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邊來

第49章 章

第 51 章

宋清遠和喬一成屬于正八經的事業單位，雖說電視臺忙起來不要命，但倆人都是領導，春節是卡着法定節假日休的。不像喬家的其他幾個兄妹似的，他們都算得上的個體戶，年初三都要開始陸陸續續的開業，不然一天的店鋪租金可不是筆小錢，又逢春節，放假的人多，生意能好些。

喬一成越發的懶惰，上了年紀，體力比不得年輕人，他跟宋清遠折騰一晚上，他就得在床上躺一天，有時還多半天。

宋清遠照顧人有一套，喬一成當家幾十年的人都比不上，他有時會想，宋清遠當真是從幹部家庭出來的人嗎？

喬一成不想像在醫院似的，吃飯睡覺都在床上，可宋清遠不讓，他在床上支起一個小桌子，把飯做好端在他面前，喬一成只需要動動手，張張嘴吃就可以。喬一成後背靠着床頭，見宋清遠又給他支了桌子，他直了直身子道；“我又沒殘疾。”

宋清遠替他吹走米飯上的熱氣；“我這人伺候人上瘾。”

“有病吧你！”喬一成笑着罵他。

“你說着了。”宋清遠把筷子遞給喬一成；“焦慮症。我一離了你，我就坐立不安。”

喬一成自然而然的接過筷子，聽宋清遠說；“手抖，心慌，出冷汗。反正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任喬一成再怎麽能說會道的怼人，遇見宋清遠這樣的，也沒了還嘴的能力，吸了一大口氣，欲語還休，又吐了口氣，開始吃飯。

宋清遠繼續說；“一成，我待會要回你家一趟。”宋清遠看眼手表；“下午五點多就回來了。”

“你回去幹嘛？”

宋清遠的手摸上喬一成的耳朵，順着耳廓到了耳垂，輕輕捏了下；“我去給你拿幾件衣服呀。”

喬一成耳朵點些發熱，他偏下頭，躲開宋清遠的手；“那我也回去。”

“你就在這住着吧。”宋清遠說。

不是喬一成不喜歡住宋清遠的家，宋清遠的家很好，是棟新房子處的地段又好。宋清遠的審美很高，裝修風格完全是美式風格，摒棄了繁瑣與奢華，增加随意性和恬淡質樸的浪漫，家電也是現在市面上的高科技，簡潔明快又溫暖舒适。非常重視生活的自然舒适性。

宋清遠的生活質量遠遠高出喬一成的想象。他從沒想過一個男人的家竟能特意打通一面牆只為在衛生間裏按一個浴缸。若是喬一成來裝修，他定不會浪費一間卧室的空間，只為裝一個浴缸。

也正是因為宋清遠的家太好了，喬一成總覺得一直住在這，像宋清遠養着他似的。

“你回去幹什麽？”宋清遠又把他想起身的動作按回去。

“你說我回去幹什麽？我回我自己家，還要為什麽？。”喬一成掀開被子。

“你回去你也得回來，咱還得做正事呢！”宋清遠的手不安分的鑽進喬一成的被子了，喬一成瞅準位置，推開被窩裏的手，皺眉“啧”了一聲。

“不會拿過去？。”他問。

宋清遠當然希望喬一成一輩子住在他家，倒不是宋清遠嫌棄喬一成的家小。若是喬一成身體好，沒得過尿毒症，那宋清遠跟喬一成睡在天橋底下他都沒意見。只是喬一成身體不好，他住的房子年頭久，又是喬一成租的，房東不給做維護，老房子的各種通病都跑出來，現在是冬天，南方比不得北方有暖氣。宋清遠之前在喬一成家客廳睡的時候，外面的風像抽窗戶鞭子似的作響，宋清遠每晚都要去卧室裏看看喬一成有沒有踢被子，後倆人睡在一張床上，宋清遠摟着抱着半夜睡的也不踏實，就怕喬一成感冒發燒。夏天也要來了，喬一成住二樓，開門就是樹，蚊子蟲子數不勝數。宋清遠想到蚊子嘴裏的細菌，他渾身上下沒一處不害怕的。

宋清遠想想說；“拿它幹什麽？我再買一箱，又不怕用不完。”

“宋清遠！”喬一成提高音調，警告似得說。

宋清遠陪笑，摸摸喬一成的胸口替他順氣；“怎麽還害羞呢？”

喬一成的臉瞬間又冷了幾分，宋清遠把頭撇向別處，過一會兒，感覺喬一成不瞪着他了，他又繼續說；“我電腦不是在你們家呢嗎？我得去那工作，你跟着我，我怎麽工作呀。”

喬一成正經的問；“什麽工作？”

宋清遠把飯碗往他眼前推推，示意他吃飯；“不是電視臺的，是我自己的。”

喬一成手擡起又放下；“你自己什麽工作？”

