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可能
不可能
“還輸入不好？”
酒店經理手一抖，冷涔涔的汗順着額角滑下，身後的男人氣場太強大了。
一到酒店就跟前臺小姑娘黑沉着臉問叫宋昭和的客人住在哪號房，別說前臺小姑娘被吓哭了，他都覺得很駭人，這人渾身上下像個要索命的活閻王。
“對、對不起紀總，不小心摁錯了一個數，”經理顫抖着聲線說完，發汗的手指在西褲上擦了擦，重新輸入一遍密碼。
—對不起，您輸入的密碼錯誤。
經理都震驚了，甚至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很不耐煩的‘啧’。
“怎麽可能，我明明輸入—”
仔細一對發現是輸成了隔壁房的密碼，經理覺得完蛋了，身後的男人怕是要宰了他扔去江裏喂魚。
“我重新—”
經理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一股重力一扯，踉跄着倒退了好幾步。
砰—
一聲巨響。
等經理反應過來時，酒店房門已經被男人一腳踹開，被踹爛的門鎖不停發出警報聲。
經理：……
“紀總您—”經理忙跟進去，卻在路過浴室時被眼前一幕吓到失語。
雙人标間，房間不是很大，浴室也擁擠。
女人穿一身雪白睡裙躺在潮濕的地面，手邊散落着牙杯和擠好牙膏的牙刷。
經理站在浴室門口不敢進去，手忙腳亂扯來門邊浴架上的一條浴巾遞進去給男人。
紀懷瑜神色還算淡定，輕輕瞥了眼經理手中的浴巾後利落解開紐扣脫下外套。
攏住女人後立刻抱起來往外走。
經理忙讓到一邊去，男人抱着女人路過他，輕輕扔下一句，“幹淨嗎你就遞過來。”
經理：……
*
Vip病房內。
“有點胃炎。”
醫生看到男人眉頭輕輕皺了皺，語氣遲疑了點，“不是什麽大問題。”
男人眉頭皺得更深，醫生話鋒一轉，“但還是要好好調養，一定要好好調養。”
男人眉宇間松開了一點，但也僅僅只是一丁點。
醫生真受不住這窒息的氣氛，快速交代完注意事項，一轉頭拍了拍身邊小護士的肩膀就出去了。
小護士推着輸液車站在病床邊緊張得都不敢擡頭，嗓音細微的顫抖，“我給病人輸一下液。”
紀懷瑜淡淡地應了聲後就離開了病床邊，在病房內的沙發上坐下。
小護士偷偷回頭瞥了眼沙發，只見男人的半截寬肩和好看的半張側顏，好在他沒在病床邊盯着，不然她真的緊張得腦袋一片發白都不會行動了。
小護士目光轉回病床上的女孩。
是真的非常漂亮，五官精致秀氣，睫毛纖長卷翹，彎下腰盯着仔細看都找不到女人臉上的毛孔，就一張蒼白的素顏都能吊打電視裏的女明星。
這麽好看的女孩子，好像過度緊張一點也是能理解的。
護士操作熟練，吊瓶挂到鈎子上，從被子裏拿出女孩的手。
柔軟細嫩，捏着像沒骨頭似的都不敢太用力，這麽纖細蔥白的手都能去當手模了。
小護士心道這男人養的還挺好，頓時對這高冷的男人改觀幾分。
止血帶剛圈上女孩細細的手腕打結—
“輕點。”
回頭看，男人翹着腿懶懶靠在沙發裏，手裏拎着本醫院雜志看，也沒看着病床這邊，後腦勺長眼睛了麽。
小護士動作還是輕柔了幾分。
女孩的血管細，小護士捏緊女孩拳頭在手背啪啪拍了兩下—
“再輕點。”
小護士深吸一口氣，捏起針頭—
“專業嗎？”
小護士：……
你來，你行你來！
*
宋昭和是被餓醒的。
夢裏什麽都有，一醒來只剩下一道鋒利的下颌線。
鋒利到可以去切刀削面。
過度近距離的時候，人的五感通常是一齊被“占領”的。
視覺作為第一道沖擊力，讓宋昭和處于腦袋空白的狀态。
随之而來的觸感，嗅覺，以及騰空的失重感無一不讓宋昭和感到詭異。
指腹下貼着男人柔軟的襯衫布料，薄薄的一層料子，指尖仿佛觸碰着溫熱的肌膚，恢複意識的神經竟不自覺牽動着指尖蜷縮了下。
而萦繞在鼻尖淡淡的木松味不是什麽香水，是沐浴露的味道。
也能說是一個人的—體香。
至于聽覺—
“天哪，好帥啊，腿好長。”
“好羨慕被抱着的女孩子，好幸福。”
