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北邊來

第44章 章

第 46 章

年不會随着任何人的悲傷就停止它來的腳步。

喬一成知道，宋清遠的自信、灑脫，并非與生俱來。與他那優渥家世不可分割，原生家庭是他所有好的根本來源，強有力的支撐。

宋清遠不想和喬一成一家子一塊吃團圓飯，他知道，喬一成是不會把他與自己的事兒說給家人知曉的，在喬一成家人面前，宋清遠只是朋友。過年是一家子團團圓圓，關起門來的熱鬧，宋清遠一去，倒會讓他人不自在。

喬一成自從跟宋清遠在一塊以後，張口閉口全是些罵人的話，但又無可奈何，宋清遠上來那麽一陣，真想讓喬一成大嘴巴抽他；“你幫喬四美倒騰店的時候，你不把自己看成個外人了？你上趕子來我家照顧我的時候，你不把自己當成個外人了？你現在把你自己歸成外人了？那行！你趕快把你那堆破爛玩意從我家搬走，以後別跟我聯系了，我可不跟外人睡一個屋裏。”

年三十的中午飯是在宋清遠先前選定的聚會公館裏吃的。

喬二強飯館生意越來越紅火，過年的生意更是如火如茶，許多客人選擇在喬二強的飯館定一些特色菜，留到晚上團圓飯擺桌。

喬二強晚上自然是要留給家裏人，所以年三十白天跟馬素芹在小飯館裏抓緊忙着做菜，好晚上與喬家人一起過節。

于是喬一成便決定，除去喬二強剩下的人先在飯店裏吃一頓，不然說實話，過年除了聚在一起吃，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了，況且午飯沒有喬二強這個大廚掌勺，吃着總覺得差些意思，還是下館子吧。

他跟家裏人說宋清遠要一起過年時，除了喬四美樂呵呵的，剩下的兩兄妹神情中多了些不自然，倒不是他們不喜歡宋清遠，不想讓宋清遠跟他們吃飯。而是他們覺得喬一成反常，前兩位嫂嫂，莫說平時，過節都鮮少見喬一成往家裏領來吃飯，這宋清遠倒是被喬一成大過年的帶回家了。

不過他們沒反對，畢竟喬家無論什麽事都是喬一成決策，喬一成告訴他們宋清遠來吃飯也不是聽他們意見的，只是知會一聲。

宋清遠跟喬一成提早去點菜，可還是排到大後面。這地方菜做的精致，環境又好，一過年全南京的人都湧來了似的，到處熱鬧。

幸虧宋清遠把包間訂了，不然非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喬一成感嘆；“你說這些人大過年的怎麽都不聚在家裏吃，在飯店裏起勁。”

“一成，過年可不都像你家似的圖個團圓，大部分人都比着誰家更闊氣，更有派頭。你瞧好吧，今天這飯店裏，一桌不點個二十盤菜，都不帶了事的，吃一半扔一半。”宋清遠說的頭頭是道。

倆人在包間裏坐了一小會兒，店裏的老板來了，他是宋清遠的朋友，見着宋清遠就一個勁的賠不是；“清遠！今天人真是太多了！實在忙不過來，怠慢了。”

“咳沒事兒！我就領着弟弟妹妹們來聚一下，不圖別的。”

老板拍了拍宋清遠的肩膀；“那勞駕去前臺點吧，實在沒人手了，隔壁那桌還是個大老板，我還得去賠臉呢，不然我就親自給你點菜了。”

“理解理解。”

宋清遠跟喬一成一塊去前臺點菜，二個人沒點多少，都給晚上留着肚子，來這純屬一家人說說話，順便吃個飯，宋清遠挑了幾個喬一成愛吃的菜，囑咐服務員；“這幾個菜不要鹽，攬味用的調料也不要，你們就水煮着做吧。”

又翻了翻菜單；“你想不想吃肉？想吃肉再單獨給你做一份。”

喬一成搖頭，宋清遠合上菜單；“真的？別到時侄子吃，你嘴饞，跟着也吃。給你點個拆骨肉？沾着小料吃也好吃。”

喬一成讓服務員就挑一個菜按要求做，對宋清遠道；“我能吃那麽多盤菜？沒滋沒味的，別人也吃不了，浪費。”

宋清遠趕快打發服務員去下單，對喬一成又說；“這不有我嗎？少吃鹽對身體好，省的得高血壓。我現在都開始養生了，你說我這歲數也不小了...”

