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不是模拟經營

第97章 巨大的虛假

第九七章 巨大的虛假

——中央區呢？中央區比起另外兩個區域來說要明媚太多了, 這裏有着人造的自然光線和澄澈的天空，草地茵茵，住宅區稀疏分布；唯一探查不到的就是每個中央區公民都會有的空中花園, 但這是處理中央區事務的地方……

所以, 即使要進入“暗空間”的話, 可能就如同在自由城當中尋找“通道”一樣, 他要找的并非是一個地方，而是一個入口。

入口……

樓西塵在心中飛速排除着自己所能夠想到的所有特殊的地方。

每個區域的宣誓廣場, 分發資源處，中央區的某一個空中花園, 節日時候的高塔……

高塔？

重器！

樓西塵猛地站起身。他在原地忍不住來回走着, 幾乎是迅速就打定了主意。

“管家。”

剛剛把小十二送回他自己房間的機械管家走上前, “先生。”

“十一先生的工作房間在哪裏？帶我過去。”他補充, “不是浮空花園，是在這個別墅之內的。”

機械管家将樓西塵帶到了一個密閉但是布滿着信息流的房間之內, 樓西塵一眼就看見了最中央一張半透明的桌子。他快步走到桌子之前，終端的端口在桌面上輕輕碰了一下。

一瞬間，這張原本空蕩蕩的半透明的桌面上出現了繁複的窗口，一張虛拟屏幕也出現在了桌面上方, 然後分開成三塊, 靜靜懸浮着。

樓西塵現在已經能夠看懂一些這個未來社會當中的技術和需要處理的數據流各自都代表什麽，他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是“狐貍”的通訊。

這是一個加密過的通訊，樓西塵在當中快速輸入了一行話：

【我是七□□一。有事情需要你幫忙，我需要知道在今天有沒有人被送往“垃圾場”。】

對方只過了不到三分鐘便回了消息：

【沒有。從六天前就沒有人再被送去垃圾場了。】

六天前……那不正是實行【降低智能】的時候？

對了, 被送往“垃圾場”這個規定，很大可能是來源于智能海嬰的“以權謀私”, 對于犯下思想罪、足夠被送往“暗空間”的公民，海嬰選擇了将之送往垃圾場，同時又把自由城劃定為他們夜晚的安身之地。所以如果是海嬰的話，确實是有可能将雲星越送到“垃圾場”的。

但是現在掌控着這個國度的秩序的，是同海嬰發生了分歧的主系統。

而法律中可沒有哪一條寫着被流放“垃圾場”，只有流放暗空間。主系統是社會秩序和律法最忠實的擁護者。

所以，雲星越并沒有進入“垃圾場”，而是被送往了——“暗空間”！

*

重器“白巢”位于中央區的中心部分，也就是在前些天他同雲星越所去往的那個宣誓廣場。

夜幕剛剛降臨，樓西塵并沒有同其餘疲憊了一整日的公民一樣進入溫暖的沉眠，而是披上了一件單薄的衣裳，走出了所在的莊園。

在別墅最頂層的一間小閣樓裏，小豆丁正踩着椅子、踮着腳，艱難地透過窗戶往外看。

他看見那個如同系統漏洞一樣出現在這個死水般的社會中的男人，披着一件同所有公民的白色都截然不同的黑色外套，在外面沒有一個人的安靜夜裏往這個龐大國度的最中心趕去了。穹頂是被系統設定過的虛假的星星和月亮，照在中央區平緩而潮濕的小丘的草葉上，伴随着樓西塵的這個夜晚平緩無風。

樓西塵重新來到了這個最中心的宣誓廣場。

同在夜色中依然顯得聖潔的白色宣誓廣場不同的是，位于這個宣誓廣場後方不遠的地方的“重器”顯得沒有什麽存在感。站在地面上并不能真切地看見“重器”，因為它高高地穿越了雲層，而承托着它的是一座一望無際的高塔。高塔的塔身在夜色當中是深藍色，仿佛與夜空融為一體。所有建築在夜中都是由智能在自動維持運行，但是高塔當中沒有任何正在運轉的數據流，顯得有一種與這個社會都格格不入的悠閑和靜谧感。

這座高塔像是一條通往天際的綿長道路似的，又好像比平常的道路顯得溫柔許多。因為就在樓西塵站在建築旁邊的時候，這個沒有任何數據在運轉的大廈竟然“亮”了起來。

就像是一條長龍。就像是樓西塵在自由城的中二十三區所點燃的第一條街道。

第一束光，就從樓西塵的腳下亮起來了。

光芒并非是白色的，而是一種沒有雜色似的深藍，像是夜裏從遙遠地方穿過來微弱的星光。就在樓西塵若有所感地擡起頭的剎那，從他腳下的位置飛快往上伸展、延長，如同一條被鋪展開的星光，直達最高處，照亮了最上方矗立着的重器。

