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周弘煜伸手,将錦書揉成皺巴巴的一團,随手丢在了地上。
節姑不語,低着頭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漢白玉石磚,但臉上卻沒有絲毫懼色。
沉默了半晌,周弘煜終于開口,說道:“母親的遺命,出于孝道,我自然不能不從,只是——”他轉過臉,手指輕輕地叩在禦案上“這旨意,盧秀瑤知道麽?”
節姑看着他冰冷的臉色,那臉上壓抑着憤怒,夾雜着不屑,心中暗嘆:太後何苦如此,這分明是強湊姻緣了。但眼前的這位皇帝陛下,豈是一個會為人脅迫的人?
她搖搖頭,低聲道:“不曾,娘娘臨走前,支開了淑妃,将诏書塞到了奴婢的手中。”
說罷,她忽的俯身跪下,以額貼地,含着淚緩聲道:“陛下請聽奴婢一言——娘娘去時,除卻您和吳王殿下,最放心不下的不過是定康伯府張家和淑妃娘娘而已。奴婢是看着您和淑妃娘娘一同長大的,心裏明白,淑妃娘娘心高氣傲,卻偏偏心浮氣躁,從來都要人哄着她,寵着她;您性子又素來強硬,因而每每同淑妃娘娘吵得不可開交。
太後娘娘總覺得您同淑妃娘娘一同長大,便合該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奴婢卻分明知道,便是沒有英國公府的悔婚,您和淑妃娘娘也是遲早成了怨偶。”
周弘煜神色淡淡,并沒有什麽觸動,“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節姑緩聲,繼續道:“既然并無深摯愛意,恨當然也無從說起了。您雖不喜愛淑妃娘娘,但宮中宮室良多,淑妃娘娘在宮中,也不過是多耗一份供給。您便看在往日的兄妹情誼上,寬恕她一回,讓她仍留在宮中又有何妨?如此,也可讓娘娘泉下安心了。”
周弘煜聽罷,淡漠地道:“若她能安分一些,朕也不在意多這一份供給。安分一些——你懂麽?”他盯着節姑的眼睛說道。
節姑會意,再次以頭貼地,鄭重地向天子行了一禮:“這份诏書,便只會有陛下知道了。”
周弘煜輕輕地哼了一聲,就算是暫時地表示同意了。
第二天,周弘煜前頭聽完宮人的傳話,憤而寫下的那份令盧秀瑤出宮還家的诏書,仍然被周弘煜派人送到了她手中——只是沒蓋上天子金印而已。
天子這是在嚴厲地警告她了。
盧秀瑤看罷,險些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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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她悠悠轉醒,又得知,天子下令,以她的乳母桂氏奉主不力,言辭奸猾為由,打了桂氏二十板子,并将渾身帶血的桂氏,連夜發送到英國公府,讓英國公自行處置自己不得力的奴仆。
盧秀瑤聽完,徹底地暈厥了過去。
好不容易輾轉醒來,她掙紮着就要去拿紙筆,她的貼身侍女碧歌被她吓了一跳,慌道:“娘子這是做什麽?”
“我得寫信給母親!”盧秀瑤心下又急又氣,“不然母親怕是要打死阿嬷了!”說着又淚流滿面,“是我拖累了阿嬷。”
碧歌小心翼翼地勸解道:“娘子也別這麽說,若不是桂嬷嬷給您出的馊主意,讓您去勸陛下,說什麽‘上行下效,天子遇到得道真人指點,固然是有福氣的事,但須得防着下頭的人以此為名廣修道冠,借以斂財。’讓您勸陛下重禁佛道。陛下能這麽生氣嗎?”
盧秀瑤盯着她看,看得碧歌毛骨悚然。
碧歌嗫嚅道:“奴婢,奴婢說錯話了……”
盧秀瑤卻突然笑了,明明是如花容顏,卻生出了一絲滲人的冷意,她搖搖頭,說道:“男子薄情,不愛的時候,自然什麽都是錯的。徐婵命好,死的夠早。我便等着看,我那個好妹妹,會不會等到這一天!”
來日之事,說來尚早。但眼下盧明瑤卻是實實在在地正當紅。
大概是為了褒獎盧明瑤出言巧妙地維護了晉陽公主,也為了顯示自己對盧明瑤的滿意,天子下令,晉她為貴妃,并令她執掌皇後金印。
她才不過十七歲,像花兒一樣嬌嫩的年紀,距離中宮之位,竟只有一步之遙了!
若說上祀之時,天子允許她代替皇後行親蠶禮,大家夥還只是影影綽綽地感受到天子對這位新晉的佳人的格外恩寵,這一回,不到兩月,連連加封,這樣的恩寵都要溢出來了。
英國公盧邠這幾日做夢都要笑醒了。
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生了一個好女兒,備受聖寵,指不定哪一日生下皇子,就被冊為皇後了。這叫他如何不得意?
