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可能
不可能
紀懷瑜下車的時候裴秘書低頭看了眼手表。
20:32
他在心裏預估了下，老板這一去怎麽說也得半個小時才回來。
半個小時都是裴秘書認為他老板自制力很好餓前提下預估的。
如果只是表白那還好說。
如果表白後還有其他的——
但凡低于半個小時，同為男人的裴秘書都看不起他——
透過玻璃車窗，裴秘書看到從夜色中走來的男人。
裴秘書低頭看表。
十分鐘都沒有。
老板上車後，裴秘書都不用偷窺後視鏡，男人的臉色預料之中的黑沉。
跟了紀懷瑜一段時間，裴秘書發現他并不是一個有架子的老板，雖然日常确實比較嚴肅高冷，但其實很有人情味。
就上次他替老板出席飯局，喝了不少，隔天晚上的飯局他反倒沒喝，老板還幫他擋了好些酒。
作為一名合格的秘書，除了能在工作上替老板分憂是不夠的，裴秘書覺得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給老板鼓勵加油一下。
于是裴秘書道：“老板，這種事情第一次不成功的往往是多數，再接再厲，我們下次再來。”
男人語氣淡漠，“來哪？”
裴秘書能理解他此時的不高興，繼續道：“來這裏啊，宋小姐家樓下。”
說完裴秘書擡眼從後視鏡裏看向男人。
男人的上半身隐在一片昏暗裏，出口的聲音像是從黑洞裏裹着寒氣發出來的，低沉森幽，“哦，墓地嗎。”
裴秘書：？？？
宋昭和兩次游戲昵稱改名忍痛花了18塊大洋。
對面那位鈔能力太厲害，宋昭和又慫又識趣的沒再做掙紮。
不過她也不願意頂着一個‘你有病吧’的昵稱打游戲，那樣顯得她像個憤世嫉俗的噴子，于是又花了九塊大洋改回‘一只盒子’。
至于為什麽不是改回‘想要一只鴨’。
那其實掩蓋着一個名字。
想要shy。
這是最開始的昵稱。
放棄宋懷瑜後，游戲昵稱自然是要改的，也許當初報了打擊報複的心理，後來又懶得更換，于是就一直用着‘想要一只鴨’。
宋昭和改完昵稱沒多久，對面果真又改成了‘貼貼盒子’。
什麽跟屁蟲啊。
宋昭和去問林箐，畢竟她是寫劇本的。
林箐聽完宋昭和的講述，先發出了一句‘這是什麽ooc男人？’的感嘆。
“那你加他了沒有？”
“還沒有。”
林箐：“我來分析一下啊，也就是說，你上趕着舔他的時候他對你愛答不理，現在你不去搭理他了，反倒他又倒過來舔你，還有依據你上次說的這位紀仁兄當初追求你的種種表現……”
“盒子，真相只有一個，”林箐一個故作高深的停頓後，緩緩道：“他是個抖m。”
宋昭和：“？？？”
“他有自虐傾向，比起被舔，他更習慣當舔狗。”
宋昭和：“……”
在這聽林箐胡說八道還不如洗洗睡了。
不過這之後游戲軟件上就沒有動靜了。
其實宋昭和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那人就是紀仁兄，畢竟四年後再遇見宋懷瑜這種概率極小的事情都給她碰見了。
周三晚上，宋昭和追的戀綜突然發博解釋新一期由于技術原因推遲更新，宋昭和打開了游戲軟件。
本來她是想去叫白斯宇一起打的，但想想又算了。
萬一又碰到那個人呢，他太厲害了。
再打幾次白斯宇會被他虐出心理陰影的。
而且，如果真的又遇見他，就算再不願意相信她也不得不承認，他就是紀仁兄。
只要宋昭和待在沙發上，退避這傻小子就喜歡粘着她，退避哼哼唧唧蹭過來時，宋昭和扔開手機先把狗兒子抱過來給它躺舒服了。
再拿起手機，宋昭和看着對家打野心道不會吧。
這局打的是3V3，宋昭和依舊玩射手。
她剛進入游戲，和她一隊的打野就語音道：“一只盒子，對面打野是你男朋友？”
宋昭和就知道會被誤會，她打字道：不是，不認識。
打野：“哦，那就是追求者喽。”
宋昭和：“……”
