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可能
不可能
宋昭和會這麽說不止是臨時起意，她有一套合理且充分的理由。
首先這男人的身份地位今時不同往日，她是如今唯一一個曾見過他最窮困落魄樣子的人，她對他的存在就好比光鮮亮麗的明星恐懼黑歷史。
其次既然他那麽擔憂她會像四年前一樣纏上他，那她幹脆就裝作不記得以前追求過他好了。
這樣豈不是能幫他徹底打消所有擔憂和顧慮。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保命，她以前追他威逼利誘，沒少折騰過，甚至最後還把他開除了，做了好多過分的事。
宋昭和有億點點心虛的告訴自己，反正她已經完全不記得這些事了，那他就不能再有理由找她麻煩。
她把腦袋偏朝一邊，誓死都不去看那男人一眼。
最後紀懷瑜盯着那顆圓潤的後腦勺輕嗤一聲，轉身闊步離開。
晚上論壇結束，環星一群人去飯店吃飯。
電梯裏，孟總對宋昭和不再板着一張磚塊臉，反倒滿意的鼓勵道：“小花瓶，不是，小宋啊，這次出差表現不錯，昨天病倒進醫院了啊，身體好些沒有？”
“？”
宋昭和從呆愣到反應過來有些遲緩，這是她今天收到的第二句認可。
她真的很高興，以前買到想要的包包，吃到想吃的甜點宋昭和也開心，但那種開心跟現在這份情緒很不一樣。
很新奇，她的內心有一點點雀躍，又有點小驕傲，如果屁股後面有尾巴，可能現在已經搖擺起來了。
“雖然你年紀輕，但是處事聰明細心，機靈中又不失沉穩。”
宋昭和沉浸在被誇誇的海洋中。
“好好做，以後必定能—”
是郎給的誘惑~
我唱起了情歌~
在渴望的天空~
有美麗的月色~~~
這道突然的響鈴太過震撼，甚至截斷了孟總的誇誇。
白斯宇笑着從手機裏擡起頭，“誰那麽時髦，這不是某音上最近很火的DJ版——姐姐？”
肖雨琦憋不住笑的嘲諷了句，“原來你喜歡聽鳳凰傳奇啊宋昭和。”
宋昭和手忙腳亂掐斷響鈴，然後緩緩擡起頭看向孟總。
後者目光轉變之快，随之帶走了剛才的和顏悅色。
頂飄過大寫的四個字：當我沒說。
宋昭和：“……”
*
深夜十點，勞斯萊斯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十月底的夜風已經裹挾着寒意，夜晚的城市喧嚣、流光溢彩、不歇幕的熱鬧紛繁。
車廂內有濃重的酒精味，裴秘書從後視鏡暗暗窺探一眼，男人靠在椅背上，沉沉閉着眼，大半身軀隐在昏暗裏，暖黃的路燈光線晃過冷白鋒利的下颌。
裴秘書敏銳的感知到，參加完飯局後老板的情緒比以往要沉。
高中端的會議公司依托社會資源和背景發展，也離不開跟政府的公關社交，尤其是跨區域的峰會論壇等大型會議，往往是多個上下游公司共同運營和統籌的結果。
之前楊其明一門心思放在上游大搞飯桌交際，忽視了下游公司單項會務支持的價值，裴秘書昨天沒簽下來的合同是一家有名的搭建公司，今晚老板搞定了。
理應來說不至于情緒低落。
裴秘書想着老板在飯桌上胃裏沒墊什麽東西喝了不少酒，又想起孟總帶着環星的員工還在飯店吃飯，于是斟酌問老板要不要過去。
也許去見見某人心情就好了也不一定。
後座的男人沉默着，裴秘書估摸着意思向司機打了個眼色，車子便轉道了。
*
孟總帶着環星一群員工在飯店訂了個包間，是範哲去訂的。
範哲細心的發現孟總這次要的包間超過了公司規定的差旅費标準上限，于是打電話請示。
孟總讓他放心訂，說是老板的意思，最後一天，算是犒勞大家這幾天的辛苦。
結果一群人在飯店走廊碰上了齊總跟這次論壇參會的一些老總在這吃飯。
齊總瞥了眼宋昭和，盛情把環星一群人邀進了自己的包廂。
飯桌大，一桌子人隔空坐，跟孟總寒暄了兩句後，已經有些醉意的齊總直接坐在宋昭和旁邊的椅子上，宋昭和吓了一跳。
漂亮女人在飯桌上就是有着天然優勢，孟總意味深長地對着宋昭和笑笑，“小宋，陪齊總喝兩杯。”
宋昭和：“？”
年近四十的齊總保養得當，眼角細微紋路，目光幽幽打量着眼前女孩，水靈靈的幹淨純真樣，真像一張白紙。
男人以強勢的獵手姿态靠近，一手撐在宋昭和的椅背上，拿起桌上一杯白酒道：“宋小姐，這次多虧你的細心才沒有讓我們公司丢臉，能賞臉喝一杯嗎？”
宋昭和才剛從醫院出來，而且這不明顯的強迫嗎？白斯宇要站起來，一旁的範哲摁住他，對他搖搖頭，低語：“先看看。”
白斯宇焦急地看了宋昭和一眼，最後還是甩開範哲站起來。
沒了倚靠和兜底，人就會開始膽小和畏縮。
如果宋昭和今天還是宋氏千金，她已經大嘴巴甩這酒氣熏天的男人臉上去了，但眼下，如果她闖禍了，一定沒人給她兜着。
飯桌裏大多數男人都抱以看戲的心态，宋昭和知道躲不過去。