高興過了,他終于想起了那個給自己生了盧明瑤這個寶貝金蛋女兒的歌姬外室。他晃着腦袋,一陣埋頭苦想,才終于記起來自己大概把她安置到了哪裏去——哎,美妾多就是這點不好,光是記住她們的長相和名字就要廢了他不少腦子。
既然想起來了,他也不是那等吝啬的男主人,普通人家偏房生了兒子還想搞扶正呢,他這邊比較倒黴,娶了個休不得的母老虎,但也該多少給盧七娘的老娘一點好處。
于是,盧邠吩咐下去後,不過半晌的功夫,他跟前最得力的管事盧波就親自把盧明瑤的生母蔡姬帶來了。
蔡姬是個苦命人,出生沒多久,爹娘就都死在匪亂裏了。好在親叔叔人老實厚道,硬生生把她拉扯到了十三歲上下,家裏又遭了洪水。叔叔為了救她,被山洪淹死了,嬸母因此怨恨她,把她高價賣給了專門收揚州瘦馬的人牙。
——于是輾轉就到了盧邠床上。
盧邠盯着堂下那簪着根細細的銀簪,瞧着便弱不禁風,舉止又瑟瑟索索的婦人,再看一眼她虛浮的眼皮,啧啧,白粉都抹得不勻稱,不由感嘆:真是歲月不饒人哪,這嬌花似的女子,也就青春年少的時候能看了。
年輕的時候,瑟瑟索索的,便和只小兔子似的,多惹人憐愛啊。
現在……唉,他已然是興趣全無。盧邠興致缺缺地對着堂下跪着地蔡姬随口吩咐道:“不必跪着了,起來說話吧。”
蔡姬抖得更厲害了,“奴奴……奴婢不敢。”
盧邠就真切地嫌棄了起來,他有些惱怒,當下也不喝茶了,把茶碗一扔,斥道:“我能吃了你麽?讓你起來便起來!”
又疑惑,娘的,這種婦人,養出來的女兒居然能入了周弘煜的眼,要知道無論盧秀瑤還是徐婵,都是京中數一數二的貴女,姿容儀态,無可挑剔,照着蔡姬這個性子和見識,能教導出的女兒只怕是上不得臺面的。
他在腦子裏不停地搜尋着同這個便宜女兒有關的記憶。
實則,他對盧明瑤這個女兒是真不怎麽熟悉。
他的女兒海了去了,養在府中的大概都叫不出名字來,更別提一個養在外頭的。
之所以會想起還有這麽一個女兒,是因為盧秀瑤當時不受天子待見,他就随意地向門客抱怨了幾句。
有一個門客就向他進言,說,國公爺啊,有句俗話說得好,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您看您有那麽多個女兒,幹嘛只送一個入宮?
盧邠這才讓自己手下的人去瞧一瞧,盧家還有沒有什麽合适的小娘子。
看來看去,就看上了盧明瑤。
盧邠這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個長得和外甥女徐婵如此相似的庶女,當下大喜,把盧明瑤接入了府中。
但他和盧明瑤之後的接觸也實在是不算多,除卻剛入府時,盧明瑤鬧過一次自刎,醒來後他勸了她一回,餘下的時候,她都在盧老夫人那待着了。
府裏的下人都說,七娘子性子極好,又有教養,和老太太貼心得不得了。
想到這裏,盧邠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最後,他把盧明瑤的知禮懂事歸結為,總是我家的骨血,天生的便知禮數。
不過還是多虧了蔡姬生了盧明瑤那樣一張臉。
想到這裏,他看着下手蜷縮在蒲團上,慌得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得的蔡姬,臉色稍稍溫和了一些。
他開口,剛要同蔡姬說幾句客套話,讓她從此在府裏安心住下,有盧明瑤一日,她就能安安穩穩地享福。
蔡姬卻突然撲上來,哭得滿臉眼淚,哀切地求道:“老爺——您把蟲兒還我吧!她性子不好,在宮裏頭惹到了貴人怎麽辦呢?”
蟲兒是盧七娘的小名。
盧七娘和蔡姬居住的院子裏确實有一顆老樹,樹上每到夏天,就會有蟬鳴。但阿蟬這個小字,不過是盧邠為了讓盧老夫人接受盧七娘,編出來的。在家時,蔡姬都管盧七娘叫蟲兒。
盧邠的臉,勃然變色,他微微顫抖,克制地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七娘,她性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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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一些有的沒有的。昨天看到一個小可愛的評論說,男女主相處得太自然了趴。
我再看了一眼23章,然後想解釋一下。
有名的斯滕伯格三角認為,完整的愛=親情+激情+承諾。親情我們暫且認為是相互扶持,可以從彼此身上得到溫馨的家的感覺;激情是指強烈想要和對方在一起的欲望,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吸引,你要說是荷爾蒙也行。
雖然我鋪墊地不多,但是我想說,前面的情節還是有在表達這兩種要素在男女主之間的産生,但是最後的一個要素“承諾”,只能等掉馬完成。
說了這麽多,其實我想說,寫文不能沒有大綱啊。我要是認真地寫了大綱,就能慢慢地把故事講清楚了QAQ下一本一定做好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