未等宋清白話完，身後就有聲音傳來；“這遇見誰了啊？這不是我前妹夫嗎？”

二人一齊回頭，遇見了項北方。宋清遠一時覺得晦氣。

喬一成本身就對項南方愧疚，見到項北方陰陽怪氣，他也默不作聲，只是笑笑，想趕快離開，心裏總怕再遇上項南方，碰見他跟宋清遠在一塊兒。

宋清遠也不願跟他過多糾纏，他知道項北方在這，項家的其他人也在，怕喬一成尴尬。

“太巧了北方。我們剛點好菜，來！你快點來點，我們倆就先撤了，不堵在這了。”說罷要與喬一成離開。

“哎！着急走什麽呀。”項北方叫住；“我這前妹夫也真是生分，離婚這麽大事都沒親自回來跟我們家裏人解釋解釋。”

宋清遠略有些怒氣，又道；“項伯伯一向都是放手兒女自立的，人家小兩口的事，他都沒過問，你在這操哪門子心。”

“喲！我說清遠啊，你這又操的哪門子心？你都自顧不暇了，還在這操心旁人的事。”

宋清遠一時語塞，他知道他爸跟他斷絕關系的事，項家肯定知道，而這事不提宋清遠就不去想，一提就像往他傷口上撒鹽似的疼。

項北方繼續說；“你管別人家的事倒是起勁。當初要是沒你從中竄和，我妹妹還不能受這份苦呢。你說說你要是把這份心多往自己爸媽身上放，也不至于人到中年整個孤家寡人。”

宋清遠有些激動，拳頭不自覺都握緊了，喬一成暗暗把手放在他後腰上拍了下，對項北方道；“北方，今天過年，都是來這吃飯的。你又不是來這修水管的，管那麽多。”

項北方咬緊後牙槽，沒想到喬一成平時一副唯唯諾諾的樣，今天還活潑了，又說；“哼！我只是作為哥哥，作為朋友的立場上多說幾句。”

“人都這樣。自己的事看不清，可偏偏喜歡說教。”喬一成笑道。

“你！”項北方氣的臉紅脖子粗，随後又哼了一聲；“你今天來這吃飯，是你家老屋拆了吧？拆了好，又破又舊的東西就該扔了。我也總這麽告誡我妹妹的。”

“是啊，拆了要蓋新樓呢，聽說有二十多層，不比以前的老房子好？”

宋清遠在旁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項北方咬牙切齒；“喬一成！“

喬一成把前臺上的菜單往項北方面前推了一下；“這家的魚做的都好吃，你多吃點，我看你挺會挑刺的。”

喬一成轉身對宋清遠道；“走吧清遠，咱得回去吃飯了，咱可得仔細點吃，可沒北方那麽會挑刺，別噎着了。”

說罷擡腳要走，項南方這時走過來，叫道；“一成？”

喬一成有些慌亂，剛才游刃有餘的派頭瞬間沒了，項南方可是知道宋清遠喜歡他的，此時見二人還在一起不知道她心裏會怎麽琢磨，又恐剛才怼的項北方的話被項南方聽見，讓她心中誤會，喬一成暗諷舊不如新。

項南方冰雪聰明，見到項北方就知道剛才定是劍拔弩張，她與喬一成離婚與家裏人說了，項家家風向來是獨立自主，雖然父母心中不滿但還是不插手。項北方見父母都不插手，也不能去主動找喬一成的茬，也怕降低身份不屑跟他吵。可一旦撞上，不怼兩句心中不爽。

項南方三言兩語把項北方打發走，随後又對喬一成跟宋清遠道歉；“一成，對不起。我哥關心則亂，說話不周到。”

喬一成搖頭；“南方！你不要道歉！剛才我也有說的不對的地方，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一成，都不要往心裏去，傷了情分。”

項南方上下打量兩個人，不想過問卻還是忍不住。他知道喬一成是不會占旁人好處的人，知道宋清遠喜歡自己後，必定不會不清不楚與他還似從前的處在一起，可如今看二人關系似乎更親密了；“你們倆是在一起吃飯.. ...”

項南方沒問完，宋清遠就說；“這地是我朋友開的，正好跟一成撞上了，給他推薦兩道菜。”

“哦。”項南方點點頭。

“你們呢？也來這吃飯？”宋清遠适當寒喧兩句。

“是啊。”

三個人沉默無言，都沒話問，也都散了，各去吃個的。

喬一成跟宋清遠回到包間後就一言不發，心中忐忑。項南方在喬一成的婚姻生活中，一點兒過錯都沒有，反而是因為喬一成的自卑處處委屈項南方。離婚不能說跟宋清遠的事有關系，可若是沒有宋清遠，二人的婚姻些許不會早結束。只怕項南方嘴上不說，今天看見宋清遠心中會難受。

宋清遠早看出來喬一成的不對勁，起身站起來道；“一成，咱走吧，不吃了。上菜也太慢了，等到晚上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呢。咱們提前去四美的新家看看，中午回去吃火鍋，那多好吃啊，熱氣騰騰圍着鍋子，一家人多熱鬧，給你做個清湯的沒有油。”