“副業呗。”宋清遠手指頭在腿上亂點，眼睛瞥了卧室一圈道；“我不做點副業，你真當電視臺的工資能撐着我這房子啊？”

喬一成又仔細瞧瞧房子，抛開地段和住宅外形的特殊設計，單看構造，又是電梯又是整面玻璃牆，就不像便宜的樣子，宋清遠家的戶型還大，約莫有130平左右，按照每平最少3千的單價來算，宋清遠的工資是負擔不起的。外加宋清遠平時出手大方，買些攝影的設備，頭好些年買了汽車，這樣算下來，宋清遠現在該窮的褲衩都買不起了。

宋清遠沒說之前，喬一成以為是他家裏多少幫襯，然又考慮了一下，也不可能。

“你做什麽副業？”喬一成問。

“我還會什麽，拍照呗。”

喬一成微微點頭，想起臺長前陣子說宋清遠有攝影作品獲獎了，串起來，宋清遠該是投稿比賽，然後拿獎金貼補他的生活開銷。

“寶貝兒，你說你一去，在我面前晃悠來晃悠去。”宋清遠的手又開始不老實，喬一成指指他的手，宋清遠安分的收走，繼續道；“你是想讓我看你呀，還是看我的工作呀？”

“別一天到晚沒個正形，我什麽時候在你面前晃悠了？”

“你總在我心裏邊晃悠。”

喬一成徹底聽不下去，擺手說；“好好好，我不打擾你。你快去吧，別屁湯兒，犯嫌。”

宋清遠站起身來，不管喬一成樂不樂意捧着他的臉“吧唧吧唧”親了幾下；“我給你拾桌子。”

“你快走，我自己來。”

宋清遠便真沒給喬一成收拾桌子，他知道對喬一成要好，又不能追着好把人逼急，喬一成心裏會別扭。

宋清遠剛走時，喬一成還挺自在的。他收拾好碗筷，拿着宋清遠書架上的書翻着看。約莫看了幾個小時的書，喬一成合上書眨眨幹澀的眼睛，又掃了一眼牆上的鐘表，抻脖子看時針分針好幾遍，才過半個小時。喬一成一度以為是鐘表壞了，拿手機看了一眼，确确實實才過半小時。

這下他坐不住了，越發覺得時間過的慢，他開始在宋清遠家裏四處看，宋清遠家中最多的就是照片，除去牆上挂着的一些，還有他收在客房裏的，客房裏有一面大的透明書櫃，擺了一張小床，想必宋清遠開始是想把這間屋子當成書房，後沒人來住，又變成倉庫，因為地下擺了好些個大大小小的紙箱，喬一成打開看，上百張的照片，有些甚至一摸一樣。

在喬一成看來，是一摸一樣，可能在宋清遠的眼中，他們是有天地的差別。

喬一成沒仔細參觀過宋清遠的家，頭次來時，全顧着看客廳，後幾次，除了在主卧就是在衛生間，喬一成沒什麽機會參觀，一有機會宋清遠就摟着他躺在床上唠嗑，今天他還是第一次逛到這屋來。

透明書架上擺着裱好的獎狀和獎杯，喬一成感覺都是些挺厲害的比賽，有很多是一長串的英文，翻譯過來是帶着“國際”字眼的。宋清遠獎杯排列的順序應是根據比賽難易排列，因為有些新人獎和末等獎放在了一等獎獎杯的上面。獎杯有的幾年前，有的是十幾年前，每年都有，獎杯又一成不染，由此可見宋清遠對這些獎項的重視。

喬一成心中有了考量，他開始自責，與宋清遠處了這麽多年，他自以為了解宋清遠，認定他是快意江湖的人，沒想到宋清遠還是默默奮鬥心中藏事的人。宋清遠做出來樣子不拘小節，實際是個細節體貼的人；宋清遠看似只會嘴上說大話，其實忙的也全是大事；宋清遠看似不正經，天底下沒有比他還正經的人了。宋清遠這人與他的感情一樣“表裏不一”，多年來不像會被情愛束縛似的，活得通透灑脫，實際一塌糊塗，深陷泥潭。

宋清遠回家時，天都黑透，喬一成做好飯在家等他。宋清遠剛進門，鞋都沒脫，嘴上就歉意連連；“一成，我回來晚了。”

“洗手，吃飯。”

“好嘞！”

倆人面對面吃飯，喬一成太久沒機會露上一手。自己現在口味又淡的很，宋清遠每次做飯從不跟喬一成吃兩家飯，倆人吃的一樣、口味一樣。

喬一成心疼宋清遠。人活一張嘴，沒鹽滋味少一半。喬一成還是懂道理的，若是宋清遠掌廚那他說了也白說，今天換喬一成做飯，必是要好好給宋清遠做飯吃。

喬一成做好後，嘗了一筷頭，他長期口味淡，說實話，普通人什麽口味在他這裏都重的要命。

宋清遠加了一筷子菜，喬一成大氣不敢喘，宋清遠嚼嚼，眉頭就皺起來了；“怎麽這麽鹹？”

“啊？真的鹹了？沒放多少鹽啊。”喬一成惋惜的看看盤子裏的菜，喪氣道；“我還特意嘗...”