“嗚嗚嗚，別人家的男朋友怎麽又帥又man。”
“……”
宋昭和有點不敢相信。
她！被！抱！着！
她竟然被曾經恨不得離她十丈遠，避她如避毒氣彈的男人抱着？！
好在第一眼看到那刀削般的下颌線宋昭和就立馬閉上了眼。
她需要給自己一點緩沖和醒神的時間。
很快，她就記起自己好像在浴室暈倒了。
耳邊的動靜也在提醒她現在所處的環境是醫院。
所以，是他送自己來醫院了？
理清楚頭緒，宋昭和再一次緩緩眯開了一條眼縫。
電梯壁？
現在到電梯裏了？
叮的一聲，門緩緩打開。
外面為什麽那麽黑？
宋昭和眼皮子又往上掀了點。
在一片昏暗陰森的環境裏，正對面牆壁上寫着—停屍間。
宋昭和瞳孔驟然睜大，在感受到男人抱着她踏出步子的時候，宋昭和立馬睜開眼睛的同時掙紮起來，“紀總，其實我醒過來了，不用送我去停屍房，真的。”
*
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後，坐在副駕的宋昭和小臉還是慘白的。
紀懷瑜從後視鏡瞥了眼她呆滞又郁悶的表情。
他早知道她醒過來了，畢竟這人在他懷裏都快僵硬成一條鹹魚幹。
他就是閑得無聊，像她以前刁難他一樣，也随随便便捉弄她一下。
直到車子停下來，宋昭和深吸一口氣才緩過神來。
她一路都在很認真的思考，如果不是她睜眼這男人剛才是不是真打算把她送進停屍房。
就算她凍不死，那也能吓死，總之，他能把她搞死，以報當年之恨。
那麽，她現在面臨的就不是辭退不辭退的問題，而是人身安全的問題。
想到這一點，宋昭和臉色更加蒼白幾分，嘴角不自覺繃直。
一偏頭，透過玻璃窗看到酒店門口的門侍正走過來。
不是他們出差下榻的酒店，這明顯一看就是五星級酒店。
來這裏做什麽？
宋昭和此刻不是很有安全感，已經開始腦補起另一種殺人法。
他會不會悄無聲息讓她消失，是不是要把她分屍裝進行李箱。
或者把她沖進下水道？
用最惡毒的方式——從馬桶。
宋昭和臉色蒼白的轉頭看向駕駛座的男人，猶猶豫豫道：“不回酒店嗎？”
“太遠。”
“……”
“那醫院—”
“不是不喜歡醫院？”
宋昭和被截斷話不說，這人還敷衍似的扔下這麽一句就下車了。
而且，她有說過不喜歡醫院嗎？她才沒—
腦袋裏的某段記憶騰的一下就翻湧上來。
四年前，宋氏項目部。
十八歲的宋昭和穿着最新款香奶奶套裙舉着左手風風火火跑到宋懷瑜的工位，當着許多人的面不管不顧拽着男人的衣擺，聲音軟糯帶着哭腔，“宋懷瑜，我受傷了，好疼。”
還把完全看不到傷口的食指舉起來給他看。
彼時的青年一頭幹淨利落的短寸，五官清秀，穿着白襯衫和牛仔褲，繃着淩厲的下颌線冷漠的說：“疼你就去醫院，我不是醫生。”
她要的是去醫院嗎？不然她來找他幹什麽，當即瞎編道：“我從小最怕醫生了，我不喜歡醫院，沒關系的，只要你幫我呼呼我就不是很痛了。”
大片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折射在辦公區域，女孩死纏爛打拽着青年漿白的襯衫衣角撒嬌，“宋懷瑜，你幫我呼呼，求求你啦，你最好了，拜托拜托。”
她以前那麽做作？
這是什麽黑歷史？
宋昭和尴尬得快要不會呼吸了。
咚咚—
男人站在車窗外，冷淡的看着她。
宋昭和茫然的和他對視。
他為什麽記得？
嗯，他肯定是記憶力好。
一定是，絕對是。
跟着酒店管家進入套房，宋昭和以她以前住酒店的經驗來看，這估計是大boss的一套專用套房。
看到地毯logo—原來是紀氏旗下的酒店。
他是不是覺得在自己的地盤動手更加方便。
看着男人低頭慢條斯理緩緩卷起袖子，宋昭和緊張到了極點。
“紀總對不起，我—”
“紀總—”
兩道聲音一齊響起。
管家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宋昭和先說。
宋昭和一咬牙，原本是想一鼓作氣向男人道歉求饒的，結果被打斷後，她卻沒了再開口的勇氣。
畢竟這對他來說是黑歷史，應該沒有人想被翻出黑歷史吧。