喬一成沒料到宋清遠會這麽說，茫然擡着頭看他，他以為宋清遠看見自己與項南方還溫柔耐心說着話會別扭。

宋清遠拉上喬一成的胳膊催促；“快點走吧！你看這飯桌，不站起來都夠不着菜。下次不來這了，又貴上菜又慢的。”

說罷，跟喬一成離開，給喬四美打電話，通知她改行程。

去喬四妹家路上，宋清遠帶着喬一成買了好些吃的、喝的。喬四美不住在老屋，搬到了一個樓房裏，标準的兩室一廳外帶一個陽臺，才歸置好，喬一成也是第一次來。

房子一看就是喬四美的風格，浪漫又溫馨的。喬三麗跟喬四美早就在家裏等着喬一成跟宋清遠來，火鍋都架好了，帶着兩個小孩。王一丁中午也沒過來，店鋪裏也忙，過年修理壞東西的人也多。

喬三麗不像喬四美似的不外道，見宋清遠買了那麽多東西，還有給王若軒買的小汽車，連忙說“宋大哥！您來就來，買這些東西東西幹什麽，都挺貴的。”

“咱倆是你客氣還是我客氣？我給孩子買點玩具怎麽就不成了？”宋清遠把汽車遞給王若軒，摸摸他的頭問；“你喜歡嗎？”

小孩子的世界裏沒有成年人那套瞎客氣，說聲“喜歡”抱着汽車就跑走拆包裝玩去了。

喬四美在旁說；“哥，七七晚上過來吃團圓飯，中午在民哥哥那裏吃。”

喬一成點下頭知曉，這是應該的。就算喬一成再不承認齊唯民比自己強，但做喬七七哥哥這方面他的确比喬一成強一百倍。

中午四個大人加兩個小孩熱熱鬧鬧吃了飯，吃過午飯後，喬三麗跟宋清遠在廚房刷碗，喬三麗說；“謝謝你啊宋大哥，你看你來做客，還幫我刷碗。”

“沒事兒，客氣什麽？刷個碗而已。我也沒事做。”

吃過午飯才剛過一點，四個人看看電視，打打撲克，時間轉眼到了下午五點。喬三麗一看表，拍着手說；“該給二哥備材料了，二哥一來就能做。”

喬家的人陸陸續續都來齊，做飯上得去臺面的在廚房裏做飯——喬二強掌勺，喬三麗跟馬素芹一旁打下手，宋清遠則在一邊拜師學藝。

等吃飯的就在客廳裏看電視唠嗑，喬四美叽叽喳喳跟喬一成與喬七七說些趣事。

活潑待不住當屬小孩子，馬素芹的兒子智勇帶着王若軒，戚巧巧和喬韻芝在卧室裏玩。

剩下一個王一丁是塊磚，哪裏需要往哪搬，喬四美衛生間的燈時壞時好，他就在衛生間裏修燈。

團圓飯是個大工程，提前備好食材，做起來也需要幾個小時。但還是在晚上八點準時開席，喬一成以水代酒，站起來總結舊年迎接新年；“今年雖然不在老屋過，但我們一家人還在一起，哪都沒變。更三願，願年年佳慶，永保團圓。”

“幹杯！”

“幹杯！”杯子相碰；“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晚飯過後，部分人在廚房刷碗，留着喬一成跟喬七七在客廳裏看電視。本來是喬四妹和喬三麗刷碗。王一丁偏要也去。馬素芹更不能閑着，也要洗碗，喬二強自然心疼媳婦，在旁邊陪着。

小孩兒們不願看春節聯歡晚會，被智勇帶到樓下看煙花。宋清遠站在外頭陽臺上吹風，喬一成知道他想父母了。

便去陽臺上安慰；“你給你爸媽打電話問好了沒？”

“沒。”宋清遠搖頭。

“打一個。”喬一成說；“打給你媽，你爸不接，你媽肯定心疼你。”

宋清遠播了一個，宋母手機響了幾聲就通了；“媽。”

“小遠？”

“媽，我想問你好..”

話未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宋父的聲音；“誰的電話？是不是那個外人的？趕快挂了，他不你兒子了，你還理他幹什麽。”

宋母急切小聲的說；“兒子，你好好的，別生病讓媽...”

還未說完，宋母電話就斷了。

宋清遠無奈笑笑，對喬一成道；“看吧。”

“喪氣什麽？明天大年初一，接着打。”

宋清遠擡頭望望天空，天上一個星星都沒有，只有煙花在天空上不停炸開；“一成，你看天上，連個星星都沒有。”

宋清遠就像是個多愁善感的詩人，現在哪怕有朵花，花瓣掉了，他都要憂愁。喬一成拍拍他後背道；“我光總結我們家了，忘跟你總結兩句了。”

宋清遠吸吸鼻子；“什麽？”

喬一成微微貼近他笑了笑；“莫教星替，守取團圓終必遂。”

随後搓搓手；“快進去，看春晚。”