話未說完喬一成停住不往下說，宋清遠眉頭鎖的更深，聲音不似平時悅耳，多了份危險，讓喬一成聽着心顫；“你還特意怎麽了？”

“我還特意..多做了幾個口味重的菜，看來你都不能吃了。”

“你是不是端上桌之前嘗了？”

喬一成吃着單獨屬于自己沒味的菜，道；“沒有。”

“你再說沒有？”

“沒有。”喬一成面無表情的道。

“你沒有？那這些菜我怎麽吃着都正好呢？”宋清遠的聲音不容質疑。

“嗝。”喬一成突然打了個嗝，他把手放在胸口上，使勁往下順。

“你還撒謊？你都打嗝了。”

喬一成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口水；“我就嘗了一點，其他幾盤菜就按這個量放的鹽。”

“喬一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什麽叫不想活了？我看你吃的不好，給你改善改善夥食還成我錯了？”

“我告沒告訴你我吃的挺好的？”

喬一成冒了火，好心當做驢肝肺，他嘗的那一口，什麽事都不可能有，到了宋清遠這變成他不想活了。喬一成不想再吵，自顧自拿起筷子吃飯，也不去理宋清遠。

喬一成吃飯時，也沒聽見宋清遠說一句話，他愣也沒擡起頭去看宋清遠。吃完飯後，有些不對勁，照平常喬一成皺下眉，宋清遠都要哄上老半天。

今天，喬一成表現明顯不快，宋清遠都沒開口說話，他擡眼剛看一下，就發現宋清遠在看他。宋清遠今天戴着眼鏡，眼神透着鏡片傳遞到喬一成眼睛裏時，多了絲寒意，喬一成身上汗毛豎起。

宋清遠一手摘下眼鏡，眼裏布滿紅血絲，本身宋清遠臉上就不悅，現在加上眼神，更顯哀怨。

喬一成當做沒看見，可收拾碗筷的時候，又會不自覺的看過去，那雙眼睛一直看着喬一成，喬一成忍無可忍，雞皮疙瘩起，沒好氣的說；“有完沒完？”

宋清遠胸口起伏，臉頰兩側輕微顫抖，随即竟然掉了淚。

喬一成沒先安慰，倒先愣住，宋清遠上次哭還是偷摸在喬一成懷裏隐忍哭的，哭完等眼淚都幹掉，才從喬一成懷裏出來。‘

宋清遠剛落淚，手握成拳頭，用手背擦了下眼，繼續哀怨去看喬一成。宋清遠是比喬一成小上幾歲，可朋友處久了，宋清遠又總給喬一成分析利弊，喬一成都快忘了年齡差這件事。今天宋清遠一哭，喬一成霎時覺得像在欺負弱小一樣。

明明，喬一成才是委屈的那個。

喬一成微微張嘴，說不出來什麽話，但伸出胳膊在宋清遠肩膀上僵硬拍了幾下；“你..”

宋清遠撇開臉，轉個頭，不理喬一成。‘

喬一成又走到宋清遠撇臉的方向，看看他，問；“怎麽了？”

“我不想你因為我就不愛惜自己身體。”宋清遠說。

“我沒不愛惜自己身體。”喬一成伸出手，在宋清遠眼睛上揉了幾下；“我沒..我就，就想給你做頓好吃的飯。”

宋清遠推開喬一成的手，頭又轉向另一邊，喬一成又跟過去，繼續說；“我答應你媽，要好好照顧你。”

宋清遠還是不理，喬一成又伸手拍拍宋清遠的肩膀道；“好了，算我不對。”

宋清遠站起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像窦娥似的滿是悲憤，喬一成心一橫；“我不對。”

宋清遠大臂一揮，兩條胳膊把喬一成圈進懷裏，聲音上了三聲調；“你哪不對？”

“宋清遠，你差不多行了啊！”

宋清遠用腦袋蹭了兩下喬一成的脖頸，再去頂了一下，聲音嗚咽；“你哪不對了？”

喬一成額頭快擠出皺紋，又對宋清遠的撒嬌無可奈何，只能說；“下次咱們吃一樣，我不給你另做了。”

“還有呢？”

“還有？！”喬一成提高了音量。

宋清遠又蹭了他頸窩幾下，圈進他的動作更緊了；“還有。”

“好好愛護身體，不以任何條件為理由。”

“一成，你真好。”宋清遠擡起頭照着喬一成的臉上“吧唧”一下，後有坐在餐桌上繼續吃飯。

喬一成倒吸口氣，兩個胳膊無處安放，在空中比劃幾下，最後只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