手指剛觸碰到冰涼的杯壁時，忽然一陣濃厚的烈酒裹挾着清淡的木松味從後面襲來，眼前劃過一截黑影。
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杯輕易落空。
宋昭和一仰頭，看見一截充滿禁欲的冷白手腕，雪白的襯衫袖口露出不多不少一公分，腕骨突出，筋絡在手背上明顯，手指修長，松散的圈着她剛碰的那支酒杯。
再往上，是男人鋒利的輪廓，宋昭和被裹着烈酒的木松味包圍，卻不難聞，而視線裏，是男人因發音而微微滑動的性感喉結。
“齊總，我這員工剛進過醫院，忌酒。”
男人嗓音低沉，并且強勢得擋回了那只搭在宋昭和椅背上的手。
宋昭和頭頂卻緩緩打出了個問號。
直到萦繞在周身的那道氣息消失，紀懷瑜在飯桌上落座，宋昭和才遲鈍的懷疑，這是狗男人說的——人話？
難道被奪舍了？
宋昭和悄悄的把視線投向那狗男人，試圖去确認他是不是印堂發黑。
齊總怎麽看不出紀懷瑜的維護之心，自然不好再做強迫。
但被拆臺的齊總自然不願意吃這麽個悶虧，笑着四兩撥千斤道：“紀總，你算遲到啊，得罰酒。”
紀懷瑜擡眼往飯桌另一頭撇過去一眼，那姑娘像是做賊被抓包似的立馬把頭偏向另一側。
紀懷瑜收回目光，拎起桌上的酒杯，淡淡道：“好說。”
裴秘書擔心老板今晚喝酒太多，掠了一眼滿桌油葷重口的菜，還有一桌子的酒，能飽腹的幾乎沒有，裴秘書靠近老板，低聲詢問他想吃點什麽。
紀懷瑜瞥了眼飯桌上的大魚大肉，淡語：“清淡點，養胃的。”
裴秘書立馬出門張羅去了。
再回來，裴秘書在走廊上碰見剛上完洗手間的宋昭和。
都碰上了，怎麽說都得打聲招呼，宋昭和禮貌的先喊了聲，“裴秘書。”
裴秘書點點頭，猶豫片刻後還是張了口，“宋小姐，以後這種應酬上不想喝的酒可以拒絕，老…”
裴秘書頓了頓，“公司會替你撐腰。”
“好的，謝謝你裴秘書。”
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傳過來一道溫潤的男音，“昭和。”
而與此同時，包廂門口，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柔軟的走廊地毯上頓住腳步。
宋昭和看了眼不遠處的蘇文博，對裴秘書道：“裴秘書，我過去一下。”
裴秘書點點頭，看着宋昭和跑遠，心道辛虧老板沒看到，否則他今晚可能又得加——
剛轉身，裴秘書就看見站在包廂門口的男人。
包廂內的光線從門口傾瀉出來，男人穿着暗格紋西裝的寬闊雙肩被打出一道黯淡的光影，只是背光的原因，那隐在暗處的五官實在看不清。
裴秘書卻隐隐感受到沉重的氣壓。
紀懷瑜的視線越過裴秘書的肩頭，直直盯向不遠處相談盛歡的那對男女。
來這之前的飯局上，紀懷瑜在飯桌上碰見了以前在宋氏做高管的一個男人，才得知宋氏破産了。
後面的飯局，紀懷瑜就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所以宋昭和會出現在環星，不是為他而來，而是宋氏破産了，她現在要出來上班賺錢養活自己。
那麽在公司裏她一次次躲着他，還有這次出差裏的一些反應，也不是什麽欲擒故縱，是覺得丢臉，還是——她不喜歡他了？
心頭隐隐浮起燥意。
男人沉靜的目光看着那對男女，腦海裏是這幾天的相處細節。
她不再像四年前一樣目光只落在他身上，只盯着他看，不再整天圍着他打轉，她以前更不會像現在這樣會對着別的男人有說有笑，去認識別的男人。
是不是想要開啓新的戀愛？
所有的不确定和未知讓紀懷瑜覺得煩躁，這種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心底像是被一根刺戳了一下，有些癢，又隐隐刺痛。
看着別的男人向她獻殷勤，紀懷瑜不自覺深深皺起眉頭。
她會接受嗎？
“宋昭和。”
紀懷瑜下意識的開口，甚至不想看到她做出任何反應，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都不想。
宋昭和看着蘇文博遞向她的禮盒，一時手足無措，恰時，一聲壓着寒氣和不高興的‘宋昭和’打破了此時的僵局。
只是那聲音森冷得宋昭和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然後緩緩轉頭看向聲源處。
一道挺拔落拓的，黑沉沉的身影站在包廂門口，像是匍匐在暗處的獵豹，鏡片後的那雙眼深幽不見底，目光卻又緊得仿佛已經鎖定獵物那樣帶着壓迫感。
宋昭和眨了眨眼，看到他薄唇輕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