很快，打野就不再這麽認為。
因為游戲開始後，他們家的射手很快就被對家打野搞死。
下手快準狠，極具針對性，只針對射手。
打野調侃了句，“射手，對方是來追殺你的吧？”
宋昭和郁悶得盯着對家打野看。
明明上一次對所有人動手就是不碰她，還叛徒地把她推出傷害圈，她打他他也不還手。
現在……
又打了兩把，無論她打下路或是中路，對方就是盯着她虐。
她根本不菜，只是對方真的太厲害了。
她都快被打成人形靶子了。
手機裏再次傳出打野的聲音，不過這次帶了小心翼翼和同情，“那個，一只盒子，你要不別玩了吧，對面明顯是針對你，再打下去你段位要掉了。”
宋昭和蜷了下手指，打字：沒事。
過了兩秒，安靜的房間裏輕輕響起一聲女孩子吸鼻子的聲音。
新開一局前，宋昭和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輕抿着唇進入游戲。
新一局很快結束，她又是第一個死的，還掉了段位。
宋昭和的視線從手機移開，結果和趴在她懷裏的狗兒子對視上，大眼瞪大眼的互看了兩秒，宋昭和又把頭偏得更厲害了些。
最後一張小臉埋進了沙發枕頭裏。
什麽鬼屁的‘貼貼盒子’，明明就是在暴操盒子。
不就是不通過他好友嗎，她加他微信也堅持了好久才加上的呀。
不通過就揍人，好小氣的人。
宋昭和越想越氣，直起身來給林箐發消息：他根本就不是舔狗，他是變态！
宋昭和真的太氣了，接着又給林箐發了六十秒語音控訴那個變态。
林箐打電話過來安慰她，然後又道：“不然你就加他游戲好友，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苗頭不對咱就立馬删。”
電話還通着，宋昭和點擊了游戲好友通過，因為她太想質問他一句：你幹嘛老針對我？
對方很快回複：生氣了？
能不氣嗎。
宋昭和又吸了吸鼻子。
林箐：“加上了？你問他是誰，看他怎麽回。”
宋昭和依言照辦。
另一邊，玫槐山莊。
露天的玻璃房裏，仰頭就能看到滿天星辰。
玻璃房內馥郁芬芳滿室鮮花，秦陽坐在一架吊床搖椅裏，腿上躺着他的女人。
女人被厚厚的羊絨毯包裹着身體，只露出小半張白皙的臉，搖椅輕輕的晃，秦陽的手指輕撫在女人黑長的秀發裏，垂眸看着女人漂亮的半張睡顏，說話的聲音很低。
“你覺得如果你說了實話她會不會下一秒把你删了？” 秦陽擡頭看向不遠處翹腿坐在單人沙發裏的紀懷瑜。
紀懷瑜從手機裏擡起頭來，暖黃的燈光在他鋒利的五官暈染上一層璇旎的光影，脖頸間的暗紋領帶上穿插一根銀色領針，看起來古板又嚴肅。
男人眉毛輕挑，當初她那麽堅持不懈的加他微信怎麽可——
她已經好久沒有微信找他。
她給了他錯誤的住址。
她一直不通過他的游戲好友申請，如果不是今晚激她的話。
“要怪就怪你當初拒絕得太絕情，” 秦陽看着紀懷瑜淡下去的臉色輕輕一笑，“把自己的路堵得太死了。”
“而且，”秦陽提醒他，“她現在是不是還喜歡你，你有沒有情敵，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秦陽最後下結論，“要我說你就先跟她裝傻。”
另一邊，林箐道：“要我說你就先跟他裝傻。”
“他回答‘貼貼盒子’不明擺着不想給你知道真實身份嗎，微信上不找你聊，游戲裏來跟你裝不認識當舔狗，這仁兄可真夠意思。”
林箐：“盒子，他肯定還喜歡你，這紀仁兄夠癡情啊，算起來這得喜歡你有七年了吧，現在還小心翼翼的來試探接近你，這樣的男人真的深情又用心。”
宋昭和腦袋有點亂，完全跟不上林箐的節奏，臉卻有點發燙。
