聲,只有他知道,他現在已經不是他,而是“她”了!
胸前的布料勒得極緊,按小說中的劇情,原主生得體态豐滿婀娜,但又為了女扮男裝參加科舉,所以每回見人,都要用一塊束巾将自己勒成一片平原。
這老頭子應該是禦醫院的田禦醫,若是讓他解開自己的內衫,将束巾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那原主女扮男裝趕考一事,豈不是完全暴露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可是欺君大罪,江沅一頭冷汗。
“等等!不用你們,我自己來!”
她用手護住自己的前胸,一邊向後退去。
“剛才我是在哪裏暈倒的?對,探花在游街是嗎?還騎着高頭大馬,馬在哪裏,快帶我去。”江沅沖着田禦醫咆哮道。
田禦醫一臉愕然地指指禦醫院外,心中暗自揣測着,這位當朝探花的瘋病,到底是什麽時候得上的?
江沅聽了,一拍大腿,邁着六親不認的狂野步伐,一路狂奔到禦醫院外,院外的甬道上果然拴着一匹身披紅錦帶的駿馬。
江沅一咬牙,全然忘記自己不擅騎馬這件事,踩着馬鞍翻身上馬,她一揮馬鞭,□□的駿馬嘶鳴一聲,立馬撒開蹄子朝阜陽街跑去。
“圍觀群衆還都沒散去,看來剛才原主就是在這裏暈倒的,只要我還原這個場景,
對,沒錯,我就能穿回現實世界!”江沅騎着馬跑到阜陽街上,她咬牙切齒地在馬背上喊道,“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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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谪樓,是阜陽街沿街最大的酒樓,二樓雅室,茶香袅袅,琴音繞梁,一身翩翩白衣的男子,坐在窗前。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前的竹簾照在他臉上,深邃的輪廓有些靡麗,皮膚蒼白得似冷冷的月光一般,濃密的眼睫被陽光暈染成金色。
樓下的阜陽街,狀元游街剛剛散場,百姓們意興闌珊,還未曾盡數散去。
只聽到一聲不同尋常的馬鳴聲,一匹批帛簪花的駿馬背上馱着一個男子,從街的盡頭狂奔而來。
馬背上的男子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內衫,衣冠不整,嘴裏喊着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胡話。
太子子旬眉心微微皺起,他的視線被那名當街縱馬的男子吸引住。
“太子,那——,那怎是新科江探花,他今日游街時不慎中了暑熱,怎麽——,怎麽好像神智失常的樣子?“太子的随從天冬看着阜陽街上瘋瘋癫癫的江沅,納罕地道。
“墁山縣江家之子,是江奎的後人。“與太子子旬對桌而坐的郡王白潋出聲,神情有些意味深長。
子旬不動聲色。
阜陽街馬背上的江沅,被颠得差點要吐出來,她抓緊缰繩。
再堅持一下,江沅,再堅持一下,只要暈過去,我就能從這本破書裏出去!
誰料江沅身下的駿馬突然揚蹄,江沅一個猝不及防,身體失去重心,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嗵”的一聲,江沅躺在阜陽街上,擺出一個四仰八叉的大字型。
仙谪樓上的雅室,已經人去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