管家說了什麽宋昭和沒怎麽注意聽，只是管家離開後紀懷瑜就看向了她，“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宋昭和絞盡腦汁，“給公司添麻煩了對不起，耽誤您工作了，以及我沒有盡到自己的工作職責很抱歉。”
“也沒什麽，”紀懷瑜低着頭緩緩卷起另一邊袖子，淡淡道：“會場裏有沒有你都一樣。”
宋昭和：“……”
她低頭看着地毯上的花紋和logo。
一頓，如果這是大boss的專用套房—
“我可以洗個澡嗎？”宋昭和小心翼翼擡起頭問。
如果不是必須，她不會開口的。
現在整個身體都黏糊糊的，頭發也是，渾身髒兮兮，甚至到現在身上都還穿着對方的西裝外套來掩蓋裏面只着一條睡裙的身體。
真的迫切需要清理一下自己，否則她快炸了。
況且去洗澡總好過站在這裏跟他幹瞪眼。
洗完澡，宋昭和穿着浴衣在鏡子跟前吹頭發，發現了手背上的針眼，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打過吊瓶。
雖然她暈倒，但耽誤工作是真，還給老板舔麻煩。
當然她也不明白，為什麽送她去醫院的是大boss。
理論上今天論壇開幕他應該很忙才對。
只是她的手機還在原來的酒店，沒了手機就像變成了原始人，什麽都無從得知。
聽到敲門聲，宋昭和放下吹風筒。
開了一條門縫，腦袋探出去，頂着男人看神經病的眼神道：“紀總，您有什麽吩咐？”
“出來。”
宋昭和握着門把手的手指緊了緊，“我只穿着浴衣。”
男人的眼神從神經病轉變成了智障。
宋昭和：“……”
剛在沙發落座—
“吃什麽？”
宋昭和擡頭看向另一只長條沙發上的男人，他低頭看着手裏的平板。
“都行。”
如果不是肚子真的餓，她其實可以說不用吃的。
“何洪記？”
宋昭和：？
米其林一星？
不至于吧，自從宋家破産後宋昭和就再也沒有吃過米其林餐廳，甚至覺得，那已經是一種遙不可及的生活。
“還是禦寶軒？”
宋昭和：？？
她又怎麽不知道這是米其林二星。
一星她都覺得奢侈，更別說二星。
“或者你想吃泰安門？”
米其林三星！！！
宋昭和一直不說話，紀懷瑜懶懶從平板裏撩起眼皮朝她看過去一眼，她看起來依舊不是很高興，微垂着眼，唇角抿着的那點小弧度叫嚣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知道她從小金尊玉貴嬌生慣養，什麽都要最好，不願意将就。
紀懷瑜有點煩，擡手扯了扯領帶。
不是很抱希望的點擊搜索引擎去查這城市有沒有米其林三星以上的餐廳，一邊皺着眉道：“宋昭和，如果你想要—”
“何洪記。”宋昭和生怕他說出更恐怖的話，趕緊截斷，雖然她以前矯揉造作看不起三星以下的餐廳。
紀懷瑜掀起眼皮子又看她一眼，沒說什麽，只是轉而打了個電話。
宋昭和沒聽到何洪記三個字，而是泰安門，還有養胃兩個字。
宋昭和：……
所以，問我的意義何在？
偌大的房間安靜下來後，宋昭和覺得有點窒息的尴尬，尤其當沙發對面的男人把視線投射在她身上的時候。
宋昭和坐立難安之際—
“宋昭和。”
“到！”
“……”
紀懷瑜換了個坐姿，一條胳膊懶懶撐在沙發扶手上，翹着腿閑散的歪在沙發裏打量宋昭和。
“你怎麽會在環星？”紀懷瑜審視着她。
“我—”
“你編任何理由我都不會信。”
“……”那你還問。
“今天這些別想多，我純粹是—”紀懷瑜頓了頓，像是在思考怎麽說更恰當。
“一種向下管理的手段。”紀懷瑜攤開手，“畢竟做領導也需要有親和有溫度的一面。”
宋昭和認真點頭，“我知道。”
“別裝。”
“……”
“你現在走的這路線确實比以前聰明不少。”
“？”
“為了想跟我同乘一輛車遲到，現在又為了跟我産生交集吃別的男人給的冰激淩弄出個胃炎來，你想幹什麽？”
“？”
“還有。”
還有！
“欲擒故縱的把戲我勸你省省，做得太多就沒意思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