“當初你加上他微信後他肯定欣喜若狂，忐忑、激動、無措，他曾卑微的目睹了你追求那位面癱哥，所以你加上他後發現他變高冷了是錯覺，其實他是在假裝高冷，因為他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喜歡那一款，他在小心翼翼扮演你喜歡的類型，卻又本性難移，所以悄悄開了小號來給你做舔狗。”
宋昭和：“所以你們言情編劇腦洞真的好大，就連我當初追求宋懷瑜那麽狂熱的人都早放下了，怎麽可能，還有，他一老板他不忙嗎？”
“那你說他加你游戲好友幹什麽？”
宋昭和卡殼，低聲嘀咕，“可是我以前那麽糟糕。”
宋氏的破産才讓宋昭和意識到自己是那麽糟糕，所以她都有點不敢相信，當時紀明睿真的是喜歡她嗎。
她那麽讨人厭的人竟然會有人喜歡。
林箐道：“寶貝，你要相信，無論任何人，是富有是貧窮，是美是醜，一定有人生來就是來愛你的。”
挂了林箐電話回到游戲軟件，剛好對方又發來一句：還玩嗎？
宋昭和猶豫了會，回道：接着被你揍嗎？
貼貼盒子：現在我們可以是一對。
宋昭和緩慢的眨了眨眼，什麽叫‘我們可以是一對’。
心髒後知後覺的加速，指尖有點發燙。
下一秒又進來一條消息。
貼貼盒子：隊。
宋昭和松開一口氣，心裏嘀咕，小學生文憑嗎，打個字都能錯。
貼貼盒子：帶你打一把？
宋昭和剛敲下‘不用’。
貼貼盒子：升段位。
還不是被你打掉的，宋昭和心裏嘀咕。
對面又發來：或者你帶我玩？你玩射手很厲害。
貼貼盒子：能帶我練練嗎？
宋昭和被誇得飄飄然不知所雲的就跟着進入了新一局游戲。
不過，這一次他們是一家。
5V5，其他三個隊友是随即匹配的。
剛進入游戲，有隊友問，“射手和輔助是情侶？”
宋昭和看向兩人的游戲昵稱。
——一只盒子。
——貼貼盒子。
做對家的時候都有人覺得他們是情侶，現在更不用說了。
宋昭和剛在鍵盤敲下‘不是’-
游戲的聊天房間裏先出現一條消息。
貼貼盒子：還不是。
宋昭和指尖顫了顫。
什麽叫‘還不是’。
他肯定是多打了一個字，就像剛才打錯了字一樣。
宋昭和一直盯着聊天框，眼睛不眨一下。
呼吸不自覺的變輕。
她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這位紀仁兄那麽—
忽然有人喊了句，“射手，準備了。”
宋昭和趕忙進入游戲狀态。
一直到游戲結束，黑色的對話框裏依舊只有那一句——還不是。
為什麽只是加了個‘還’字，就那麽……
他什麽意思？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第二天。
宋昭和精神不濟的坐在工位上，晚上她跟南妮一起加完班，幹脆約了火鍋。
已經進了電梯，宋昭和忽然記不得電腦到底有沒有關，南妮讓她回去看看，她去車庫等她。
電腦是關了的，宋昭和記岔了。
又回到走廊上等電梯。
宋昭和昨晚打完游戲後就匆匆退了軟件，生怕對方再發出一個字來。
從在游戲裏護着她，到跟着她窮追不舍改昵稱，再到那一句‘還不是’。
都像是一種撩撥。
他到底想幹什麽。
微信上冷漠得像個機器人，游戲裏又…
反正他連‘我是鴨’的昵稱都改——那麽騷。
宋昭和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做網友。
思緒正游散着，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宋昭和的視線從飄忽到聚焦再到飄忽，然後緩緩轉身，自言自語道：“那個，好像電腦忘關了。”
而電梯內，肖雨琦跟鄒圹勾纏在一起的手指早就甩開彼此。
宋昭和走後，電梯門也緩緩閉合上，鄒圹不耐煩地啧一聲，“都說了還在公司裏。”
肖雨琦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他的臉色，低低道：“對不起。”
宋昭和坐另一趟電梯到地庫。