流光溢彩，華美逼人。

樓西塵感覺到了腳下的磁力，他被承托着擡起，逐漸往上。

這是一條懸浮梯，樓西塵感覺到了夜色當中的微風拂到面上。

視線逐漸攀高，同地面的距離變得遙遠起來，他看見稀薄的雲層和中央區泛着淡淡螢光的邊界。往遠處輻散的八星區當中數據流轉，光芒閃爍；更高一點，他看見遠處十二等區機械仍在運轉，像是這個國度的前行一樣永不停息。

周圍沒有任何防護，但是樓西塵也并不畏懼掉下去；而是欣賞着這個夜色當中的靜谧而忙碌的國度，整個人類聯盟此刻在他眼中都顯得無比渺小，如同一個巨大的玩具。夜幕當中有些微星星在閃爍，樓西塵不由得想起有一次他問起雲星越名字的由來。

“你去過‘重器’身邊嗎？”雲星越問他，“在我進入中央區之前，實際上并不是十分遵守秩序的人。在我進入中央區的第一天晚上，我偷偷離開休眠倉，爬上了人類聯盟最高的建築，這個我在此之前只能夠遠遠觀望的地方。”

“然後我發現，夜晚的人類聯盟似乎要比白日的社會美麗太多了。所有我們處在的一切，都被夜幕和星星覆蓋着；而跨越星星之外，又是什麽地方呢？”

他的視線越攀越高，樓西塵視線穿越夜幕中璀璨光亮的星海——他看見了十二等區之外。那是迷迷蒙蒙黑色的一條線，在圍牆之外的地方遠近彌漫成一片，與其說是圍牆分割了人類聯盟和外面的垃圾場，這個國度更像是被這些黑色包裹住的孤島。而圍牆就是界限，外面則是荒蕪。

界限……

等一下。

承載的懸浮梯已經快要到達頂端，遠處的景象實際上樓西塵并不能真切地看見什麽，但是他知道圍牆之外的黑色就在那裏。

黑色的混沌，圍牆界限……

如果說，一開始他覺得自由城之外的荒蕪而沒有任何建築的廣漠就像是尚未探索到的游戲地圖的話……

那麽現在，他的眼下，那包圍着十二等區邊緣的圍牆，那圍牆之後仿佛沒有任何物質存在的黑色，豈不是更像是……地圖邊界？

現實社會中同自由城相聯系的宣誓廣場、海嬰的一切默許和“放水”、中心城中的地下世界，那些沉默地躺在休眠倉中不見天日的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虛假的并非是自由城？

而是……

一種巨大的荒謬感湧上了樓西塵的心頭。他沒有因為身處高空而寒冷，卻因為這種猛然的猜測而背後出了冷汗。

整個世界都仿佛在他的眼前搖搖欲墜。

樓西塵猛地閉了閉眼。

大廈的頂端終于抵達了。

*

在樓西塵的腳尖觸及到大廈頂層的地面的時候，迎接樓西塵上來的那條綿長的懸浮梯光芒逐漸暗了下去。

他仰頭看去，重器被一個金屬座支撐着，在夜色中緩緩地轉動着。天空是湛藍的顏色，他眼前所見，還有呼吸間所嗅到的，仿佛都是真實。

重器距離樓西塵所站在的大廈頂端有一段高高的距離，不過樓西塵早有準備，他解下腰間綁着的兩個金屬圓盤，固定在了腳底。這是一種微型懸浮工具，可以讓人懸浮在空中，并且通過綁定的終端來控制方向和速度。

視線緩緩升起，樓西塵終于能夠同這個溫和的重器面對面而立。

重器仍舊在以它自己的速度緩緩旋轉着，多面的球體每一面都倒映了這個國度今夜晴朗的夜空。

——就在這裏面。

就算不在也沒關系，反正他一定是要将這個俯瞰着整個人類聯盟的重器給徹底打破的。

樓西塵手中已經舉起了一個金屬小錘。

他抿了抿嘴，面上是決然的堅定神色，手中的金屬猛地砸向面前緩緩轉動着的重器。

“嗡——”

然而樓西塵手中的金屬并沒有破開重器的壁壘，而是如同穿破水面，陷入到了一種凝滞的空氣當中。

下一刻他的眼前的空氣當中突然浮現出了一行淡藍色的字：

【管理員權限已執行，是否脫離“樂園”鏈接？】

什麽……意思？

管理員權限？是在自由城當中得到的那個“管理員權限”？為什麽在這裏也出現？“樂園”？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