不就是撞破一對小情侶，這沒什麽好稀奇的。
最多就是解開了宋昭和的一點疑惑，她就說怎麽出差的時候肖雨琦有點針對她。
地庫的信號不太好，宋昭和加載的照片一直出不來。
在電梯裏，她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機搜索了紀明睿。
照片終于加載出來。
宋昭和看着西裝筆挺的精英範男人，比起游戲裏，更符合在微信裏對她愛答不理的氣質。
宋昭和一直盯着他的五官看，所以，就是這張臉在游戲裏用‘貼貼盒子’的游戲昵稱，昨晚又說出‘還不是’三個字。
昨晚林箐說的那些話又從腦海裏冒出來。
宋昭和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匆匆關了手機擡起頭。
如果知道擡起頭後立即映入瞳孔裏的會是大boss的五官，宋昭和寧願盯着紀仁兄的照片臉紅。
割裂感真的太強。
就這張冰山臉，他能想到‘貼貼盒子’那麽可愛的昵稱？他能騷/浪得起來？
說他不是性冷淡宋昭和都有點信不過。
不過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他私下單獨和女生交流宋昭和也覺得驚奇。
只可惜站在紀懷瑜跟前的那個女生背對着她，宋昭和不能看到她的五官。
但看背影，還挺漂亮。
她正吃瓜吃得起勁，這不比肖雨琦跟鄒圹的勁爆，這可是大boss的緋聞。
下一秒男人的視線卻猝不及防的瞥了過來。
那一瞬間宋昭和頭皮都是麻的，不知道怎麽想的，立馬拉開了身邊的一輛黑色越野車的車門躲了進去。
躲過了大boss，再後知後覺的疑惑這車門竟然能拉開時，宋昭和感受到一道緊實的目光盯着她。
緩緩側頭，宋昭和又深深吸一口氣，僵硬的擡起手，僵硬的揚起笑臉，“嗨王總，好久不見，您身體好了？”
王總一臉‘你怎麽會在這’的不悅表情。
宋昭和挺直身板，緊接着道：“王總，我覺得我很有必要跟您道歉，上次在會議室把您絆倒我寝食難安深感罪惡，對不起。”
說完宋昭和深深一鞠躬。
後座忽然爆出一聲憋笑。
車裏還有第三個人？
宋昭和悄悄斜眼往後看。
“南妮？”宋昭和震驚得下意思擡起頭看向她，“你怎麽在這？”
南妮還在笑，一邊道：“這我舅舅的車啊。”
宋昭和：？？？
南妮被舅舅抓走，今晚這頓火鍋注定泡湯了。
宋昭和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吹來冰涼的夜風才讓她熱熏熏的腦袋清朗一些。
從南妮跟王總是親戚這個震撼中拔出思緒後，宋昭和忽然注意到地上的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緊緊跟在她身後，悄無聲息緊貼着，就像鬼魅一樣。
宋昭和很少有加班到那麽晚的時候，今天又因為各種狀況更是耽誤了好些時間。
人就是這樣，只要心裏産生了恐懼，有了疑心，只要不去搞清楚，憑空的想象只會讓神經更加緊繃，加劇恐懼。
後背已經冰涼到泛起僵硬的麻意，宋昭和盡可能讓自己的步子沉穩，然後朝着燈火熱鬧走去。
發現那道黑影從始至終跟随着她，宋昭和實在繃不住了，靠近一盞明亮的路燈時，看到燈下停着的黑車想也沒想的走到副駕跟前。
宋昭和彎下腰，擡手輕輕敲了兩下車窗，故意放大聲音，語氣嬌嬌柔柔，“老公，你怎麽那麽晚了才來接人家下班啊，人家一天沒見你都快想死你了，還不趕快給我開——”
副駕的車窗緩緩降下，裴秘書臉色五彩缤紛，如芒刺背，甚至沒敢側頭看向宋昭和。
宋昭和瞳孔地震，眨了眨眼，視線緩緩後移，對視上後座那雙鏡片後的深幽眸子時——
“對不起，敲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